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納藍一把抓起碧蟬的手,卻被那軟得一點力氣也沒有的手給嚇了一跳。「喂!丑九怪!」
當納藍發現碧蟬並沒有像他每次一罵她醜時就氣呼呼的反應時,不自覺地臉色也有些發白,他有點不安的看了一旁已經有些慌亂的泓義。
「完蛋了!皇奶奶很喜歡她的,我們把她嚇死了,怎麼辦?」泓義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童,平時整人也不過是調皮罷了,倒也沒什麼惡意,現下整出了問題,他也一下子慌了手腳,驚慌到淚水也浮上了眼眶。「對了!快叫御醫!」
「叫什麼御醫,你不是說她沒氣了!」納藍雖是臉色泛青,但仍是一臉的倔強。
「可是我們把她嚇死了!不叫御醫那怎麼辦?」泓義急得直抓頭。
「死都死了,又能怎麼辦,叫人拖去埋了就是了!」納藍還是一臉霸氣,只是他微微顫抖的語氣顯示出他並沒有表面上那麼不以為意。
「埋什麼埋?我都還沒死呢!」
原是緊閉雙眼的碧蟬一下子張大眼的由玉兒懷中跳了起來,那突來的死而復生把在場的三個人嚇得是心頭直跳,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你真的是裝的,害我以為我這次真的會被皇奶奶吊起來打一頓。」泓義連連的撫著胸口,他現在只有逃過一劫的感覺。
「小姐,你怎麼可以嚇玉兒!」玉兒回過神來後忍不住出聲抱怨。
「怎麼?膽小鬼,你才是被我嚇得說不出一句話咧!」碧蟬指著不發一言的納藍的鼻子說。
納藍當然也被她嚇了一跳,可要他承認自己嚇人不成反被嚇,那不如教他去撞牆還快一點。
「誰說我是膽小鬼的!你才是膽小鬼!」納藍打死不承認自己是膽小鬼。
「你明明就是被我嚇得說不出一句話的膽小鬼!」碧蟬說什麼也不放過他。
「你還不是看見一條小蛇就嚇到的膽小鬼!」納藍回吼。
「我只有一點點!」
「那我也只有一點點!」納藍也學她的說法。
碧蟬不服氣的雙手叉起腰來,「你那一點點比我的大!」
「誰說的!」納藍說什麼也不認輸。 「玉兒,你說,他是不是嚇得快哭了?」碧蟬轉頭問著身後的玉兒。
玉兒看看一臉倔強的小姐,又看看目露兇惡的太子殿下,半晌才小聲的道:「嗯……這甜梨湯都冷了,我去御膳房再換碗熱的過來。」
她很識時務的飛快遠離戰場,否則以這兩廂戰況之激烈,她可不想夾在中間,到最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泓義你說!」納藍瞪著一臉大難臨頭的泓義。
「啊!娘要我默誦的三字經我還沒默,我還是先回去了。」說完,他連滾帶爬、頭也不回的逃離了暴風圈。
「沒用的廢物!」納藍沒好氣的啐了一口。
「那現在怎麼辦?先聲明,我是絕不會認輸的。」碧蟬高傲的睥睨了他一眼。
「我也不承認我是膽小鬼,不然我們就來比誰的膽子大。」納藍乾脆的說。
碧蟬問道:「怎麼比?」
「反正宮中就這麼點大,什麼也不稀奇,不然我們就偷偷溜出宮去,這你敢不敢?」納藍露出一抹算計的賊笑。
「出宮?」碧蟬有些猶豫的皺起眉頭,偷溜出官可不是件小事。
「怎麼,怕了嗎?」納藍有如勝券在握的勾起一抹輕笑。
碧蟬討厭死了他那明明就是揶揄的笑容,可在他的臉上卻仍是好看得讓人不由得想多看上兩眼。
於是,她挺直腰桿,豁出去的說:「比就比,誰怕誰!」
第三章
城東十里巷樓記柴行的柴車上,布篷下露出了兩顆小頭,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停在角落的柴車時,兩個小孩子才躡手躡腳的由車子靠牆角的那一邊溜了下來。
「這是什麼衣服?穿在身上磨死人了!還有,這是什麼車?坐得本太子骨頭都快散了!」納藍對著身上的褐色布衣皺了皺眉頭。
「拜託!你長點腦子好不好?穿著你的衣服出宮,你不如打鼓敲鑼的告訴別人你太子爺要出宮玩算了。」碧蟬一臉沒好氣的回答。
「那你也找件像樣一點的吧!這衣服看來就像是馬廄的阿福在穿的。」納藍一臉的嫌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像,他老是覺得這衣服上有股馬騷味。
「這本來就是。」碧蟬也不否認。
「你說什麼?!」納藍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你根本是故意的!」他就說,她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還記得幫他多準備一套衣服,讓他趕得及在柴車由宮中返回時躲上了車。
「如果你自己先有想到的話,大可不要穿我準備的衣服,不是嗎?」碧蟬這話繞了回去,還是在罵納藍沒長腦子。
不過說真的,她準備這套衣服真的是吃定了他絕不會想到要換下他那身華服,故意給他點顏色瞧瞧,也想看看他穿了這一身的粗布短褐,是否還能這麼的不可一世。
雖然是不甘心,可是她卻不得不承認,即便他身上穿的是這麼不起眼的衣服,卻一點也沒有減損一分他那好看得過了頭的面容。
「你幹嘛這樣看我?」納藍伸手在碧蟬的面前揮了揮,「這麼醜的衣服是你選的,礙了你的眼也是你自找的。」
「不要臉!誰看你!」被說中心事的碧蟬直跳腳。還好他以為她看著他是因為他那一身丑衣裳,要是被他知道她看的是他的臉,那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算了!不跟你吵,我餓了,我們找個地方去吃東西吧!」對於碧蟬不客氣的話語,納藍難得沒有被她氣得變臉。
也許是第一次偷溜出宮,這宮外一切的事物對他來說都是新鮮,他就像是由小河游入大江的魚兒,等不及要把一切新奇的事物看個夠。
「去哪兒?」碧蟬不置可否。
「就那兒好了,看前面聚了這麼多人,一定有好玩的事。」
碧蟬順著納藍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遠的就看到約兩條街外一間像是酒肆飯館地方的牌樓下,正有不少人團團包圍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碧蟬雖是小小年紀,但她神童之名可不是叫假的,她心中明白,若說是空地廣場有人聚集,有熱鬧可以看是正常的,可是在酒肆飯館這種營生地方的門口聚集著人群,十之八九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等……」碧蟬根本沒來得及阻止,納藍已經像嗅到獵物的獵犬跑了過去。
看著瞬間沒了影子的傢伙,碧蟬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以納藍那不可一世的白癡個性,一個人亂跑遲早會出亂子。
說真的,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管那大白癡的死活,可是再怎麼說,他總是太后奶奶的親孫子,他要是出了什麼事,太后奶奶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看在太后奶奶的份上,她還是乖乖的跟著他好了。
「你說說,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納藍問著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男人對身著粗陋的小男孩的命令口氣微皺起眉頭,原本還想把他揮到一旁,可當他看到這小男孩全身上下透著無與倫比的氣勢時,他的嘴竟然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這『一品天上香』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裡面的師傅手藝好得聽說可比皇城宮內的御廚哪!由於先皇曾以匾賜名為天下第一味,是以名聲大噪,遠近馳名,還訂立『三不接』的樓規來限製出入的賓客。」
「三不接?」納藍微皺起眉頭。
「那你就知道這兒根本不是一般人可以進去的地方,無數達官貴人皆以能在此地用膳為榮,彷彿在這地方成為座上賓就像是鍍了層金一般,身價非凡,不可同日而語哪!」男人邊說邊比手畫腳,彷彿能進這一品天上香的門是多了不得的事。
「真有這麼了不得?」納藍由鼻孔冷哼。不過是個吃飯的地方,擺這麼大的譜是在擺給什麼人看?
「你有所不知,如此嚴格的來客規定讓一品天上香裡就連跑堂的店小二都是一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眼高於頂的樣子,對於不合樓規的來客,那副嘴臉每每教人氣結!」男人說得有些義憤填膺,想來也曾受過那氣。
「你說了老半天,就是沒說清楚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納藍根本不想聽這些廢話,他只想明白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許是懾於納藍臉上不怒而威的霸氣,男人對納藍那實在算不上禮貌的口氣竟然不敢有一絲的反駁,只是苦笑的聳聳肩道:「還不是兩個外地來的人,沒搞清楚狀況就冒冒失失的闖進去,讓掌櫃的拿掃帚給掃出門,這會兒還在理論哪!」
納藍才聽了個大概就由人縫間鑽了進去,想找個位子好把一切看個清楚,就這樣左鑽右擠的,竟然也讓他穿過重重的人牆來到最前面。
入眼的是一個比他大上一、兩歲的男孩,他正義正辭嚴的和一個尖嘴猴腮,看起來就像是剛剛男人所形容的勢利眼的掌櫃爭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