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答腔。
最後還是團長老大鼓起勇氣問:「您到大雜院不知是……」
「當然是來梳洗的。」風玄煜晃晃手中的毛巾。
「梳洗?喔!」老大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您等等,我立刻去幫您打水。」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風玄煜拉住老大,神態自若的走到井邊,拿起水桶,「麻煩哪位教我怎麼打水。」
「王……您還是讓我們幫您打水吧。」老大差點說溜嘴,叫出「王爺」,還好及時改口。
「我說了自己來。」見他們還試圖再說,風玄煜只好端出王爺的架子,「這是命令,你們只要教我打水就行了!」
這麼一說,眾人才不敢再阻止,乖乖地教他打水的方法。
費了一番工夫,風玄煜終於打起了他生平第一桶井水。
快手快腳地梳洗完,他趕緊快步走回他所住的院落。
耗了這麼久,沈凡玉只怕要不耐煩了。
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他用了大概兩刻鐘時間梳洗,但沈凡玉看到他時,仍是笑容滿面地招呼他。
「你回來啦,快坐下來吃早飯。」
他依言坐下,這才發現桌上除了幾碟小菜和粥,還有一條魚。
她的笑容該不會是為了那條魚吧?
一邊吃飯,他一邊試探地問:「你今天似乎心情特別好。有好事發生嗎?」
「是呀!」她笑瞇了眼。
「好事是不是指這條魚?」
一句話問出口,他便等著看她用獨特的音調和詞彙開罵——他對她罵人的功夫實在印象深刻。
孰料,她並未出現他預期的反應。
「這條魚也算好事啦,不過還有更好的。」她的唇揚起完美的弧度,無盡的愉悅滿佈她臉上。
「到底有什麼好事,可以告訴我嗎?」看她那模樣,他實在好奇極了。
「不行,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拜託你快說出來,不要吊我胃口了!」
「不行就是不行!」
「不說就算了。」他埋頭吃飯,但心中仍盤算著怎麼套出她的話。
望著他賭氣的模樣,沈凡玉忍不住輕笑起來。
她絕不會告訴他,她昨晚夢見了他;更不會告訴他,他剛睡醒的迷糊模樣有多可愛。
這是她美好的秘密。
***
用過早飯,忙碌的一天便正式開始了。
沈凡玉的頭一件工作,同時也是風玄煜第一個工作,就是整理冰戲團所有團員的床鋪。
當沈凡玉領著風玄煜走進大雜院時,所有人都停止練習,詫異地望著他們。
團長老大走上前幾步,問道:「小玉,你把阿……阿煜帶來這裡做什麼?」
她被問得莫名其妙,疑惑地回答:「當然是來工作呀。早上我們得整理你們的床鋪,不來這裡怎麼整理?」
「你要叫他整理床鋪!?」
老大拔高了嗓子,震驚地睜大了眼,其它人也是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是呀。」她理所當然的點頭,以為他們擔心風玄煜不會做事,便又說道:「你們放心,雖然阿煜笨手笨腳的,不過還滿肯學的。我會好好教他怎麼鋪床迭被,不會讓他亂來的。」
說完,她遞給風玄煜一個眼神,要他開口提振眾人的信心。
他配合地點頭,慎重其事地說道:「我會認真學的,你們相信我。」
見他們仍是一臉訝異,沈凡玉聳聳肩,對風玄煜道:「走吧,我們用行動證明給他們看。」
兩人正要往屋裡走,突然聽到一聲大喊。
「慢著!」老大急忙喚住他們,然後回頭對夥伴大叫,「大家知道怎麼做吧?動作快點。」
話一說完,只見所有人有志一同的點頭,飛也似地衝進屋裡,留下沈凡玉和風玄煜愣在空地上。
「他們是不是尿急呀?一個跑得比一個還快!」她有些歎為觀止。這樣的速度只怕比奧運的百米賽跑還快!
「大概吧。」他隨口應聲。
事實如何他當然知道,只是怎麼也不能點破,不然就沒得玩了。
「算了,不管他們,我們進屋吧,不然今天的工作會做不完。」
他點點頭,跟著她一起進屋。
來到團員們住的大通鋪,沈凡玉立刻傻眼了。
這……除了剛整理完床鋪的時候,她從沒見大通鋪這麼整齊過。所有人的被子都折得方方正正的,床褥也鋪得十分子整,連一絲折痕都沒有。
奇了,難道他們昨天都沒睡覺嗎?
「你們是怎麼回事?」沈凡玉雙手環胸,斜睨直挺挺站在各自床前的團員們。
「這……」老大搔搔頭,代表發言,「我們是想你平常做那麼多事,太累了,所以我們就動手分擔一點。」
「看來你們頗有良心的嘛。」縱然心裡知道絕對有問題,她仍然不動聲色地保持微笑。
眾人只能乾笑著。
風玄煜怕他們會洩了他的底,連忙打圓場。
「小玉說你們都是好漢子,今日看來果真不錯。不過現在有我分擔小玉的工作,你們以後就不用費心了。」他臉上帶著笑,眼神卻透著堅決。
迫不得已,他們只好點頭。
這時候,一名管家打扮的人領著兩名僕婦走了進來。
沈凡玉認得是當初她來到冰戲團時,答應團長老大收留她的那個王管家。
王管家瞧了風玄煜一眼,才對老大說:「王爺讓我調兩名僕婦過來給你們,以後雜務就由她們分擔著做吧。」
團長老大趕緊點頭稱是,心中直歡呼,因為這麼一來他們大夥兒就不用擔心委屈了王爺,讓他做那些粗重工作了。
交代完畢,王管家就離開了。
他一走,沈凡玉便笑著讚道:「看來這七閒王人不錯嘛,知道這裡人手不足,還特別調人來幫忙。」
她「七閒王」一出口,眾人立刻臉色大變,又驚又恐,拚命的朝她使眼色。
七閒王本人則是一派自在地附和,「是呀,七閒王人真的不錯。雖然是庸碌了點,不過心腸好又不擺架子,又懂得體恤屬下,實在是難得。」
沈凡玉打量了他一會兒,揚眉道:「說得好像你很清楚似的。你恢復記憶啦?還是你當自己是七閒王?」
「我如果恢復記憶了,還會待在這裡嗎?我這樣子也不像王爺吧?」他露出無辜的笑容,聳聳肩,「我只是接著你的話,隨便說說而已。」
「是喔。」她隨口應了一聲,轉面對團長他們說道:「既然床都鋪好了,那你們快把髒衣服交出來,我和阿煜今天決定早點洗好衣服。」
一聽說要叫王爺洗衣服,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差點要尖叫出來。
兩名僕婦中的李大媽趕緊插口,「沈姑娘,那些衣服我們來洗就可以了,你休息吧。」
「不行!」沈凡玉大聲否決,昂首道:「既然我領了錢當丫鬟,就得要做事。洗衣服是我的工作,誰也不許搶。」
「沈姑娘……」
「說不行就不行!就算我討厭洗衣服,我也絕對不做米蟲!」
「米蟲?那是什麼?」眾人一臉疑惑。
「米蟲就是只吃飯不做事的人。」怕他們還不懂,她便舉例解釋,「好比那個七閒王,就是一隻大大的米蟲!」
米蟲?真是貼切的詞!風玄煜想著,不由得微微一笑,絲毫不以為意。
然而眾人卻聽得臉色大變。
怕她再說出不該說的話,冰戲團的團員們趕緊把髒衣服都交給她,快快打發她去洗衣服。
***
風聲,水聲,搗衣聲,交織成深秋的樂曲。
沈凡玉坐在岸邊的石頭上,手裡拿著一把蘆葦,嘴裡隨口哼唱著無名的曲調,還一邊用腳打節拍。
既然她閒閒坐在一旁,那麼搗衣聲從何而來?
只見風玄煜蹲在岸邊,手裡拿著搗衣棒,正滿頭大汗的擊打著衣服。
深秋的風頗為涼爽,河岸邊的風勢也不弱,只可惜這些都敵不過勞動所要花費的力氣,吹不干他涔涔滴落的汗水。
放下搗衣棒,把扭干的衣服丟進木盆裡,風玄煜暫停了工作,偏頭望著她逍遙的身影,有些無奈地問:「你不是說你不做米蟲,還很有骨氣的拒絕別人替你洗衣服,怎麼現在做苦工的卻是我?」
雖然洗衣服對他而言很新鮮,可是看到她在那邊納涼、哼歌,他不開口糗糗她,似乎說不過去。
「誰說只有你做苦工。等你洗完一半,我自然會洗另一半。」她笑嘻嘻地起身走向他,在他身旁蹲了下來,「經過昨天一晚的思考,你有沒有多想起什麼?比如你家住哪?有什麼人?有沒有娶妻生子?」
其實她真正要問的只有最後一個問題。既然她喜歡他,上帝也在她夢中證實他們有緣分,她當然得問個清楚!雖然古人可以三妻四妾,但她沈凡玉可不想做人家的小妾,也不想和別人分老公。
「呃……是有想起一點。」望著她那雙閃亮的眼睛,風玄煜不由自主地點頭。
「你想起什麼?」她有些興奮地逼近他。
「我不記得家在哪裡,只想起來我的父母都已經仙逝,還有我無妻無兒……至於其它家人,我沒什麼印象,或許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