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菱玲讓他半拉半扶的擁出酒樓,終於忍不住問道:「談得怎麼樣了?為什麼他們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你不是一直在旁聽著嗎?」凌月魄劍眉一揚,好笑的看著仍迷迷糊糊的她。
「呃?這個……」張菱玲微窘的瞄他一眼,忙扯開話題,「大少爺,你還是趕快戴上紗帽吧,很多人都在看你了。」她指著站在路上的一堆「驚艷」者。
凌月魄毫不在意的瞄了一眼,淡然道:「沒關係。」
「沒關係?什麼沒關係?」張菱玲錯愕的瞧著他。
「我現在已經不需要紗帽了,所以他們愛看就讓他們去看,我沒關係的。」凌月魄微笑道,望著她眼裡有著難以言喻的神采。
「你沒關係?」張菱玲苦笑嘀咕著,「我當然知道你沒關係,有關係的是那些無辜可憐的閨女千金。」
「你希望我戴上嗎?那我戴上好了。」凌月魄見她一臉不自在,體貼的戴上紗帽。
「啊……」張菱玲手抬到一半又垂下,她其實並不喜歡對著面紗講話,但為了預防那些見了他可能會為他心醉然後心碎的織娘,也為了自己一點莫名的私心她還是覺得別讓人見到他那張俊臉比較好。
不過,他幹麼忽然不需要戴紗帽了?這個凌大帥哥當真怪得莫名其妙。
「韓家小姐希望我娶她為妻。」靜了半晌,凌月魄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啥?」張菱玲猛然一驚停步,錯愕不已的瞪著他。
「這是韓守仁開的條件,如果我想讓綢緞莊繼續經營下去的話,那麼,我就必須迎娶韓硫箴為妻。」凌月魄淺淺一笑,很高興看到她臉上的慌亂。
「這是哪門子的條件?」張菱玲叫道,她大感緊張的問他,「你……你不會真的答應了吧?」一想到他可能跟韓硫箴成親,她的心就莫名的揪成一團。
「我當然不可能答應。」凌月魄以一種想當然的語氣回答。
「哦……」放心的吁了口氣,她忍不住嘴角輕揚,「就是說嘛!這種事怎麼能答……啊!那你不答應,那個韓大爺怎麼說?」韓守仁不可能很好心的就算了吧?
「他要我走著瞧。」他微微一笑,好像這句話是最好笑的笑話似的。
「呃?那要怎麼辦?」很老套的威脅,不過也很實在,所以不能大意!張菱玲心中如是想著。
「看著辦嘍!」凌月魄瀟灑的聳聳肩,完全不當成一回事。
「看……」這種回答真是會令人氣結,不過她還是按捺著性子,「我說,大少爺,就算您要看著辦,請問——您打算看著『什麼』來辦?」
「或許賠錢了事吧。」凌月魄輕鬆的回答,不過他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韓守仁,否則凌家在洛陽豈不是威風盡失,再沒立足之地了。
「賠錢?」張菱玲怔然詫道:「可是……我聽管大哥說,光是違約金就多得足可買下任何一間綢緞莊,我們賠得起嗎?總共要賠多少?」
「我們的綢緞莊確實賠不起,數目大約九十萬兩吧!或者更多些。」他老實的承認。
沒錯!綢緞莊是賠不起,只不過他在洛陽並不是只有這麼一間店舖而已。
張菱玲張大了口,隨即像是想到什麼又問起來,她微皺眉道:「這——是白銀還是黃金?」
「當然是白銀了,如果是黃金,那可就是近五百萬兩銀子之多了。」
「哦。」她稍微換算一下,黃金跟白銀的比數約是五比一,想到這她不禁大鬆了口氣,登時眉開眼笑。
「你問這個幹什麼?」凌月魄不解的瞥了她一眼,奇怪她為什麼忽然那麼高興。
「沒什麼?」她好心情的揮了揮手,笑瞇瞇的問:「對了,大少爺,你為什麼不願娶那個韓小姐?她長得很漂亮啊!」心情一好,好奇心就來了。
「哦,這也沒什麼,因為我決定要娶你為妻。」他也笑瞇瞇的回答。
顯然凌大少爺是杜甫的知音,偏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調調。
張菱玲腳下猛一個踉嚙,差點沒跌倒,「你說什麼?」
「我要娶你為妻。」斬釘截鐵的語氣強調了他的決定。
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張菱玲生平頭一遭,很沒面子的腳一軟,倒入凌月魄的懷裡。
「你一定是瘋了!」喝了一口茶壓驚後,張菱玲嚴肅的朝凌月魄宣稱。
「為什麼大少爺瘋了?」管仲宇問。
白了管仲宇一眼,張菱玲不理他,自顧正經的向凌月魄道:「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忽然跟自己的侍女求婚的。」
「求婚?你說提親?」凌月魄劍眉微揚。
想了想,她點點頭,反正這兩個詞兒意思相同,差不多啦!
「我並沒有跟你求婚。」凌月魄氣定神閒的綻唇一笑。
「呃?」張菱玲一怔,隨即不悅道:「那要不然你有在路上跟我說決定娶我為妻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只是閒著無聊尋我開心?」
如果是那樣當然最好,但……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心頭酸酸的?
「當然不是。」凌月魄凌月魄俊臉略帶嚴肅的微微搖頭。
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她可奇怪了,「那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罷了。」凌月魄悠悠一笑,款款深情盡藏眸中。
張菱玲一臉茫然的轉頭問管仲宇:「請問,你家大少爺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大少爺決定的事,你只能接受,不得拒絕。」管仲宇忍著笑解釋,「所以大少爺根本不需要跟你求婚,既然他想娶你,那你就等著下嫁就是了。」
「什……什麼?」這只狂妄的沙文豬!
「難道沒人跟你說大少爺是很任性的。」管仲宇偷偷的在她耳邊加了一句。
張菱玲氣得是一翻兩眼瞪,只差沒發火而已,順了順氣,她盡量心平氣和的問:「對不起,就算大少爺您『決定』娶我為妻好了,我能不能請問一下,您下這個決定的原因是什麼?總該有個原因吧?」
「當然有。」凌月魄溫柔的凝視著她,黑亮的星眸有著說不盡的情意。
「那……那……原因是什麼?」
按著胸口,張菱玲臉紅心跳的輕喘不已,不行了!她快窒息了,昨天的凌月魄已經很奇怪了,但今天的凌月魄更奇怪!讓他這麼一凝視,她就覺得雙腳發軟,心都快蹦出來了。
管仲宇為了看好戲,很努力的忍著笑靜立一旁,他可不想殺風景的笑出來然後讓凌月魄給趕出廳去。
「……什麼?」看著凌月魄朝自己走來,張菱玲不由驚慌失措的退了兩步,他坐著的時候明明是人畜無害的模樣,怎麼一站起來就讓人倍感壓迫?「你……你別過來。」
凌月魄直走到她身前兩步遠才停下來,他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紅通通的臉頰輕聲道:「可還記得昨日你在街上說的那番話?」
張菱玲根本沒有反應,只能呆呆的望著他,倒是管仲宇思忖著她說了些什麼話。
凌月魄也並不期望她能有什麼反應,逕自一笑續道:「你說得沒錯,由於我得天獨厚的相貌,便讓我從小到大受盡各種寵愛與縱容,人人都喜歡我,沒有人捨得讓我吃苦受委屈,就算我做錯了事或惹了麻煩,也沒有人會責罵我,就連現在,我也能靠著我的相貌而事事一帆風順,受人逢迎。」
「但是,每個人看到的都是我的外表,而沒有幾個人能注意到我的才能,明白我內心的想法,甚至連爹爹與娘都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更別說是星魂與照雨了,這讓我感到很痛苦,連帶的讓我對自己的長相起了近乎自卑的想法,於是在十歲那年,我要求爹爹給我一頂紗帽,從此,我只要出房門就一定戴著紗帽,當然後來只有出門的時候才會戴,到如今我整整戴了十五年了。」
「你戴紗帽是因為對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張菱玲覺得開始頭昏了,如果連他都會對自己的長相感到自卑,那其他人豈不就都該因羞愧而自殺了?
「現在當然不會。」凌月魄好笑的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張菱玲,若不是礙於管仲宇在旁邊,他真想嘗嘗看她那紅嘟嘟的唇是否如她的人一般清新甜美。
看著他們含情脈脈,深情凝視的樣子,管仲宇忽然覺得自己實在煞風景,不過也很無辜,若不是還有事等著和凌月魄商量,他「也許」會很好心的放棄繼續看戲而離開。
凌月魄退離了兩步,看著表情明顯放鬆的張菱玲,他溫柔的笑道:「其實我只是想和一般人一樣,受人平等的看待,偶爾有人會責罵我,甚至是打我都行,這樣我就會覺得我只是一個平凡人。」笑了笑,他繼續道:「我雖然很早就懂事了,但那時畢竟年紀還小,思想不夠成熟,很多事並不是我能理解與接受,所以當然會有些奇怪的想法。」
聽完凌月魄的話,張菱玲總算肯定他果然有被虐待狂,不過,她不肯定胸口傳來的陣陣抽痛是什麼,只知道這種痛楚令她很難過,這是心痛嗎?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