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他問。「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妳是說清單這件事她也有分?」
越來越詭異。她抓抓頭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最後她說。
「電視上那件事!」
「那件事怎麼樣?它怎麼影響到你了?」
「妳公佈了妳的姓名!如果妳嫁了人,妳就不會到現在還姓白,但是妳偏偏不肯嫁,所以妳的姓跟我一樣。如果妳沒有注意到,姓白的人並不多!想想看這件事會使我在上班時,受到怎樣的嘲笑!」
就算是大衛,這也太過分了點。他的妄想症平時還不是很明顯。她愛他,但他始終深信自己是宇宙的中心。這種自我中心的態度在他念高中時至少還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高大英俊,廣受女生喜愛,但他離高中畢業已經十五年了。
「我認為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盡可能謹慎地說。
「妳的毛病就出在這裡,妳在張開妳的大嘴巴之前從來不動腦筋——」
她現在也沒有動腦筋,她只是順其自然地做。「去你的!」她說,砰地一聲摔下電話。
不是很成熟的舉動,曉薔心想,但很令她滿意。
電話又響了。打死她也不接。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來電顯示器。也許她真的需要一個。
鈴聲響了二十下時,她抓起電話吼道:「幹什麼!」如果大衛以為他可以這樣騷擾她,等她凌晨兩點打電話給他時,看他怎麼想。去他的兄妹之情!
是莎麗打來的。「這下妳可惹禍了。」
曉薔揉揉眉心,感到頭隱隱作痛起來。在和哥哥談得不歡而散後,她等著聽姊姊有什麼話要說。
「我在教會裡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真的嗎?澳,莎麗,我替妳感到難過。」她甜甜地說。「我不知道妳有可怕的頸肌無力症。什麼時候診斷出來的?」
「妳就是愛現,妳向來只想到自己。妳有沒有想到過這種事對我或孩子們會造成什麼影響?黛芬覺得丟臉死了,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妳是她的阿姨——」
「她們怎麼會知道?我從來沒有跟她的朋友們見過面。」
莎麗猶豫一下。「大概是黛芬告訴她們的。」
「覺得丟臉還坦承我跟她的關係?這就奇怪了。」
「不管奇不奇怪,妳把它公開出來都是令人作嘔的做法。」莎麗說。曉薔在心中迅速回想瑪茜的電視訪問。裡面沒有講得那麼露骨。「我覺得瑪茜沒有那麼糟。」
「瑪茜?妳在說什麼?」
「電視上的那段訪問,剛剛才播完。」
「哦。妳是說它還上了電視?」莎麗驚駭地問。「天啊!」
「如果妳不是在電視上看到,那麼妳在說什麼?」
「網絡上那件事!黛芬在網際網絡上看到的。」
網絡?她的頭越來越痛了。可能是公司的計算機怪胎把「時事通訊」裡的那篇文章,完整地張貼到網絡上。十四歲的黛芬可真是受教了。
「我沒有把它放到網絡上,」她疲倦地說。「一定是公司裡的其它人放的。」
「不管是誰放的,妳都是那張……清單的幕後黑手。」
曉薔突然厭煩得要命,覺得自己幾天來都像走在空中的鋼索上,她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點,照理說應該是最關心和支持她的人卻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她再也受不了了,連一句尖酸刻薄的話都想不出來。
「知道嗎?」她平靜打斷莎麗的長篇大論。「我厭倦了妳和大衛總是連問都不問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就認定我是罪魁禍首。他為了老爸的車對我不爽,妳為了老媽的貓對我不爽,所以你們對我劈頭就罵,連想都沒有想到要問我清單的事是不是令我很不好過。我剛剛告訴大衛去他的,現在我也告訴妳,莎麗,去妳的!」她說完就掛斷電話。謝天謝地,她沒有其它的兄弟姊妹了。
「我已經盡力當和事佬了。」她對「布布」說,然後眨掉料想不到的淚水。
電話又響了,她把它關掉。錄音機留言窗口上的數字顯示她有太多留言,她聽都不聽就把它們全部刪除,然後到臥室換下上班服。「布布」跟在她後面。
她很懷疑能從「布布」身上得到任何安慰,但還是把牠抱起來,用下巴磨贈牠的頭頂。牠忍受了片刻,然後掙脫她的懷抱,輕輕跳到地板上。畢竟她不是在做牠最喜歡的事——搔牠的耳後。
她太過緊張沮喪,坐不住也吃不下。洗車可以消耗一些精力,她心想,連忙換上短褲及運動衫。「腹蛇」不是很髒,已經兩個多星期沒下過雨了,但她喜歡它閃閃發亮。洗車打蠟除了可以消除壓力,還可以振奮她的心靈。此時此刻,她非常需要振奮一下心靈。
她在收拾洗車用具時生著悶氣。她真該讓莎麗吃點苦頭,把「布布」帶去她家,留下牠在那裡摧殘她的椅墊;由於莎麗不久前才換了新傢俱——她好像老是在換新傢俱——所以對於損失椅墊填充物,她可能不會像曉薔這樣樂天知命。阻止她轉讓「布布」的唯一因素是,老媽把她的愛貓托付給她,而不是給莎麗。
至於大衛,情況大同小異。要不是老爸要她照顧他的愛車,她就會把它轉移到大衛的車庫,如果它在大衛看護期間出了事,她會覺得自己要負加倍的責任。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進退兩難。
備齊了鹿皮布、水桶、不傷烤漆的特製洗車皂、汽車蠟和車窗清潔劑,她讓「布布」出來到廚房陽台上看她洗車。由於貓不喜歡水,所以她不認為牠會很有興趣,但她想要牠作伴。牠趴在陽台上的一小塊黃昏陽光裡,沒多久就開始打起盹來。
凹痕纍纍的褐色龐帝克不在隔壁的車道上,所以她不必擔心會不小心噴到龐帝克而激怒了山姆,雖然在她看來,好好清洗一番對它有益無害。但話說回來,或許洗了也沒有用,因為它已經到了表面美容不會造成任何差別的地步了。但髒車令她看了就生氣。山姆的車令她非常生氣。
她開始賣力地擦洗和沖淨,一次一部分,以免肥皂水凝固而形成斑點。雖然這種肥皂標榜不留斑點,但廣告哪有不誇大的。這種洗車法是老爸傳授給她的,她始終沒有發現更好的方法。
「嗨。」
「要死!」她尖叫一聲,嚇得跳起來,沾滿肥皂水的布掉落在地上。她的心臟差點跳出喉嚨,她猛然轉身,水管還握在手裡。
水噴到山姆的腿上,他連忙往後跳開。「他媽的當心妳在做什麼。」他惡聲惡氣地說。
曉薔立刻火冒二丈。「沒問題。」她欣然同意,然後把水正對著他的臉噴。
他大吼一聲閃躲到旁邊。她以立正姿勢握著水管,看著他用手抹掉臉上的水珠。第一波出於無心的水攻弄濕了他膝蓋以下的牛仔褲褲管,第二波弄濕了他的運動衫。濕透的運動衫前襟緊貼著他的肌膚,她努力不去注意他結文的胸肌。
他們像槍手對決似地面對面而立,彼此相距不到三公尺。「妳他媽的是瘋了嗎?」他近乎咆哮地間。
她再度用水猛攻,他又躲又閃,她卻用水柱緊追不捨。
「不准說我瘋!」她大叫,用手指壓扁水管開口,使水柱噴得更強更遠。「我受夠了人們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我頭上來!」她再度對準他的臉噴。「我受夠了該死的你、莎麗、大衛、公司的每個人、那些無聊的記者,以及把我的椅墊撕得稀巴爛的『布布』!我受夠了,聽到沒有?」
他突然改變戰略,轉躲為攻。他不顧對準他的強力水柱,壓低身子朝她衝來。她企圖閃躲時已經慢了一步,他的肩膀撞到她的上腹部,撞擊力使她往後靠在「腹蛇」的車身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奪走她手裡的水管。她撲向水管,他把她壓回車身上,用他的體重使她無法動彈。
他們兩個都氣喘如牛。他從頭到腳都濕透了,水從他的衣服滲到她的衣服上,直到她幾乎跟他一樣濕。他們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兩人的鼻子相距只有幾寸。
水珠凝結在他的睫毛上。「妳用水噴我。」他控訴,好像無法相信她竟敢那樣做。
「你嚇我。」她反控。「用水噴你是不小心。」
「那是第一次,第二次妳是故意的。」
她點頭。
「妳說了『要死』和『該死』,妳欠我十元。」
「我要加一條新規定。你不能激我說粗話,然後罰我的錢。」
「妳要對我食言?」他不敢置信地問。
「當然,都是你的錯。」
「此話怎講?」
「你故意嚇我,別想否認,所以第一句粗話是你害我說的。」她試著扭動身子,想要從他的體重壓力下滑出來。該死!他重得要命,而且幾乎像背後的汽車鋼板一樣硬。
他更加用力地壓住她,輕易地扼殺了她的逃脫意圖。水從他的衣服滴到她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