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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蕎安

  「加點奶油比較好喝。」妍雨撕開奶油球,朝他身上潑灑著。

  「陸妍雨!」這次的聲音吼得辦公室外的人都聽見了。「你竟敢以下犯上?你不要以為我企畫部沒你不行,你──」

  元德奎的怒氣飆到這裡卻又硬生生的煞住,因為他很清楚,企畫部沒有陸妍雨還真的是不行。公司裡所有賺錢的商品都是經由她的點子企畫出強勢的宣傳策略奏效,雖然老闆未必會知道妍雨的一枝獨秀,但整個企畫部的同仁都知道妍雨的貢獻,他這個做主管的可不敢強佔功勞。

  「你怎麼突然結巴起來了?我幫你把話說完吧,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被開除了?」妍雨的火氣可不比他小,被侵犯的屈辱感讓她渾身不舒服。

  「我沒那麼說。」元德奎壓下怒氣否認著。

  「是嗎?」她從鼻孔裡冷哼一聲,不置可否的拿回桌上的企畫書,「不管你有沒有那個意思,我現在告訴你,我不幹了!」

  工作不過是為了不讓自己餐風露宿,對生涯規畫並無太大野心的她總可以找個不會侵犯她的主管,安安穩穩的做個上班族吧!

  「妍雨,別這樣。」顧不得自己一身狼狽,元德奎拉下臉來拉著她。

  「如果不想吃上性騷擾的官司,我勸你最好放手。」妍雨目光冷冽的瞪視著那只拉著自己的「蹄膀」。

  元德奎尷尬的收回了手,忍耐的說:「別生氣,我向你道歉總行了吧!」

  「何必這樣委曲求全?企畫部裡多的是菁英,又不缺我一個。」部門裡人才濟濟,她從不覺得自己有何特別。

  「大小姐,你就別整我了行不行?你明知道這件企畫案對我、對公司有多麼重要,你現在說不干就不幹,要我拿什麼交差?」

  「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進公司之後,她付出的已經夠多了。

  「妍雨。」元德奎急了,將姿態放到最低,聲調放到最軟的說:「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做出那樣的舉動,看在我們同事一場,別在這時候撒手不管好不好?如果我交不了差,丟掉了工作,我那四個孩子怎麼辦?你也知道現在失業率居高不下,我一個人吃苦不要緊,總不能讓無辜的孩子跟著我一起受累,你說是吧?」

  真是太卑鄙了,居然搬出小孩當救命符!妍雨惱怒的瞪著眼前矮肥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她向來心軟,而他正打算用這點來使她就範。

  「妍雨,是不是要我帶著孩子一起在你面前哀求你?」看得出妍雨的意志有些動搖,元德奎抓起電話,戲劇力十足的說:「我這就打電話回家,叫我老婆把孩子統統帶來。」

  那樣淒風苦雨的場面誰受得了?

  「不必了!」妍雨搶過話筒用力摔下,又氣又惱的說:「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就等這企畫案呈報通過之後再走。不過我可先說明,到時就算你搬出你的祖宗十八代都沒用,我不會再心軟了。」

  她早知道同情心過於氾濫並不是件好事,偏偏這又是她改不掉的弱點,唉,她真想掐死自己算了。

  外面一堆好奇眼光讓走出門口的妍雨成為眾人的焦點,小芳更是湊到了她身邊,還來不及問些什麼,元德奎便出現在大家眼前,讓人傻眼。

  一隻營養過剩的大麥町!

  眾人憋著氣不敢笑出聲,免得掃到颱風尾,成了炮灰。

  「呃,那個……」元德奎迴避眾人的目光,指著妍雨手上的企畫書,尷尬的示意著。

  妍雨將企畫書丟給他,心中未消的怒氣讓她不忘數落著,「元經理,下次喝咖啡記得要從嘴裡喝,肚臍眼連結不到你的胃。」

  元德奎悻悻然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隨著門關上的瞬間,眾人不約而同爆笑開來,也都明白剛才那一聲哀號是怎麼回事了。

  「我錯過什麼精采的戲了?」小芳也笑著問。

  「還能有什麼事呢?」妍雨簡短的將剛才的事情敘述一遍,包含用四個孩子來軟化她的內容。

  「你就因為這樣離開,豈不是太冤了嗎?」小芳不認同她的作法。「該走的人是他,你被氣走也只是姑息他。」

  「沒憑沒據的,你要我怎麼治他?」妍雨沒好氣的回答:「這兒真悶,我要出去透透氣。」

  企畫部的人為了案子外出尋找創意是被允許的,連報備都免,享有免填外出單的豁免權。

  「別去太久,我會想你的。」小芳拋來媚眼,故意逗她開心。

  這小芳真是個妖精,生來魅惑人的。妍雨失笑著離開辦公室。

  ☆ ☆ ☆

  黎涵修無聊的看著車窗外飛逝而過的景物。他離開台灣也好幾年了,交通怎麼還是一團混亂?大車和小車爭道,機車又和小車搶空間,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

  更沒進步的是身旁的成伯,一個嘮叨的老管家,像是一個傳聲筒,代替和自己很少溝通的父親發言。打從他大學畢業後就不斷傳達著要他趕快找個好女孩成家,就連打國際電話都不忘提醒他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少爺,你人在美國時說你不喜歡洋妞,現在回到台灣了,總可以好好物色一個女孩了吧!」成伯這一路上不知重複幾遍了。

  「你歇歇嘴好不好?」涵修故意用手指掏著耳朵,「你嘴巴不酸,我耳朵也聽得累了。」他兩天前才飛回來台灣,時差都還沒調整好,成伯卻沒同情心的一直對他疲勞轟炸。

  「不喜歡我嘮叨,那就趕緊結婚呀!」成伯一點也不放鬆。

  「成伯,我看你前輩子一定是被媒人誤了姻緣,這輩子才這麼積極的催人成婚,我覺得你不該屈就管家的工作,該去開婚姻介紹所才是。」涵修開著玩笑,在成伯面前,他是輕鬆的。

  「別岔開話題。」成伯用滿佈魚尾紋的眼瞪著他,又惱又無奈的說:「我真不明白,你交往過那麼多女人,難道就沒一個中意的?」

  「我都中意呀,否則也不會和她們上床了,對不對?」涵修立即回嘴。

  性愛這種事,沒一點感覺還真是做不來的。但是中意一個女人和娶一個女人那是兩碼子事,可不能混為一談。他是接觸過很多的異性沒錯,但大多數的女人對他而言都太容易「手到擒來」,男性血液裡征服的因子始終無用武之地,就像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比賽,即使贏了也不過癮。

  「你就只會耍嘴皮子,真是被你氣死,不和你說了。」成伯垮下了臉,佯裝生氣。

  「早知道你生氣了就不說話,我應該早一點惹毛你。」涵修還是一派輕鬆的回應。

  成伯故意板起臉瞪了涵修一眼,不知該拿他怎麼辦。抱孫子,是老爺說不出口的心願,長年陪伴在老爺身邊,他不會不知道那一點心思,但是,偏偏少爺在這方面像不肯點頭的頑石,都快要三十歲了還在遊戲人間。

  唉,也罷!婚姻是一輩子的事,總不能趕鴨子上架吧!

  現在最該擔心的,是待會兒老爺和少爺相見之後的場面,不知道父子倆會不會看在久未見面的份上,緩一緩彼此的脾氣。

  ☆ ☆ ☆

  忙碌的電梯負載著帶有不同目的的人在一樓停住,妍雨才跨步走了出去就被進電梯的人撞了一下胸部,她正想回頭抗議時,電梯門已經關上。

  她竟然連那個色胚子的臉都沒看到,真不知道今天走什麼霉運,處處遇見小人!剛才的一腔怒火不但沒消,反而因為這件事燃燒得更為熾熱,她滿心煩躁得只想罵人。

  妍雨走到大樓門口,正打算到對面的咖啡館去靜心一下,忽地一輛黑色的大型轎車擋住了她的去路,還險些撞到她,這一次,她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了。

  也不管車裡面坐的是不是達官顯貴,妍雨提起腳就往輪胎上踢,一下不夠再一下,兩下不爽又補了一腳,直到司機慌慌張張的下車阻止。

  「喂,這輪胎很貴的。」司機緊張的說,一邊檢視著輪胎的狀況。

  「輪胎貴是嗎?」妍雨走到後座的門邊,「那板金應該便宜一點吧!」說完她便朝車門賞了一腳。

  「小姐,你怎麼這麼野蠻?」司機的額頭開始冒汗,偏偏吵架不是他的專長。

  「我哪裡野蠻?比起你不顧行人生命安全的魯莽和善多了吧!有錢了不起嗎?居然把大樓的迴廊當成停車場,我最痛恨你們這些仗著有錢而為所欲為的人了!」妍雨氣沖沖的說,因為她正是個為五斗米折腰的標準案例。

  「好凶悍的女人。」坐在車內的成伯皺著眉說。那女人活像是河東獅吼、潑婦罵街。

  可不是,瞧她氣得像只大黃蜂見人就叮,老實的司機想必已經滿頭包了吧!涵修在車裡好笑的想著。

  「我……」不善言辭的司機滿臉通紅,不知該怎麼應付一個盛氣凌人的女子。

  妍雨突然靈光乍現,覺得自己可能錯怪了眼前的老實男人,頓悟般的說:「我知道了,你只是個奉命開車的司機,是你的主子懶得下車多走兩步而要你把車停在這裡對不對?好,我不怪你,我找你的主子。」說完,她就敲著後座的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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