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短腳短的還不跟好,這兒人這麼多,走丟了怎麼辦?」納藍一把拉起她的手,五隻手指霸道而不容拒絕的交插握著她蔥白的小手。
「別這樣!」
碧蟬皺起眉頭的看了一下四周,果然發現不少又羨又妒的眼光。她忍不住想將手由他的掌脫出,可他的手就像是鷹爪一般的牢牢扣住,雖不至於弄痛她,但還是掙脫不了。
「偏要!」他一點放手的意思也沒有。
「喂!這樣很丟臉哪!」
和他一同出遊是一回事,旁人只能猜測他倆之間的關係,但是這五指交纏的握法,可是親密愛侶之間才會有的舉動,也難怪看到的人皆是一臉的訝異。她可以明白,他們兩人現在的樣子,看在他人眼中,說有多弔詭就有多弔詭。
「什麼叫丟臉?」納藍一雙俊眉緊蹙,心中老大不高興,他一臉怒氣的死瞪著她。
碧蟬不自然的道:「可是人家都在看!」
「你管人家看去!」說完,他還不客氣的瞪了四周的人一眼。他才不管別人愛怎麼看、愛怎麼想,反正他就愛這樣握著她的手,不行嗎?他倒要看看有誰膽敢管他的閒事。
「你這人怎麼這般不講理來著?」她的口氣是頭疼的,可心頭卻有一絲怎麼也說不明白的甜滋滋的感覺。
納藍皺起眉頭。「朕……我不講理?要不是為了怕你這小不點走丟了,我何必還得停下腳步來找你?」他不容分說的一把將她的身子拉近,冒火的瞪著身高還不及他胸口的小女人。
平時他根本不用說任何的話,只要一挑眉,哪個女人不是乖乖的來到他的身邊,各個柔順得一如剛出生的小羊兒?就只有她,在他千般為她勤學武術、為她挑燈苦讀、為她做了這許許多多,只為了在她眼中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之後,還一點也不把他的努力放在心底,對他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
看他氣得不說一句話,大著步子一個勁兒的拖著她往前走,碧蟬也不得不承認自己說得太過分了,可她的倔強早成了一種習慣性的自我保護,不時總會冒出頭來。
唉!她在心中暗暗對自己扮了個鬼臉。明知道他那聽不進別人違逆的性子,她怎ど還老愛和他在口頭上爭輸嬴呢?
算了!反正她已下定決心離開宮中,再和他像今日這般相處的時候也不多了,就讓讓他又如何?
「你別氣了好不好?就算是我說錯話了,你走得這麼大步,我跟不上啦!」碧蟬難得的放軟了口氣。
納藍的背脊一僵,腳下步伐倏地一停,讓急急被他拉在身後的碧蟬狠狠的撞上了他的背,痛得她硬是流下淚。
「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看我停你不會跟著停嗎?怎麼還撞得這麼大力。」納藍回過神之後發現到碧蟬狼狽的樣子,當下眉頭又皺了起來,他七手八腳的揉著她的鼻頭,粗魯的手勁揉得她的鼻子都快扁了。
「你……」碧蟬原想反駁,但看他那一臉懊惱的樣子,到口的話也沒了氣,「謝謝你,我沒事的。」
納藍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一臉驚異的看著她,「謝謝?你沒生氣?」
「我的樣子像是在生氣嗎?」碧蟬問道。
納藍搖了搖頭,「就是你沒生氣才奇怪,要是平常,你說不定已一口咬過來了。」
她面對他,總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每每讓他一接近,身上總少不了幾道爪印子,雖受不了什麼傷,可心中總是悶疼得很。她好像對什麼人都好,就獨獨連個微笑也吝於給他!難得看她如此馴服,他非但不習慣,而且還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你怎麼這麼愛記恨?都這麼久以前的事了!我很久以前就不會咬人了。」碧蟬不滿的嘀咕。她不過就咬過他幾口,而且還是很久以前的事,何況那時她只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哪會想這麼多,他就記得牢牢的,到現在還拿來取笑她!
納藍定眼看她;朗目鎖著她的不安。「你的事我一件也不會忘。」他握著她的手,貼住她的唇低聲訴說。
他的氣息,溫溫熱熱的在碧蟬的掌心騷動。
不該的,她的心竟也莫名的騷動了起來……
擠身在大街上洶湧的人群之中,碧蟬有些透不過氣來,要不是納藍一路護著她,只怕她真會在人來人往的擦撞中弄得鼻青臉腫,但除此之外,這宮外的一切對她來說倒是挺新鮮的,雖說她並不是第一次出宮,但事隔這許多年,孩提時的印象早已模糊,要不是身上的刀疤提醒著她,只怕她還當那是一場早就褪色的舊夢。
周圍人群散發出來的熱氣讓她有些不舒服的微微泌汗,可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就像是長年關在籠中的雀鳥,離開牢籠的自由感動。
宮中的生活是華美富麗,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雕樑畫棟,但她的心中卻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現在再次出宮,她總算明白自己心中不滿足的是什麼。宮中的日子再美、再好,可那種日子是死的、是一成不變的,所以她總是沉浸在書中的世界,因為唯有書中的世界才能給她另一片不同的天空。
若說原先她對離開宮中只是一種憧憬,一如正要離巢的雛鳥,仍不免對外面的世界有一些驚疑,可現在她終於確定了,她想到四方去遊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更多不同的世界。
一道蒼老的聲音吆喝著,「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
碧蟬看著那一支支紅紅的糖葫蘆在太陽下閃著誘人的光澤,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偷偷的打量納藍一眼。
納藍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到那些糖葫蘆,」對劍眉微蹙起。「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向老人拿了一支糖葫蘆。
碧蟬忙不迭的接下他手中的糖一胡蘆,忍不住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的口中化開,讓她微微的瞇上了眼睛。
「怪女人,你是不是讀書讀壞了腦子?怎麼在宮中我送你的那些奇珍異寶就沒看過你這麼高興過,不過是一支一文錢的不值錢東西,你卻高興成這樣?」納藍歎了一口氣。他伸手挑出她以紅繩繫在胸前的玉蟬,自這之後,他也送過她不少各式珍貴材質做成的蟬形飾物,可就從沒見過她帶在身上。
「你不明白的。」她輕聲說。她喜愛這玉蟬為的只是他的那份心意,但那些他出手就是一大把的東西,哪比得上他以貼身玉珮換來的玉蟬來得珍貴。當一個人擁有許多,他的付出並不特別,但一個人什麼都沒有,他的付出才是彌足珍貴。
「你不說我又如何明白?」他的口氣有些悶。
碧蟬雙頰微熱,也許是他掌心的溫熱傳上了她的心頭,她發現自己似乎愈來愈不能控制彷彿失了尋常的心跳。她微微皺起眉頭,隱約的她總覺得納藍和平常的他似乎有些不同,可到底是哪兒不一樣,她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她正張口欲言,一個漢子急去的身子撞上了她的肩,痛得她忍不住一縮,整個人幾乎縮在納藍的懷中,眼中是他完美的側臉輪廓,紅頰感覺著他厚實胸膛下的心跳,他那擁得過緊的雙臂,霎時讓她忘了如何說話,只是雙頰愈來愈紅熱,一種渴望的疼痛在她心中蔓延開來。她到底是怎麼了?
「那人是在趕什麼?」納藍皺起眉頭看著那漢子的背影。
碧蟬看他似是沒有發現自己那脫了序的心跳,忍不住暗暗鬆了一口氣,為了怕他又將注意力轉回自己身上,連忙附和的說:「那兒聚了好些人,我們去看看吧!」
不等他有機會發現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緒波動,她拉著他的手向人群的方向擠去,可那厚厚的人牆阻絕了她的視線,讓她使勁的踮起腳尖也看不到前頭發生了什麼事。
「呀!」一聲驚呼脫口而出,因為他竟然將她攬腰舉起,讓她硬是和他同一高度,將前面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要看就安靜的看,別動來動去。」納藍抬頭在她耳邊說。
碧蟬別開頭,心中暗自嘀咕,但怕他做出更令人側目的動作,她只得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發生的事物上。
原來吸引眾人的,乃是一些由遙遠國度而來的幻術表演者,只見表演之人雙手凌空一抓,手中頓時多了兩把紅豆,他把手中紅豆一拋,大把的紅豆像下雨般的傾洩而下,在落地之時卻又變成了滿地的紙花。他就這樣一來一往的抓著,霎時四周便像是下雪般的覆上了滿地的白色紙花。
登時,四周眾人紛紛報以大聲喝采,掌聲和碎銀不斷。
「瞧他們的服飾,約是中原來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些人用的是種混合手彩、撮弄、藏夾和大套幻術的技巧而成,這我在繁勝錄曾看過相同的記載,今日一見,可算是開了眼界。」碧蟬俯身小聲的在納藍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