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月鏡聞言,臉色慘白的渾身發抖,她萬萬沒想到竟會聽到為風那孩子的死訊。
「他……他是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紅衣抬起頭,看到姨媽一副受驚的模樣,以為自己貿然的舉動嚇壞了她。「姨媽,我嚇到你了嗎?對不起,我……」
「沒有,你沒有嚇到姨媽。」紀月鏡強自鎮定,拉著紅衣進屋,領她走進客房。
「你先睡一下,姨媽有點事要忙,你好好地休息。」說完便轉身離去。
她必須靜一靜,不能讓不知情的紅衣看出她的哀慟。為風那偏極的孩子竟……
* * *
「讓烈接手我的位子,由你輔導他進入狀況之後,全權讓他發揮。」
「是的。」沒有片刻遲疑,馬薩領命離去,不需要多餘的交代,他的任務是輔助新老闆。
一身黑衣的馬薩走進另一間會議室,省去所有開場贅詞,他朝巽烈開門見山地說:
「老闆指名由你接任,交代你全權主導公司的運作方向;其他多位主導人全數同意由你接手,所以請你務必出席下個月的會議。」
巽烈震驚地站起身,充滿血絲的雙眼直視著馬薩。馬薩一直是他大哥的得力助手,信任的心腹。
「亞瑟王朝是個需要強大後盾保護的年輕組織,集團強大的力量是它最佳的運用資源。」馬薩直接切入重心地點出亞瑟王朝的需求。
巽烈面色凝重地轉過身面對窗外,始終不發一語。
在絲毫未察覺下,大哥已設下了一場棋局。
為了擁有在國際網絡上無遠弗界遊走的特殊身份,發展他的長才,他從未出席會議、發表任何意見或參與任何一項表決。他屬於集團的高層,擁有獨立作業的能力,負責追緝、嚇阻任何想破壞集團軟體的駭客。
而巽烈與同伴共組「亞瑟王朝」的動作,他並沒有刻意隱瞞,因為他心知肚明自己是不可能瞞得了集團的。
就在他自以為每一步走得隨意自主的時刻,大哥早已棋高一著了。他的死,便是棋局的最後一步——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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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陽光的照耀下,盛開的玫瑰顯得格外嬌媚。
紅衣抬起頭,享受烈日的照射,在金黃色的眼簾中想到了巽烈。
他現在大概忙得焦頭爛額,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她從未聽過他提及有兄長的事,失去手足的悲傷她無法想像。若是她失去姐妹們,噢!她甚至不敢想。而向來理智一定的巽烈,他能從極度的悲傷中恢復過來嗎?紅衣擔心地想著。
忽地,巽烈給她的專機響起,她急忙接起。
「喂,你……你還好吧?」語氣輕柔,她問得小心翼翼。
「嗯。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來似乎很疲倦。
「我……我……」紅衣欲言又止。
「你沒有回山上,還待在公寓是嗎?」
「不,我沒有在公寓裡,我在我姨媽家。」她誠實地回道。
他沉默不語,紅衣以為巽烈生氣了。
「我……對不起!我騙了你,之前我被趕下山,就是要被送到姨媽家寄住的,我故意隱瞞你是因為我覺得丟臉。」「你等我,我去接你。」
「接我?不用啦!我住這裡很好,你忙你的,我等……」
「你等我一個小時。」說完便掛斷。
「喂、喂……」她茫然地望著手機螢幕。
他知道她姨媽家在哪嗎?她並沒有跟他說過姨媽家的住址不是嗎?紅衣心中疑惑著,站在路口掃視往來的車輛。
一個小時後,巽烈的車果真出現在她眼前。他停在她身邊,替她開車門。
「你怎麼知道我姨媽家?」紅衣疑問。
「等一下再告訴你。」巽烈撫著她的臉,朝她溫柔一笑。
他的眼睛佈滿血絲,臉上也長出了鬍渣。
「你看起來好累。」她心疼地伸出手,撫上他的臉,感受他刺手的鬍渣。
抓下她的手,巽烈輕吻她的指尖,他好想念她哪!從未有人能讓他如此掛心,而這樣的心情,更讓他很難告訴她真正的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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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帶我去哪裡?」紅衣忽地驚問。「你走的路線是我回家的路。你該不會也知道我的家在哪,準備要做什麼吧?」
看著他往她家的方向前進,她害怕他又要做什麼瘋狂的事來嚇她了。
「我希望你永遠留在我身邊。」他深情地望向她。
紅衣的眼神充滿疑惑,覺得巽烈很怪。
車子停在山腳下的一處已開始動工的公園預定地,他刻意停在一顆大樹邊,巧妙地讓她無法順利開門逃離。
「從這裡開上去,就是我的家了,你該不會真要到我家去吧?」望向自己以前每日必經的熟悉地方,她開始懷疑身邊這個向來喜好嚇她的無賴男人又想做什麼?
「紅衣,你愛我嗎?」他問得平靜,而且認真。
「嗄?」她瞬間滿臉通紅,尷尬得頻頻轉移目光,支吾不已地說道:「你……你怎……怎麼這樣問啊?我是喜……喜歡你,也……」嚥了回緊張的口水,她頻頻搖頭。「我說不出口啦!你很肉麻耶!」雙手連忙搗住火紅的臉蛋。人掌包住她捂著自己雙頰的手,巽烈傾身深情地印上一吻,然後在她唇邊輕聲呢喃「記住你是愛我的這個事實好嗎?」
在他的愛情催眠之下,她只能點頭承諾。
「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些實情,你靜靜地聽我說完。」他嚴肅地看著她。
意識到氣氛的凝重,紅衣順從地點了下頭。
「我是紀月鏡的兒子,巽為風的弟弟。」他平靜地道自己的身份。
臉上閃過一抹錯愕,紅衣困惑地望著巽烈,彷彿要求他再說清楚一點,她無意識地伸手撫著自己狂跳的心臟。
「之前我不是曾向你提及一個故事嗎?故事中名為風的男孩是我的哥哥巽為風,而你的姨媽就是故事中的妻子,後來她領養了當時仍是嬰兒的我,養育我長大。」
紅衣驚愕地睜大眼,一時間,她只能直愣愣地看著巽烈。
「當初是母親請我找尋失蹤的你,而讓我遇見了你,發現我生命中惟一的真愛。」
看著紅衣深受打擊的樣子,他仍執意要繼續說下去。今天,他會把所有的實情告訴她,即使,他將會失去她。
他視她為最愛的伴侶,所以她有權知道所有有關他的事。
「之前在山上私人土地上動用私刑,其幕後主導人便是我哥,現在,我必須繼承他的工作。」巽烈的視線望向遠方,續道:「或許我做事的方法與我哥哥會有不同,但仍稱不上光明磊落。在你無法理解的領域中,有許多不堪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它是你所看到光明背後的陰影,它無法不存在。」巽烈盡他所能,在她聽得懂的範圍中,說明黑暗面存在的必要性。
「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目光緊盯著她已經紅了的雙眼和一臉呆滯的表情。
淚水滴落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哭。惟一可以確定的是,她聽懂了些;即使深奧,但他說的每一句,她都明白。
驀地,她轉身開門,但車門被大樹擋住,她放聲大說:「放我出去!」
「紅衣……」巽烈從身後緊緊抱住她狂亂掙扎的身軀,呼喚著她的名,心想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抱她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她嘶聲尖叫掙扎了一會兒,隨即靜止在他緊緊的懷抱中,轉為低鳴。「放開我……你……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
紅衣的腦海裡忽地響起巽烈曾一再重複的要求——記住愛他的事實。而這個事實,令她傷心欲絕,無力面對。
「對不起,我的開心果,讓你傷心了。」他擁著她向她道歉,他可以感覺得出她此刻有多麼的傷心。
「放我走,求你。」紅衣無力地提出她的請求。現在,她無法面對他,這瘋狂脫序的現實令她只想逃離。
「如你所願。」他輕輕地在她耳邊回應她的請求。
他向來是介在光明與黑暗夾縫中求生存的人。遇見了紅衣後,她帶領他踩入光明世界的一角,但他的黑影卻拉扯著他進入黑暗;現在,紅衣拉住他的手已然放開,而他的眼前,只剩黑暗。
第九章
哭得傷心欲絕的紅衣突然回家,搞得沐家全家上下一片大亂。
從來不哭的紅衣,這會兒竟哭得梨花帶雨,簡直比天下紅雨還要驚人。
「紅衣,別只是哭,你嚇壞大家了。」全家圍著抱住紀月影痛哭失聲的紅衣,著急得都快瘋了。
「我好喜歡他,可是……可是,他一定要繼承他大哥的壞事業,還有,他居然……居然是姨媽的兒子,還是那個……那個可憐故事中的小兒子。」紅衣抬起頭混亂地解釋後,又繼續抱住老媽痛哭。
一旁的沐白曇忽地出聲:
「我看她說幾次都是一樣的語無倫次。老爸,我看你打個電話給姨媽,她多少知道些;至於巽烈繼承他哥事業的那部分,我可能可以約略提供一點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