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頭一襲黑色長衫及黑色紗帽遮住俊臉的凌月魄站定了身子,回頭不解的看著嘴裡唸唸有詞的張菱玲。
「你吱吱喳喳的在念些什麼?」
「啊?沒什麼……」回過神來,她這才想到一個主要問題,「大少爺,請問我們現在是要到哪裡去?」嘴裡在問話,雙眼仍不忘四處觀望。
「用膳。」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從黑色紗帽後傳出。
「用膳?用膳你幹麼跑出來,在家裡吃就好啦!」張菱玲瞪著黑紗裡頭的主人,有點懷疑他是神經有問題。
凌月魄當然不會告訴她原因,他是因為她這幾日看起來頗為悶悶不樂,所以才藉機帶她出來逛一逛,讓她散散心。
不一會兒張菱玲又高興起來,管他是不是有問題,反正自己有得玩就行了。看著她興高彩烈的樣子,凌月魄也輕揚嘴角,好心情的帶她來到一間三層朱紅雅致的氣派酒館,進去後但見店內寬廣舒暢,數十張桌子有一半坐滿了人,且人人衣著華麗,顯見這是一間頗為高級的酒樓。
夥計見兩人衣著華貴,尤其凌月魄身上散發的尊貴氣息更是不容人忽視,霎時笑臉迎了過來哈腰不斷,「公子爺,請上樓。」
「不必,樓下就可以了。」
「是是。」夥計領著他們到一張視野良好的潔淨桌前,然後再次哈腰,「請問公子用點兒什麼。」
「最好的酒菜拿出來就是了。」張菱玲搶著道。
「公子爺?」夥計拿不定主意的望了望凌月魄,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才是正主兒。
「就這樣了。」凌月魄一開金口,夥計立刻領命而去。
「哼!什麼嘛!一臉把我看扁的樣子,真是狗眼看人低……」張菱玲瞪著那夥計憤恨不平的痛斥。
凌月魄掩藏在黑紗後,自得其樂的欣賞她豐富多變的表情。
酒菜很快的送了上來,果真是珍饈佳餚,吃得張菱玲眉開眼笑,不亦樂乎。
「喂,大少爺你瞧。」吃到一半,她讓一對坐在角落的樸實夫妻給吸引住了視線。
凌月魄循著她的眼光看了過去,卻不知道她到底要他看那對夫婦什麼。
那對夫妻身上穿的是尋常的粗布麻衣,看得出來是一般人家,桌上所點的菜色也比他們遜色多了,但那對夫妻之間的感情卻顯得極好,因為他們不時的為對方夾菜倒酒,時而相視而笑,時而輕聲低整形,顯得相當鶼鰈情深。
「真好。」張菱玲神色溫柔的看著那對夫妻道,「來到唐朝這麼久,難得看到這麼溫馨美麗的畫面,真是令人心情愉快。」她覺得十分感動。
「你倒挺容易為他人高興的。」凌月魄含笑看著她,心中有一絲憐惜,如此多情善良之人,通常也容易多愁善感,但願她不會有憂愁的時候。
張菱玲回她一記燦爛的笑容,隨即低頭繼續猛攻桌上的菜餚,凌月魄倒是讓她笑得一愣,他幾乎不記得多久沒見到有人朝他展露出如此無邪無垢的純然笑容了。
用完了飯,張菱玲非常沒大沒小的催著凌月魄要去逛街,正當他們準備離去時,卻聽到一陣小小的騷動,張菱玲好奇的朝聲音來源望去,卻見到剛剛那對恩愛的小夫妻似乎有了麻煩,她立刻拉住凌月魄往那方向靠近。
「小二哥,請你相信,我的錢真的是讓人給偷了。」那看起來挺老實的丈夫護著羞紅著臉直發抖的妻子,滿臉誠懇的向夥計解釋他們付不出飯錢的原因。
「笑話!要每個客人都這樣說,那本店還做不做生意?」夥計冷鄙笑喝,一派目中無人的囂張樣,看得凌月魄暗暗皺眉。
「小二哥,我沒騙你,因為我家娘子懷了身孕,所以家父拿了一錠銀子交代我帶我家娘子吃些好東西補補身子,可是不知道在哪兒給偷了,請你高抬貴手暫緩一下,改天我一定會帶足銀兩來付錢。」話落,他連忙回頭低聲安慰淚汪汪的妻子。
「別說了!看你們穿得這樣寒酸,肯定是沒幾個錢,居然還敢到『源濱樓』來白吃白喝,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樣的地方?豈是你們這種人能來的?不長眼的東西,把你送到官府去!」夥計一把抓他衣襟就要將他送官府。
「喂!夥計!」一聲半大不小的叫聲伴隨一根手指頭點了點夥計的後肩。
夥計一回頭見是之前那名器宇軒昂的高貴公子身邊的姑娘,倒也氣焰略收,「姑娘有何吩咐?」
「這位大哥欠貴寶店多少銀兩?」張菱玲滿臉笑盈盈,眼裡卻不見一絲笑意。
「呃?姑娘您這是……」夥計不解的望了望那對夫妻再看看她。
「多少銀兩啊?」收起笑容,她再問一次,冷然的雙眼已經帶了點火花。
「總共一兩七錢。」
「一兩七錢?」張菱玲挑起秀眉重複一次,驀然沉下臉冷斥,「區區一兩七錢就可以讓你如此糟蹋人家夫妻的自尊?一兩七錢就可以讓你這麼的高高在上欺壓良民?嫌貧愛富的東西!你以為你多行,你又多有錢?擺什麼臭臉給人家夫妻看?你沒聽這位大哥說他娘子懷孕了嗎?一點愛心都沒有,仗勢欺人的混帳!」
她是愈罵愈火大,她對那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人類向來深惡痛絕。
「姑娘。」夥計也拉下臉孔冷聲道:「這是本店的事,請姑娘別插手。」
「是嗎?」張菱玲皮笑肉不笑的瞥他一眼,突然怒聲喝斥,「告訴你,就算天皇老子的事我也照管!什麼源濱樓,姑娘我全買了!你看我怎麼個插手法。」說著憤然一拍桌面示威,登時驚動了一樓所有的人。嗚!我幹麼這麼衝動呢?痛啊!張菱玲在心中哀哀痛叫。凌月魄透過紗帽,好笑的看著她暗中甩著發紅的手,知道她拍疼了。
在眾人驚愕中,受到驚動的掌櫃也領著兩名打手模樣的人趕了過來。
「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驚擾到諸位客官!」年紀約四旬左右的掌櫃朝夥計喝斥。
「是這位姑娘亂拍桌子。」大感沒面子的夥計指著張菱玲憤然怒道。
「姑娘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豈能容姑娘如此胡來?」掌櫃轉向張菱玲皺眉道。
看到他們來勢洶洶,她倒也有一絲忌憚,怯怯地回頭瞥了瞥凌月魄,一看到他修長穩定的身影,她忽然又勇氣百倍。
「我管你什麼地方,反正姑娘我看不順眼我就砸!你又想怎麼樣?」張菱玲嘴硬的頂回去,一臉的蠻橫,反正出了事有大少爺扛著——這是她打的如意算盤,事實上,她敢這樣為人強出頭,也是因為有他在的關係。
自己這樣算不算也是狐假虎威?她不確實的想著,心下一陣不安。
凌月魄著迷的望著她,她先前怯生生的模樣令他心生憐惜,而後倔強驕縱的脾氣又讓他喜愛,這會兒不安的表情卻又讓他心疼。
掌櫃臉色一沉,緩緩道:「姑娘,你若存心找麻煩,為了維護本商號的名聲,不得已,休怪老夫不客氣。」
不悅的皺起兩道劍眉,凌月魄不喜歡有人對她凶。
「唷,氣勢不錯,你是誰?」張菱玲見他不怎麼惹人厭,倒也好言相向。
「老夫是此地負責人,姑娘最好立刻離去,老夫可不與姑娘計較。」掌櫃倒是苦口婆心的勸她。
張菱玲回頭見凌月魄毫無動靜,一副事不關己隨她鬧的樣子,但覺倍受鼓勵。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她好整以暇的衝著掌櫃賊兮兮一笑。
掌櫃皺眉朝她打量一番……「我家少爺正是此地的新主人。」她昂然的一指旁邊的凌月魄,壞心眼的將他拖下水。
「這……」見凌月魄沒有出聲否認,掌櫃登時臉色頓變,「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好懷疑的?」張菱玲笑呵呵的斜眼看他一記,凌月魄的默認讓她樂不可支。
「要買下本店至少要數十萬兩銀子!」掌櫃驚疑不定的直偷眼瞄凌月魄,也讓他傲然挺立的儀態給唬住,不由心下忐忑不安。
「數十萬兩銀子算什麼?瞧!」她拿出一直隨身攜帶的兩片金葉子晃了晃,「我家少爺雖的沒有,就是金子多,要買下這間破酒樓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這……」掌櫃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見掌櫃嚇到的模樣,凌月魄開始懷疑自己會不會太縱容她了。算了,反正也滿有趣的,就隨她去鬧吧!他不甚在意的想著。
「如何?」哼了聲,她順手將金葉子遞給一直愣一在旁的小夫妻,「哪!給你,這位大哥你快帶著你家娘子回去吧,這金葉子大概還蠻值錢的,你去買些補品給你家娘子吃吧!」
「姑娘……」早驚呆的那對小夫妻更是讓她的舉動嚇得不輕,這兩片金葉子少說也值在些紋銀,而她居然就這樣送給他們?
「沒關係!拿去吧!」張菱玲將金葉子塞給他們後,硬功夫是將他們推了出去,一轉頭卻見掌櫃正驚愣愣的發呆,她不禁大感威風,「幹什麼,大老闆來了還不快好生伺候著?喂!你!」她朝之前那名驕傲的夥計冷喝,「你可以捲鋪蓋回家吃自己了,本姑娘決定炒你魷魚,所以你被革職啦!呵呵!」她得意洋洋的對著那嚇傻了的夥計訕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