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小姐。」
畢之晚整個人一跳,手上的杯子差點就往上飛。
急急回過頭,她驚慌的眼對上他溫和如水的表情。
「薩、薩、薩課長……」她結結巴巴地喚著。
「看到我,你好像很驚訝。」自然地在她身邊坐下,薩齊微微笑道:「他們沒說我會來嗎?」
「沒、沒、沒……」畢之晚只覺手上像握了團火。
聽著音樂聲逐漸減弱,她嚇得不知該把手上的杯子丟到哪去。
好像連眼也來不及眨,她手上的杯子已跑到薩齊手中。
他抱歉地笑笑:「從公司趕來這,我覺得有點渴。」
說著便仰頭喝下杯中的酒。
「啊——」畢之晚的叫聲梗在喉中。
「怎麼了?」剛從舞池中退下的眾人聽她這一叫,便急忙走近問。
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業務一課的職員們都笑了。
「老大,你來啦!」
反觀幾個女孩因為見著只能遠望的偶像,表情全和畢之晚一樣,兩隻眼、一張嘴,張得偌大。
「喝點什麼?老大。」
薩齊只是揚了揚杯子,伸手倒了杯水又擱回畢之晚面前。
「薩……薩課長也跟之晚一樣,不喝酒嗎?」趙芬鼓起勇氣開口。
「呃。」眼不經意的往旁邊一瞟,他淡笑道:「等會兒還要開車。」
覺得他的眼神像重石似的壓在胸口,畢之晚幾乎控制不住的想揪住他領子,逼問他究竟怎麼想她?他到底知不知道她?
「老大,我來介紹一下吧。」魏良看女孩子都收斂了不少,他忙開口道:「這是業務二課的美女們。」他一個個指名了。「這是我們老大,」他又回頭對女孩說:「你們可得好好把握機會,我們老大目前還是孤家寡人哦!」
這句話一出,女孩的眼都亮了,以葉澄為首的幾隻老鳥忙偎上前,詳細的自我介紹起來。
薩齊仍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一邊含笑聽著一群女人嘰嘰喳喳個不停,一邊卻注意著畢之晚。
見氣氛已恢復活絡,魏良又坐到畢之晚身邊。
「我可以叫你之晚吧。」接著他又開口道:「之晚,不知道你平常有什麼興趣或嗜好?」
「我?」畢之晚努力想著美女該有的興趣。「彈彈古箏、琵琶,偶爾下棋、畫畫,再不然就刺刺繡、撲撲蝶什麼的吧。」
「啥?」魏良瞪大眼。
「畢小姐真幽默。」薩齊看向畢之晚。「不過我倒真想看畢小姐彈琴、刺繡的模樣。」他眼中有掩不住的笑。
大伙全笑了。
「之晚,你真有趣。」魏良拭去笑出的眼淚。「不過你一定很適合做那些事的,彈琴、畫畫這種雅事,本來就適合像你這樣具古典美的女生。」
「我?古典美?」畢之晚樂翻了。
魏良先奇怪的偏頭看看突然笑出聲的薩齊才點點頭。
正當他要開口說話時,隔壁桌卻突然傳出爭執,接著便是掀桌及玻璃杯盤碎成一地的聲音。
幾個男人忙把嚇得尖叫的女人帶到一邊,畢之晚縮在不知是誰的身後,嘴裡一面不大不小的叫著,眼睛一面仔細瞄著現在的情勢。
哇塞!現在是六個打一個耶!
看不下去的蹲下身,畢之晚悄悄溜到最靠近現場的牆邊……
身後的溫暖突然間消失,讓薩齊不自覺的皺緊眉,回頭尋著她的身影。薩齊看著她蹲在牆角,一見有人跌向她,便一拳打昏了再丟出去,如此來回沒幾次,場中只剩兩人圍著一個了。
看現在情形公平些,畢之晚才又摸回那不知名的人身後,繼續跟著一群女人忽高忽低的尖叫。
接下來該沒什麼事了吧。
畢之晚才剛這麼想,便見到剩餘的兩人自懷中掏出刀來,幸好被圍攻的人技術不錯,他抓住其中一人,然後起腳踢飛另一人的刀子。昏暗中,她聽到極近的地方有人悶哼一聲,忍不住想該不會是哪個倒霉人被射中了吧?
沒幾秒,場中那兩人便被解決,打贏的男人彈了彈指,原本昏暗的PUB突地大亮,幾個職務生打扮的男子將場子收拾乾淨,那男人再對酒保使個眼色後,悶不吭聲的離開了。
然後,音樂聲又再響起,好像方纔的事不曾發生似的。
「沒事了,老大——啊!」魏良突地發出尖叫。「你流血了,老大!」
所有人都將視線移向薩齊。幾個女客一見血便昏倒,要不就發出刺耳高叫,勉強能維持冷靜的,便喃喃念著要叫救護車。
正當一夥人亂成一團時,畢之晚不曾思考的將背對著她的男人轉過身,拔下插在牆上的刀,利落地割開身前男子的左袖。
見傷勢不深,只是血流的多了點,畢之晚直接抓起一旁的烈酒往傷口倒下,隨後再將方纔割下的衣料當成止血帶,在傷口上方處系綁。
這下可真的沒問題了吧!
畢之晚笑著抬起頭,雙服便隔著鏡片迎上薩齊半挑的眉及眸中的深邃。
「呃!」轉開頭,她又見到眾人驚訝的眼光。
這……這下可好了!她抖著手將手上的刀子放下,嘴張了張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她只得採取迫不得已時的手段——
「我不行了,我要暈倒了……」喃喃念完兩句,她直接閉上眼,放軟身子。
像她這種可愛、溫柔、嬌怯、需要人保護的女生,還是躺在男人臂彎裡就好,至於接下來的事,就留給別人處理吧!
閉緊眼,她很鴕鳥地想。
一個小時後,畢之皓將那台才修復不久的重型機車往正門口一放,瞄瞄一旁閃著紅光的救護車,他吹了聲口哨,悠然地走進PUB去。
以一個接到通知說自己姊姊昏倒了的男子來說,他表現得未免太輕鬆些。
無視室內的混亂狀況,他直接詢問著服務生制服的男子。「聽說有個叫畢之晚的女人昏在這?」
服務生打量了他兩眼。「你是她家人?」
畢之皓點頭。
帶著他走進人群,服務生有趣地說:
「我們琉璃鳥自開張來還沒通過這麼好玩的客人,瞧她急救的方法像個傭兵,沒想到下一秒她就暈了。
她的朋友們才商量要用水潑醒她,她眼又睜開,喃喃說出家裡電話,又說自己怕血後,沒三秒她又厥過去。要我說!」服務生腳步一停。「我可沒見過哪個怕血的女人像她這麼勇的。」
沒等畢之皓回答,他對眼前的人牆開口道:
「借過、借過,畢小姐的家人來了。」
像摩西分開紅海,人群自動往兩旁散開,服務生領著畢之皓走進圈裡。
看著自己姊姊倒在男人懷裡並不是項有趣的經驗,畢之皓邊想著邊走向那伸著左手讓人包紮、右手卻攬著畢之晚不放的男人。
彎下身輕輕一拉,他將畢之晚移到自己懷中。
「老姊,」他低聲說。「你可以醒了。」
「你可來了,」畢之晚小心的將右眼張成一條縫,極力壓低聲音。「快救我啦!我不知該怎麼離開這……」
「我瞭解。」畢之皓先安撫她後才提出條件。「我可以救你這一次,不過你得拿巴克力的簽名鞋當回禮。」
畢之晚沉默了半晌,最後才從齒縫裡退出答案——「拿去好了!你就別哪天落在我手裡——」
「噓!老姊,你現在是暈倒的人喔。」
再抬起頭時,畢之皓的臉已換上一副擔憂、緊張的表情。
「對不起,聽說我姊姊見到血後做了些怪事,是不是?」
「也不是怪事啦!」大家交換眼神後,由魏良出面將當時的情形說明一遍,接著道:「只是她醒來後一直說她怕血,我們很難相信像之晚這麼嬌弱、乖巧的女孩,怎麼會在怕血的同時還能處理別人的傷口呢?」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畢之皓深深歎息。「有個很怕貓的男人叫姬亂馬的,不知大家有沒有聽過?」
有人搖頭,有人懷疑這個「姬亂馬」是不是就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
「這位姬先生因為極度怕貓,害怕到極點後反而讓他的人格貓化,因而練成貓拳,這是題外話。」他咳了咳後又道:「我姊姊的情形正是如此。因為她實在太怕血了,一見到血人格就會起變化,變成一個與她個性完全相反的人。」他抱歉地笑笑。「希望她沒有做出什麼讓大家不舒服的事……」
「沒有、沒有。」魏良連忙搖頭。
「那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帶她回去了。」畢之皓微笑著對大家說。
「請、請。」
畢之皓這才抱著姊姊離開PUB。
一到車旁,他手一鬆,畢之晚極有默契的曲膝落地。
從弟弟手上接過安全帽,她一面跨上車,一面興奮道:「之皓,你好厲害哦,輕輕鬆鬆就把事情解決了。」
坐上後座,待老姊發動車子後,他才遲疑地開口:「有一個人……」
他想起那個抱著畢之晚的男人。
當他抱回她時,他察覺到他突然的僵直;當他站在那胡言亂語時,那男人雖然擺出一副禮貌傾聽的樣子,可眼中隱隱的嘲諷卻沒逃過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