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做生意的態度嗎?我罡天走過這麼多個地方,就沒看過哪個跑堂的用掃帚趕上門的客人,這就是貴國的待客之道嗎?」罡天緊握著拳頭。不是他身後的老爹一直提醒他不可生事,他早就一拳擺平這個氣焰高張的掌櫃了。
「你也不看看我們一品天上香是什麼樣的地方,哪是你們這種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流浪漢來的地方,識相點就快滾,別在這兒讓人看笑話了!」掌櫃像是揮趕蒼蠅一樣的揮了揮手。
「你這種待客之道才是一種笑話!」罡天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笑話,你們這種連本樓的樓規都搞不清楚就敢上門的無頭蒼蠅才是大笑話!我們這兒的『三不接』你到底有沒有聽過?我們一非皇親國戚不接,二非達官貴人不接,三非善食饕客不接,要入這的門,除非你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不過我看你們的樣子,只怕是連邊都沾不上,就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唄!」掌櫃雙手抱胸,一臉的鄙夷。
如此譏屑的眼光,罡天看得怒火中燒,握拳的手幾乎就要揮出,可身後的老爹早一步抓住他的手,對他不贊同的搖頭,讓他硬是咬了牙,將拳頭慢慢鬆開。
「對嘛!早一點滾也不會鬧得……」掌櫃的話還沒說完,一隻不知道由哪兒飛來的靴子狠狠的擊中了他的臉。
掌櫃不可置信的拙樣立刻引起圍觀群眾的大笑。
「是哪個人做的?!」唯一笑不出來的是那個臉上還有黑鞋印的掌櫃。
「就是大爺我!」
納藍大搖大擺的走到掌櫃的面前,一把由他的手中把靴子拿過來,再從容的穿上,看也不看早已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掌櫃一眼。
「你這死小鬼!你為什麼這麼做?」掌櫃一看是個穿著粗簡的小鬼,臉上扭曲得更是厲害。
「本大爺討厭你嘴臭,不想聽你的鬼話。」納藍冷哼。「這天底下哪個開門做生意的還訂下這種笑死人的規矩,我就偏要去吃吃,看你攔不攔得住我。」
掌櫃喝道:「你這死小鬼!你是沒有聽到我說的樓規嗎?」
「不就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才能進,是嗎?」
「沒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或是善食饕客,除非你是三者之一,不然連大門也別想進。」掌櫃伸手阻攔不讓人進入。
「放肆!你好大的狗膽!」納藍大喝一聲。
納藍聲音中的威嚴讓掌櫃的真的嚇了一跳,不過當他再看到納藍的穿著時,臉上的表情又轉為不屑。
「喲!學得倒是很像,不過看你這一身穿著,就別烏鴉還想學鳳凰,乖乖的滾一邊去吧!」掌櫃尖聲道。
「你知道本大爺是什麼人嗎?」納藍逼進一步。
「呵!總不會是個小皇爺吧!」
「我……」納藍及時收住了口。他才剛溜出宮,可不想這麼早就被逮回宮裡。「就算我不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你不是說善食饕客就可進入嗎?」
「善食饕客?你這娃兒能吃過什麼名菜,別笑死人了!」掌櫃說著竟然真的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就怕我點的菜你們這一品天上香卻弄不出來,到時你那可笑的樓規就別再抬出來丟人。」納藍挑起一邊的眉頭說。
「呵!當然可以,」他可是一品天上香的掌櫃!什麼人沒見過,焉會把這個不知打哪來的小鬼頭放在眼中。「不過,你要淨點些雞碎油餿之類的東西我們這兒當然沒有,只要這名菜譜上有名的,我們這兒就做得出來。」說著,他自顧自地大笑了起來。
納藍雙手抱胸微揚起一邊的嘴角,「那好,拼盤就先來個兔腿、鵝掌、鴨腸、肚泓、鳩心、鴿翅、狸條、牛肝、羊腰、鹿脯的十全拼,再來碗三杯驢肉燴駝蹄,記得駱駝可不要大過三年的,過老了就不夠味。接著再來盤清燉蟹粉獅子頭、魚翅雙刀原殼鮑、箸頭春對炙鵪鶉……嗯!大爺我今天不想吃全席,就隨便點幾樣。」
「隨便?」掌櫃的嘴在納藍每說一道菜時就張大些,現在彷彿已快張到前胸。
「這小點本該是八甜八鹹,不過我看你們一時之間大概也找不齊材料,就勉強對半,來個香糖、拔絲棗、豆沙糰子、蜜煎雕花、茶饃、粉果、鳳尾酥、蟹黃包子等四甜四鹹;至於酒,就來壇三十年的三花釀,以及一品珠蘭花茶便是。」
納藍點的是輕輕鬆鬆,可掌櫃的卻早已聽得臉色發青。
方纔那隨隨便便的一道菜便要大費周章才能做成,這小鬼一口氣點了這麼多道,就算一品天上香是京城第一大酒樓,一時之間也根本是做不到的。
掌櫃的看著納藍,「你……」
「怎麼?辦不到嗎?辦不到就收了你們那可笑的規矩,來店的就是大爺,少一副本大爺看了就礙眼的嘴臉,不要客人上門就別開店。」
納藍的一番話讓四周響起一片掌聲,掌櫃狗眼看人低的樣子早就讓很多人不滿,現下難得看他吃一次癟,不由得讓人大快人心。
「你……別太得意……我……」掌櫃的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怎麼樣?」納藍斜睨了他一眼。
「我……對了!」掌櫃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拿起胸前的算盤撥算了起來,「我算算,這連工帶本不多不少恰好一千兩。既是上店的爺兒,總得付得出才能上得了菜,所以就請你先拿出錢來,讓我們安個心,免得遇著了白食的客人。」他就吃定眼前一身粗鄙的男童,身上根本不可能有千兩紋銀。
「你以為我會白食?不過是一千兩。」納藍沒好氣的冷哼。
他在宮中隨手砸爛的杯子都不止一千兩!他冷笑的伸手往懷裡一揣,可突然他那原本充斥著自信的劍眉在頃刻間蹙起。
天殺該死的!在宮中,銀票就跟廢物沒兩樣,他沒事根本不會放那些東西在身上,所以別說是一千兩了,他身上連一兩也沒有。
「怎ど?拿不出來了是吧!」掌櫃一看就知道自已押對寶了,心上的石子一落地,那尖酸刻薄的神情又回來了。「沒錢就別充大爺,快快滾到一邊去!」
「你……」納藍恨得是咬牙切齒,可除了說穿自己的身份外,看來根本不可能給這個掌櫃一些教訓。
「等一下!這是一千兩的銀票。」
一道嬌軟的聲音突然響起。
納藍訝異的轉頭看著把一迭銀票全數塞在掌櫃手中的碧蟬,怎麼也沒有想到老是和他抬槓的小女娃會站出來幫他。
「你是什麼人?」掌櫃看著眼前的小女娃。
「你管我是什麼人,反正這菜也點了,你錢也拿了,只管上菜就是了。」碧蟬不客氣的瞪回去。
「這位小姑娘,我看他是上不了菜,也下不了台。」那名叫罡天的男孩回了碧蟬的話,他一臉興趣的打量著她,「我叫罡天,你呢?」
碧蟬看著眼前相貌端正的男孩,這時她才發現這男孩是異族人,因為他有著一雙金褐色的眼眸,這個發現讓她不免好奇的多打量了他幾眼。
「我是……」
突然她整個人被人往後一拉,她不解的看著突然扯住她的納藍,壓根不明白他這樣做是何用意;可是納藍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用眼睛逼視著那不知所措的掌櫃。
「錢你收了,你如果上不了菜,就照約定廢了那可笑的樓規。至於那一千兩我也不收回,就當我包了你這酒樓一天,任何人上門你就得上菜,知道嗎?這在場的人便是證人。」
納藍的話一說完,所有的人當下響起一陣歡呼,而後魚貫的進入酒樓,深怕晚了一步就搶不到好位子,只有那掌櫃如喪考妣的呆然而立。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這一品天上香「三不接」的傳奇到此結束。
碧蟬不明白的看著納藍緊緊抓住她的手,既然比力氣比不過他,她也只好任由他這樣沒頭沒腦的抓著走了好幾條街。
「夠了吧!」
終於,碧蟬決定不要再這樣被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拖著走,賭氣似的她用力向下一蹲,說什麼也不肯再動一步。
「你在幹什麼?」納藍沒好氣的一回頭,看見的就是碧蟬耍賴的蹲在地上,水靈靈的大眼睛裡滿是不情願。
「我才問你要幹什麼,一頓飯花了一千兩銀子也不讓我吃個飽,就趕得像是要去投胎似的把我拉到街上,我沒生氣你倒先惱火了?」
「你跟一個異族人有什麼話好聊的,我看你根本不想吃飯,既然不餓還留著做啥?」納藍一臉理直氣壯,根本不覺得他的行為有什麼不對。
「他是西垚國的人,你看到他的眼睛沒有?我第一次看到那種顏色的眼睛。而且,我聽說西垚國離我們很遠,他們一路從西垚國過來,一定看過很多新鮮事,我好想知道書上所寫的那金陵山巔日昇日落時分的九色霞光是否真有其事,還有那壺頸江口的水舞是否真是驚天地而泣鬼神。」說著,碧蟬幾乎是一臉嚮往,恨不得可以親眼看到書中描繪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