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志鎖住她的唇,冰冷而激烈,久久才放開她。他壓抑的嗓音低啞:「妳少跟謹兒混在一起,還有那個柳緒晰,都分散妳的注意力了!」
他希望傅智真可以在兩人的感情裡多投注一點心神。
但傅智真只是懶洋洋地將頭靠在高守志肩窩裡,閉著眼,喃喃說著:「你知道的,你們兩個我誰都不想放棄。現在這樣最好了……」
「是啊,真是好!」高守志嘲諷的說。只有她一個人好!
傅智真輕笑了起來,然後語音款款地懇求:「再給我一點時間……」
「妳十九歲那年就說過這句話了,下次我真的會換對象!」高守志惡狠狠地說,但他們都知道,他真的願意等……
卓子儒出差已經一個禮拜了;季節,也正式進入流行性感冒開始囂張的秋天。夏末秋初的幾場颱風,讓雨水更是成日下個沒完沒了。
柳緒晰喝了幾口熱茶,頭一早到現在依舊是昏沉沉的,擺在桌上的文件,第一頁看了半小時,還是沒能在腦中消化。
難過!挫敗!
特別是在柳緒晰發現自己看著這份文件已經超過一個鐘頭之後,心情更加鬱悶煩躁了起來,她開始在心底恨恨地反覆轉了幾個沒有幫助的念頭。
該死的流行性感冒!該死的上呼吸道感染!該死的庸醫!
要是誰能幫她在下一刻恢復健康,她鐵定將那人當天神膜拜,立長生牌、三餐頂禮燒香!
「我一定是瘋了……」柳緒晰蹙緊了兩道眉,伸手揉著自己眉心。現在還想這些沒營養的事情!
「緒晰,妳還好吧?」傅智真探頭進她的辦公室。
「我很好。」柳緒晰看見上司前來關心,只覺得更加頭疼。她做了個要她放心的手勢,再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文件。「我快看完了,二十分鐘後交給妳。」
「文件不是很趕……倒是很多人跟我反應,柳副理今天心情特別不好喔!」傅智真挑眉看她,「是不是生病了?妳先去看醫生再回來上班好了。」
公司需要的是工作效率,看柳緒晰現在的樣子,八成沒有任何效率可言。
「我昨晚去過醫院了,」柳緒晰拿起藥袋晃了兩下,然後因為手臂酸軟無力而再度軟軟地放了下來,她苦惱地揉著手臂並朝傅智真一笑,「嘿嘿,此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我應該慶幸妳在病中還不失幽默嗎?」傅智真沒好氣地走到她身邊,一掌貼上她的額頭。
柳緒晰驚呼:「妳的手好冰!」
「是妳發燒了!」傅智真真是被她打敗。
「啊……難怪……」她還在想自己為什麼四肢無力、膝蓋發軟呢。
傅智真看了看表,「快十二點了,妳先回家休息。」看到柳緒晰一臉不滿,她端著笑臉湊到她面前,溫和而堅決地說:「這是上司的命令。」
「濫用職權。」柳緒晰無奈的收拾著文件,一一歸檔,心裡很清楚傅智真看起來好說話,其實下了決定就絕不會改的個性。
不過,她可以陽奉陰違……她書房的計算機裡也有一些不怎麼趕的文案。
「我開妳的車送妳回去。」傅智真二話不說,逕自從桌上拿了她的鑰匙。
「嘿!」柳緒晰指著她的鼻端,「傅總監,上司可沒有這種權力!」
「沒錯,獨裁是好朋友的專利。有本事妳咬我啊!」傅智真笑嘻嘻的,屈指彈了她額頭一下。「走吧,病人還這麼多話!」
柳緒晰摸著自己的額,嘟嘟囔囔地披上短外套,跟在傅智真身後慢慢走出了辦公室。老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就跟個孩子一樣,沒有反駁的餘地。唉!
返回公寓的柳緒晰簡單卸了妝,換了睡衣倒頭就睡。
昏沉沉地睡到一半,淅瀝瀝的雨聲將她吵醒,張開眼才發現窗外又下了場驟雨,她向旁瞥了一眼床邊的鬧鐘,下午三點四十七分。
她睡了三個鐘頭,老天,她今天一件事都沒做!
柳緒晰本來想起床進書房開計算機看一下待辦工作清單,但極濃的睡意和尚未消退的暈眩感讓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床鋪。
埋首於柔軟的枕頭裡,正在掙扎間,她的手機響了。取過手機,她看著來電顯示,摀著額角按下通話鍵。
「子儒,早安。」英國現在大概才早上六、七點。
彼端的卓子儒低笑一聲,「聽起來似乎我也該跟妳說一聲早?怎麼,妳人也在英國嗎?」
「呵呵,」她以濃濃睡意的口音道:「其實我人在紐約,現在可是半夜呢!」
卓子儒朗笑幾聲,道:「我剛才打過電話到工作室,她們說妳請病假。現在妳怎麼樣,是不是還在難過?」
「還好啦,」柳緒晰翻身仰躺,看著天花板邊說:「跟生病比起來,讓我比較難過的是……你不在我身邊。」
「對不起,這種非常時刻我卻不能陪在妳身邊。」卓子儒的道歉非常誠懇。
「沒……」一陣猛烈的頭疼突然襲來,柳緒晰閉了閉眼,「沒事的。就算你在台灣,這個時候應該也還在辦公室裡啊。」
卓子儒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我精神與妳同在。」
「謝了,」柳緒晰啼笑皆非,「我不信教的,你不需要成為上帝。」
卓子儒一串長笑,「我很高興妳這麼有活力。」
「我也很高興可以騙過你──其實我現在難過得快死了,而最讓我想一掌打死自己的是,你一個星期不在我身邊,竟然就讓我寂寞到不曉得以前我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老天!」套一句謹兒常說的話,「我可是一個有擔當、經濟獨立,而且事業有成的大女生耶!」
「聽到妳說這樣的話真令我感到受寵若驚。」卓子儒一時還不能將她冷冰冰的外表與可愛又孩子氣的內在好好地銜接在一起。但他並不否認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他的心情就無比愉悅。「告訴妳一個可以讓妳平衡些的小消息:我這個有擔當、經濟獨立,而且事業有成的大男生,其實也跟妳一樣,不曉得以前我是怎麼度過每一天的。現在我是空虛寂寞、晨昏顛倒、孤枕難眠……」
「騙人!」柳緒晰笑著說,心底才不信他呢。
「我很想妳。」卓子儒接著以沉穩的口吻說,並加重了語氣:「真的。」
「嗯。」柳緒晰也沒有調笑的心情了,「其實你不在,我真的滿難過的。」特別是在生病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是個很害怕寂寞的人。
彼端沉默片刻,卓子儒冷不防道:「我愛妳。」
「不!」她難過得掉下眼淚,「我可以接受你永遠不說愛我,但我不能原諒你說謊!我不要你敷衍我!」
卓子儒往昔的一派從容頓時消失無蹤,連忙慌道:「對不起!緒晰……我、都是我不好……我……抱歉……我無意傷害妳!」
「子儒……」柳緒晰盡量放緩了聲音:「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怎麼想,也許她們寧願接受假象……但是我……我真的不行……」
其實對於過去那些女友,他甚至無心去製造假象。除了柳緒晰,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這句話;但卓子儒沒有告訴她這些,只是溫言道:
「緒晰,妳不需要用自責的語氣。我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我很高興我更瞭解妳一些了。」
柳緒晰坐起身,伸手抹去淚水,「抱歉,生病的時候我總是有點奇怪。」
「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倒是真的。」卓子儒輕聲說,心裡不禁一面忖著:照她的說法,生病時總是有點奇怪,那麼,難道他也生病了嗎?那句我愛妳,究竟是自腦袋哪一處蹦出來的呢?
兩人沒再多談,很快地結束通話。柳緒晰坐在床上,呆呆地坐了兩分鐘,才決定起身走往書房。
前往書房時經過寬敞的客廳,驟雨還未停止,漆黑的天色讓屋裡也是一室的陰暗;雨後的氣溫降低,柳緒晰忍注哆嗦,環視二十五坪的客廳,心底忽然掠過一絲酸楚。
「真冷清……」當她發現自己空洞的聲音被無盡的寂靜吞沒,便趕緊抿起了唇,歎息後快步往書房行去。
她開了一盞大放光明的燈,戴上僅僅兩百度的眼鏡,開機後準備開始進行目前擱在計算機裡的幾個文案;但等到柳緒晰坐在桌前,盯著計算機屏幕超過半小時之後,她發現感冒病毒又在身體裡肆虐橫行了。
一股倔氣仰起來,柳緒晰硬是將手邊一個文案擬好草稿,瞥一眼時間,已經又過了四十分鐘。
頭昏目眩……她難受地撐著額頭,決定先去吃個退燒藥。
甫離開座椅站起,眼前黑了兩秒鐘,柳緒晰皺著眉等待這一波昏眩感消退,才出了書房。
踩著稍嫌踉蹌的腳步,她倒了杯冷開水,卻因為膝蓋忽然一軟,登時跌在長沙發上,跟著,她聽到了水杯在棉麻毯上重重跌碎的聲音。
「嗄!真是好極了。」柳緒晰全身無力地瞪著地毯上的一片水漬與玻璃碎片。棉麻毯雖然清理方便,但在她頭昏眼花的這一刻,不啻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