世界彷彿在轟鳴。
(接收自當地的英特網)
粉紅一文本:瑞沃爾博士就要結婚了?嫁給多諾文?但他們並不般配,他們彼此憎恨。
愛因斯坦一文本:在我看來也是這樣的,寶貝兒。但是我們一定錯過了某些重要的東西,也許這一切與人們一直熱衷的性有關。
粉紅一文本:哦,是的,我要嘗試一下各種計算公式,在某種程度上看來,伊甸園計劃比我們想像的要麻煩得多。
愛因斯坦一文本:(停頓了千分之一秒的時間)真糟糕,這些以碳為基礎的生命形式——他們從來不能合邏輯地行動。我還以為這個任務會很順利呢。
第五章
山重水復
山姆知道她希望這個吻迅速而不留痕跡,他正打算這樣吻她——直到她對這個最輕描淡寫的吻也掙扎起來,就像是一條鱒魚想掙脫它咬住的釣鉤。
好吧,也許他不像她過去認識的那些舉止有禮、口袋中有錢的傢伙們,但他也不是垃圾,而且他可以用他所有的家產打賭,他知道如何親吻一個女人,比她的那些雅皮士朋友們知道的多得多。
在兩周之後,她可能就記不起他的名字了——更不要說別的。諾艾爾·瑞沃爾將拋掉這身色彩斑斕的禮服,在她的那台分辨率高的價格不菲的照相機拍攝下的膠卷被沖洗出來以前,她就會忘掉他;但是她不會忘記這個吻,當他低下頭親吻著她時,他默默地祈禱著,至少,不那麼容易忘掉。
他的嘴唇覆蓋住了她濕潤的嘴唇,吞沒了她抗議的嘶嘶聲。她的眼睛由於震驚而睜大,很好;她握緊了拳頭,想要將他推開,更好了。他用一條手臂牢牢地箍住她的後背,將她緊緊地鎖在他的身上。
你不能輕易逃脫的,你這條小魚。
她瞪著他,她冰冷的目光迅速變幻著,起初是吃驚,然後是震驚,到了最後她的眼睛裡燃燒起憤怒的火焰。他在她的唇邊輕笑著,欣賞著她的怒火。他喜歡她發怒的樣子,喜歡將她的冷淡而得體的偽裝打碎,露出她本來的性格。他更深地吻下去,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喜歡她了。
她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她的味道就像是葡萄酒——溫暖的令人熱血沸騰的葡萄酒,它們滲透到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她的嘴唇也許會發出最惡毒的詛咒,但親吻才是它們最應該做的事情,它們是一個男人的最致命的誘惑——酷熱而風情萬千,而它們的無助更讓一個男人相信她是認真的。
他探索著她嘴唇的每一個秘密,他的吻充滿了激情,這股激情在她穿著那身彩虹般的服裝走出來時就在他的心中升騰……或許是當她走下飛機的時候。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了,他被她冰冷外表下的火焰所誘惑。
她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含糊的呻吟,這聲音立刻沉落到他的心底。她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她的女人的清香混合著熱情與嗔怒讓他心醉神迷,驅趕著他全速奔向渴望的高峰。他忘記了教堂,忘記了帕帕·吉尼,忘記了金錢,忘記了荒唐可笑的婚禮——除了意識到她在他的懷中,既溫暖又真實以外,他忘記了一切。出於什麼原因親吻她已不重要,他只知道親吻她讓他內心的每——個空虛的角落都充實起來,這些地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觸動過了,很久……
我要殺了他!
她思索著,她的臉已經由於窘迫而發起燒來,他的嘴唇像強盜一樣在她的嘴唇上掠奪著。當婚禮結束的時候,她要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為了他緊緊地擁抱著她,為了他讓她感覺到他的力量、他的心跳、他的男人的氣息,為了他緩慢的故意的親密的入侵令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她秘密的壓抑的幻想同現實比起來完全是一個笑話,強烈的感情在她的心中跳躍,像潮水一般漫過她內心最隱秘最深沉的地方。他的力量驅使著她,讓她感覺到自己像潮汐一樣被月亮的引力操縱著。她冷硬的外表隨著每一次劇烈的心跳而碎裂,她無法呼吸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將他推開,但是相反,她發現自己用手臂纏繞住了他的脖子。就一秒鐘,然後我就殺了他。她一邊向自己做著保證,一邊將手指插入他靠近頸邊的濃密的金髮中,將他拉得離自己更近些。她那清教徒式的呆板的舉止,在他颶風般的激情中,如同砂礫一樣被吹散了,讓她感覺到疼痛而脆弱,讓她感覺到狂野而放縱。
這一定是甜水的原因,這一定是甜水搞的鬼。
但是根源是什麼已無所謂,她張開了嘴唇,接受了他的親吻,並渴望著更溫存更熱情的擁抱。她感覺到有另一個女人走進了她的軀殼中——當她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她就將內心世界緊緊地鎖住了,她走過的生活既單調又狹窄,她一直按照古板僵化的模式生活著,她害怕一不小心就會將她性格中粗野而邪惡的另一面展露出來。
而現在,她墮落了,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充滿了激情的懷抱中,那個一直做著「正確」事情的女人發現自己想要做一些「錯誤」的事情,她想要變得壞一些一同山姆·多諾文在一起做一些精彩的、享樂的、不可原諒的壞事。她想要一遍又一遍地做這些壞事……
多諾文慢慢地抬起頭,用一種深沉的目光低頭凝視著她,他的目光讓她感覺到脆弱。他的表情完全是困惑的,就像是一個剛剛得到一件不可思議的玩具的小男孩,而他卻不知道如何使用這個玩具。他眼神中對她的寵愛是難以用語言描述的,而他的眼神比他的吻更令她全身戰慄。她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像他一樣感覺到困惑,彷彿在她一生中,第一次有人注視著她——注視著她,而不是瑞沃爾的後裔,不是她父親的女兒。第一次,她感覺到在她與某個人接近時,她是她,而不是別的——
「傑雷·曼!」
爆炸般的歡呼聲驚醒了他們兩個人,諾艾爾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個男人微笑的眼神,他在整個儀式中一直站在多諾文的身邊。「傑雷·曼,」他用不太流利的英語說,「和傑雷·曼夫人,你們兩個人幸福,生一個大……」
他做了一個手勢,這個手勢能讓她睡在墳墓中的教養良好的外祖母昏厥過去。諾艾爾並沒有感到太吃驚——雖然她連頭皮都紅了,但是難為情只是她感覺到的一小部分。她的臉紅是由於那種飲料的刺激和他的吻帶給她的目眩神迷,還有山姆剛剛對她的凝視在她身體內引起的熱量的共鳴。她回頭看了多諾文一眼,臉上露出羞怯的笑容來。
她遇到了一雙冷冰冰的目光。「你真是一個好演員,」當他站起來時,他陰沉著臉說,「不要讓任何人看出破綻。」
「但是我不是……」她的話停住了,無論這種局面是如何開始的,無論他是怎麼想的,她對那個吻是認真的,她身上 的每一根神經都確信這一點。但是她並不確信——實際上,她根本不相信——他對這個吻也是認真的。
人群擁擠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身邊,將他們兩個人隔開。音樂開始在教堂的另一端響起來,人們唱著伏都教的聖歌,跳 起了節奏簡單而強烈的搖擺舞。
諾艾爾發現她被剛才帶她去禮拜室的那些女人圍繞著,她們擁抱著她,親吻著她的面頰,給她提一些她根本不理解的忠告。諾艾爾只是點著頭,遊戲般她想要將臉上幸福的表情再保持得長久一些,無論多諾文怎麼想,但她不是演員。
她的臉上掛著笑容,她的內心裡也感覺到同樣的快樂,這種感覺她已經很多年不曾體昧過了。她在她外祖母的挑剔的 目光下長大——她因某種根本沒犯過的罪而受到處罰。
離開舊教堂回家的路上,他們兩個人又沉默起來,甚至比來時的路上還要沉默。山姆坐在方向盤後面,眉頭緊皺著, 就像籠罩在他們身邊的黑夜一樣嚴肅而陰沉。諾艾爾蜷縮在吉普車座位上最遠的角落裡,注視著投射在前面碎石路上的黃色的燈光,陷入到深深的思慮當中。她應該感覺到解脫,因為她有序生活中最奇特的一天即將過去,但是相反,她感覺到深深的失落感與失望。
多諾文的吻帶給她意想不到的困擾。她在吉普車破舊的皮革坐墊上不安地輾轉了一下,千方百計想要忘掉多諾文的吻,但是她失敗了。那幅畫面不僅盤旋在她的腦海裡,甚至還銘刻到她的身體上,讓她感覺到緊張而心痛。她偷偷地看了坐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一跟,希望現實可以沖淡記憶。糟糕的是,如水的月亮與深深淺淺的樹影將他粗獷的線條變得柔和起來,使他看起來既不憤世嫉俗,也不疏遠陌生,只是令人心跳的孤獨,而孤獨是她體會得最透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