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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容喜

  「你想出海?」

  「你不能,泊胡大哥會很緊張。」至於品軒,他會謝遍四方神佛。

  「個把月沒問題。」

  「女人可以上船嗎?」

  「可以。」言簡意賅,

  殷品堯走的是江海,存的是天下一體,本非文人,那些儒學庸人自困困人的狹隘思想套不住他。

  海啊,真想一親芳澤!

  他從她眼中看到了企盼。

  「爺爺奶奶呢?」她問。

  「年紀大了,不適合搖蕩的日子。」想也不想便否定,添了二老多殺風景,他只想陪伴她。

  「可不可能葉姐也去?」

  「她不是翰匯莊的人。」

  「品軒泥?」

  心牛一動,又提品軒!為什麼他非杵在他們之間不可?

  「我想要求你別接近品軒。」

  原來如此!他想支開她遠離品軒。

  該想到的,商賈大富求的是門當戶對、利上加利,與一個寒酸女子結親,既不能壯大家聲,又無實質利益,殷家不能受惠,無利可圖。這種現實世故,她真的可以瞭解。

  世俗封建階級觀念畢竟存在,它聳立在廟堂,深入於民間,生活作息無一不繞著它轉。

  仰人鼻息的人,該懂得感恩圖報。

  一肚子的疑惑總算煙消霧散,不過他真的誤會了,她與品軒,是朋友之情,兄妹之愛。

  她彎起唇,落落大方。

  「別信那些風言風語,以後我不去找他就是了。至於出海……當你沒說。」

  她識大體,以往的日子挺舒坦,既已爭回夫復何求?

  「你與晶軒,子虛烏有?」

  她淺笑。「起碼不是你們訛傳的內容。放心,我沒有攀龍附風的念頭,我有自知之明。」

  沒有哀傷氣惱,她很坦蕩。他緊繃的臉染上一抹笑意,文莞單純,他看得出她沒有偽裝。「開始伶牙俐齒,你病快好了。」

  又調侃她。「喂,你認真點,我談的可是正事。」

  「中氣十足,快了快了,明天包準活蹦亂跳。」

  她正色道:「很感謝你這幾天不厭其煩的照顧,但並不代表你可以把我當笑話看。」

  「好,就談正事。你誤解了,第一,我沒有門第階級那種可笑的想法,再怎麼好的門閥結合,終有一天也會分崩瓦解;第二,出海遨遊是我友好的表現,非關門第。」

  是嗎?「為什麼和藹可親?」

  「還需要理由?」

  「你從小便嫌惡我,只因為我是孩子,毫無道理可言;如今我事事違逆,更沒有理由親善,你的好意教人提心吊膽。」

  「這說明了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真不想看湛藍的海?那種清一色亮眼的蔚藍,是你想也想不到的。」

  她搖頭,情勢未明朗,這個人喜怒難料,她的禍福更難測。別看他現在溫和誠心,此一時彼一時,屆時一不高興把她丟下海裡餵魚,哭爹喊娘也沒用。

  又側頭想,海哪!多大的引誘,放棄又捨不得。

  她眼珠一轉,對他露出卑微、討好的笑:「先欠著,可以嗎?」

  「行,許你欠一次。」

  他和煦的笑容頓時令她溫暖了起來。她迷濛地想起「人中之龍」,這是葉韶常誇他的詞兒,仔細一瞧,他還真是相貌堂堂。為什麼她以前跟品軒一般覺得他不好看?應該是錯覺,他是兇惡、不給人好臉色、無情的殷品堯,十年來都沒有改變。她必須這麼想,她是有原則的人,總不能給了甜頭吃,隨隨便便就倒戈,太沒氣節!

  只不過,殷品堯似乎不再那麼難以相處了。

  第七章

  殷品堯端詳著眼前身形修長的中年男子,男子正誠懇地訴說來意。他的表情隨著敘事情節時而哀傷、時而歡悅,更有甚者,盈滿的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殷品堯瞧不出男子的虛假,但他總覺得不對勁。

  男子說文莞是他的親表侄女,在他父親文雋康不告而別後即失去他們的消息。人海茫茫,要尋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天可憐見,因緣際會下他看到了文雋康夫婦的墓碑,當時殷品堯伸出援手,贈金下葬的義舉在鄉野間流傳甚廣,不費吹灰之力便打聽到他們遺下一女,正蒙殷品堯收養。

  「敢問文雋康匆匆離去所為何來?竟未告知親如手足的你?」殷晶堯質疑。

  陸書棠慘然苦笑:「即便是親手足,他也有他的忌諱隱私。我也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原因造成他的倉促遠離。」

  陸書棠的回答不牽強,他找不出他的話柄。

  而文莞聞訊後是既驚且喜,從雲綢布坊一路上幻想過各種表叔的樣貌。

  她的親人啊,世上與她有著一絲血緣的人啊!

  從小她便知道自己是孤女,自己的淡漠性格是由小時候受嘲笑的經歷得來。她知道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若說一點都沒有對親人的想像,未免矯情。程化夫婦對她的疼愛不輸親生,文莞早已經接受了這世上的親人只有他們兩個,也決定了終生奉養二老。

  如今知道這震撼的消息,怎不令她喜出望外!她不是孤伶伶一個人,不是被人遺下的棄兒!

  她飛奔過大門,直往內廳跑去,定住腳,一眼便看見大廳內唯一的陌生人,她喘著氣,迫不及待卻也怯生生地喊:「表叔?」

  陸書棠先是冷靜地看著她,眼神逐漸複雜起來。他生硬地向前抱住她。

  「文莞,苦命的孩兒!」

  她顫抖地說:「你……真是我表叔?」

  「對不起,我來得太晚。」

  看過無數人間事的殷品堯審忖地看著這一幕,不帶感情。他不懷疑陸書棠的話,但質疑他來認文莞的動機是什麼?

  陸書棠的表情複雜難解,殷品堯只希望自己看錯了,因為他讀出他冰冷的眸光中藏著恨。

  「真讓他留下?」殷泊胡不放心。

  「難不成讓文莞罵我沒心沒肺?」

  殷泊胡賊兮兮笑道:「文莞一個女子的話犯得著擱在心裡?」

  「殷泊胡,明人不說暗話,讓我在乎她是你的詭計,何況人在我們眼下,他能做什麼事?」

  「你也感覺不對勁?」

  「僅只如此,所以你我推論不出結果,留他就近照看,對我們有利。」是,目前也只能這樣。殷泊胡話鋒一轉:「這個文莞,她……不喜歡你。」

  「我知道。」他知道她討厭他,泊胡用詞未免含蓄。

  「我可以當你的軍師。」

  「謝謝你的大方,心領了。」

  「喂,你別那麼冷,我出人又出力,嫌不夠,找品軒湊數,三個臭皮匠勝過諸葛亮。」

  品軒?他只會壞事。殷品堯眉宇間顯得不耐:「誰都別插手。」

  近水樓台,如果這樣都無法得到她的心,那麼真枉費了他十幾年的歷練。可歎的是,品軒與他住同一宅子,這樓台與他一般近。真教人惱恨!

  殷品軒忽然打了個噴嚏,怎麼背脊發涼?有人咒他?決計不會,他人緣挺好,除了大哥……

  不會吧,大哥?

  ***

  「表叔,你跟我爹長得像嗎?」

  他的臉色白裡透著虛弱,瘦長的身形不同於殷泊湖的斯文儒秀。

  「我們是違親,長得一點也不像。」這孩子的眼神倒挺像文雋康,純潔得令人不忍傷害。

  「那麼我呢,我長得像我爹嗎?」

  「你像你娘。」他的眼睛有一瞬的陰暗。「你爹是殷實的壯漢,臉色黝黑,是個足以信賴的男人。」

  「我娘呢?」

  提到她母親時,他僵愣了下,眼睛忍不住閉上。

  好奇怪,表叔為什麼如此震懾?她不敢再開口問。

  等了一會兒,陸書棠淡然說起:「她……溫柔,善體人意。」

  為何表叔吐出這些字眼時竟痛苦萬分?

  「文莞,我對你母親認識不深,所以只能粗淺地描述,這就是了。」

  陸書棠並不像文莞預期的那般親切,他溫和,但感覺上有距離。說疏離,又常對她噓寒問暖,他不熱不火,但笑中常有些許的寒意。

  他的冷與殷品堯不同,殷品堯是外顯的冷,他卻是內蘊的冰涼。

  他真是她表叔?

  這疑慮馬上被自己推翻。真是蠢問題,自己一介女流,無勢無權,根本無利可圖。若想借由她攀上殷品堯也不可能,因為表叔幾乎是避著他。

  她相信他是她表叔,因為談起文雋康時,他的眼中竟散出亮采,他對她爹的思憶出自內心,這一點騙不了人。

  「表叔,爹跟娘是怎麼相識的?」

  陸書棠發亮的眼頓時暗了下來。「我不清楚。」

  他看著她的眼中透著一絲恨意。她問錯話了?文莞心裡浮上陰影,她寧願是自己錯看了。

  「表叔……」

  他冷冷地說:「文莞,改天再談,我乏了。」

  他背轉身,送客的含意甚是明顯。看見他陌生的背影,她恍惚了。

  他是一個剛認不久的表叔,她竟一廂情願地將依親的渴望灌注在他身上?她不瞭解他的過往、他的一切,僅以數語帶過。他與她的交集只在關於她爹的那些片段。

  她的語氣掩不了心中寥落:

  「您休息,表叔,阿莞告退。」

  她親近的人都喊她阿莞,但他卻不。

  文莞滿腹心中事的回到自己廂房,繼續忙著裁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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