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不受控制的朝妍雨及一幹工作人員的方向筆直而去,駕駛伸出了手不停朝窗外揮著,大喊著煞車失靈了。其他人都警覺到了危險而紛紛跳開,只有妍雨像被太陽曬昏頭似的杵在原地不動,睜大了眼睛看著車子逐漸逼近自己。
然後,就像英雄救美的情節一樣,在意外即將發生的千鈞一刻裡,突然有個人不知從哪裡飛奔而至,用力的撞開了妍雨。
所有人都別過頭去,不忍目睹那殘酷的一幕,幾秒之後,耳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車子撞上了路邊的樹,引擎蓋嚴重變形不說,還冒著熊熊的濃煙,隨時有爆炸的危險。
小芳顧不得腳上那一雙細跟的高跟鞋跑起來會有扭到腳的危險,急急忙忙的跑來後,卻驚訝的發現那解救了妍雨的人竟是涵修。
她看見涵修趴在地上,關心的問著驚魂未甫的妍雨。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老天爺!小芳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受傷的人是他自己吧!
涵修的額頭淌著血,衣褲被擦破了大部分,皮開肉綻是必然,但他不關心自己斑斑血跡的傷口,反而先擔心起仍處在驚嚇中的妍雨。在那麼一瞬間,小芳終於明白自己對涵修的一番心機終將白費了。
「你們大家還楞在那兒幹嘛?快幫忙救人呀!」小芳由混亂中回神,吆喝著眾人別呆站著。
於是,有人開始用手機通知救護車,也有人冒險跑去查看肇事駕駛的狀況,不知情的路過人大概會以為正在拍攝哪部戲劇的車禍場面。
當妍雨從震驚中恢復後,看見涵修流著血的額頭,一顆顆晶瑩的淚珠突然掉了下來,嚶嚶哭泣的嚷著說:「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他應該有會議要開的,怎麼會跑來這裡代她受過呢?
「我的奧麗薇有難,卜派水手當然要出現。」涵修勉強露出笑容逗著她,然後安慰她說:「別用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表情看我,我不會有事的。」
其實他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好像移了位,一陣又一陣的痛楚與昏眩不斷襲擊著他,他覺得自己隨時會闔上眼倒下。
「涵修……」除了一遍遍喚他的名,妍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又一陣暈眩襲上,涵修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他想著要在昏迷之前做一點交代,於是緊盯著她,用著最後的力氣說:「如果我在暈過去之後還有醒來的機會,我希望當我睜開眼睛時,第一眼看見的人是你。」
涵修說完這句話後,想哭的人不是妍雨反倒是小芳。
在他倆的談話過程中何曾有過她的位置,他飛奔而至的原因是為了妍雨,奮不顧身要救的人也是妍雨,傻子都明白是該放棄的時候了。
感情這東西不是心誠則靈就能得到的。
「涵修!」妍雨突然驚呼一聲,因為他真的暈過去了。
☆ ☆ ☆
醫院急診室外的長廊,妍雨無助的坐在椅子上,從涵修被推進去到現在雖然才十幾分鐘,但坐立難安的她卻覺得有一世紀那麼長。
「喝點咖啡看能不能幫你鎮靜一下。」小芳遞過一罐自動販賣機裡的咖啡,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妍雨沉默的接過咖啡,恐懼卻依然寫在臉上。
小芳用力拉開拉環,語氣酸澀的說:「他昏迷前惦記的人是你,就算清醒後第一個想要見到的人也是你,你應該要對他有信心,不是嗎?」
「小芳……」妍雨不知道該說什麼,小芳早就挑明了喜歡涵修,聽見涵修那樣說,心中滋味肯定不好受。
「是我覺悟得太慢。」小芳幽幽的開口,「每次涵修出現在我面前時,十次有九次是詢問你的去向,和我談的話題只要一離開公事,說的也一定是你。上次在辦公室裡被你不小心撞見的親熱鏡頭,是我先挑逗他的,因為我真的想不出可以贏你的方法。」
「我沒想過會是這樣……」妍雨握住小芳的手,說不下去。
「用不著安慰我。」小芳瀟灑的喝下一口咖啡,接著又說:「我又不是沒人要,排隊等我約會的大有人在,倒是你……」小芳突然停下話來看她。
「我怎麼了?」妍雨不明白自己哪裡不對勁了。
「你是否能克服心理障礙,誠心接受涵修的感情。」小芳一針見血的問。
「我……」妍雨一時間語塞了。她要怎麼告訴小芳關於心中錯綜複雜的情愫?「小芳,你忘了我在世上沒有親人。」她聲音低低的說。
「那又如何?涵修又未必會計較。」
「但是我會!」妍雨頭一抬,泛著淚說:「如果涵修不要那麼優秀,或者他平凡一些,那麼也許我可以說服我的自卑感不要出來作祟。但涵修是那樣的與眾不同,再加上一個年輕企業家的光環……你說我能接受他嗎?我的自卑感會壓抑我所有的感情,那對他不公平。」
明明早上才決定好了要不顧一切忠於自己的情感,怎知才到了下午,她就軟弱得不敢肯定了。
「現在都幾世紀了,你怎麼還停留在那講求門當戶對的迂腐年代呀?」小芳受不了的大叫著。
妍雨露出一抹蒼涼的微笑,啞著聲說:「因為這個年代依舊迂腐,硬是攀上枝頭的麻雀往往都摔得很慘!」
輪到小芳不語了,因為妍雨說的也是事實。雖然時代交替更換,但人性潛藏的性格仍未變。豪門裡的小媳婦要被挖出多少隱私?從出娘胎開始的所有事情一樁樁攤在陽光下任人檢視,容不得一點小瑕疵。
小芳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咖啡,轉而給妍雨一個大大的擁抱,「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是例外的幸運兒,但我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女人的友情就是這樣的微妙,脆弱的時候就像張薄紙一樣,一戳就破;一旦堅固起來,卻又牢實得像銅牆鐵壁。
透過這個擁抱,妍雨知道以前那個和她情同姊妹的小芳又回來了,小芳不會再為了莫須有的醋意而和她敵對了。
「我知道,謝謝你。」妍雨回擁著,感受小芳傳遞過來的溫暖。
越過妍雨的肩頭,小芳看見了正著急走過來的黎震天。
由於小芳參與過幾場公司高層的簡報,所以黎震天認出她來,而他身旁的老管家一直打量著妍雨,拚命在記憶裡搜尋著一點似曾相識的熟悉。
「總裁。」小芳恭恭敬敬的喊著。
「你們誰來告訴我,涵修究竟出什麼事了?」黎震天憂心忡忡的問,在接到警察通知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差一點停掉。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為了救我,總經理也不會受傷。」妍雨立即開口承擔一切。
「不能怪妍雨。」小芳為她辯護著,「事情太過突然,任誰都很難在一時之間反應過來。」
接著,小芳說明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粗心大意、忘記檢查煞車的司機釀成了這場意外。
黎震天在聽完小芳的敘述後將銳利目光停留在妍雨的臉上審視著。
涵修是為了救她?想來這女子必定在涵修心中佔了位置,否則以涵修那獨善其身的個性,他頂多會在員工受傷後派人慰問,包個紅包壓壓驚之類的,哪像現在躺在急診室裡,要他這做老子的為他擔心著急。
發現黎震天一直在看自己,妍雨以為那眼光是責怪,難過的說:「對不起。」
如果所有事情可以像錄影帶倒帶重來一回,她寧願躺在裡面接受急救的人是自己,起碼她是獨自一人,無牽無掛。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來,護士拉下口罩喊著,「黎涵修的家屬?」
「我是。」
黎震天回了話,妍雨等人也一起走了過去。
隨後出來一個醫生,對著四張焦慮的臉說:「除了頭部的裂傷縫了三針之外,大致上沒有太大的問題,其餘外傷也處理好了,我建議讓他住院觀察幾天。」
「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成伯擔憂的問著。
「這要觀察才知道,你們先去幫他辦住院手續吧。」醫生說完就走。
「我去幫他辦手續,你們陪著老爺。」成伯對著妍雨和小芳說。
一會見之後,涵修被推出來了,額頭上纏著紗布,手腳上的傷口也被包紮了起來,看見他仍沉睡的模樣,妍雨禁不住在心中一直嚷著抱歉。如果當時她能反應過來,不要像個死人站著不動,涵修就不會是這樣的狀況了。
「別楞在這兒,快跟上去呀!」小芳指著已經有幾步遠的護士和病床,催促著妍雨跟上。
「可是……」不知怎地,妍雨有些畏懼黎震天的眼光。
「別可是了,難道你忘了涵修說過他希望醒來後的第一眼要見到你?」小芳氣急敗壞的提醒著。
這句話落入了不遠處的黎震天耳裡,回身望了一下妍雨,心想著也許他應該花點時間研究一下她對涵修的重要性了。
黎震天這一回頭讓妍雨更加慌亂,好像她才是那名肇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