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那個了。」他甩甩頭。「還查到了什麼?」
「唔,除了繆令襄在美國的交友圈之外,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我想你會有興趣。」范洛亨將另一疊文件遞給他。
他接了過來,仔細瀏覽過一遍,然後抬起頭來,表情異常冷靜。「周克誠?」
「很眼熟的名字,是嗎?」他聳聳肩膀。「如果你記性夠好的話,兩年前你才在美國和他打過照面。當時他的公司和我們一同爭取戴姆勒克萊斯勒汽車公司的廣告合約,結果對方選擇了和我們合作,他落敗了。」
「我記得他!」他臉上浮起深思的笑意。「他當時似乎不怎麼高興。」
「一筆千萬美金的廣告合約就這麼飛了,他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更何況那並不是他第一次敗在你手下;若再加上這兩年來我們從他手上搶走的案子,他和你的梁子可結大了。」
「嗯。」叢皓沉思地點頭。「這個周克誠,是什麼來歷?」
「周克誠和繆令襄的大哥繆司權曾經合組J&M網絡科技公司,一樣由設計電腦軟件起家,經營型態和早期的巨擘大致相同,不過兩人後來因故拆伙了。之後周克誠獨力掌管公司,剛開始的獲利還不錯,但這幾年因為太過於急速擴充,再加上接連失去幾個重要客戶,目前已經處於虧損狀態。」
J&M?叢皓腦中一閃。他記起來了,J&M曾經是足以和巨擘集團相抗衡的頂尖網絡科技公司,前幾年他和周克誠還有過碰面的機會,但近幾年由於J&M虧損嚴重,早巳不足以對巨擘集
團構成任何威脅。
「我去查了之前和周克誠交手的資科,發現原本和他們長期合作的戴爾計算機公司,去年也轉而和我們簽約。失去了這個重要客戶,J&M的元氣大傷,再加上優秀的人才相繼求去,前景並不樂觀。」
叢皓沉默了好一會兒。「周克誠和繆司權是因為什麼原因拆伙的?」
「據說是因為理念不合,再加上股利的分配問題起了爭執,所以繆司權才憤而退股;不過直到他過世,周克誠和他的債務問題都並未解決。」范洛亨攤了攤手。「連好朋友的錢都想吞,周克誠這傢伙還真不講義氣。」
「繆令襄知道這回事嗎?」
「這倒不清楚,不過繆司權過世時留下不少債務,所以雖然繆令襄的工作收入穩定,但日子過得並不充裕。這些年來,或許基於愧疚和彌補的心理,周克誠對繆令襄還算相當照顧。當然啦,更有可能是他對繆令襄別有意圖,誰知道?」
想到這些年來,周克誠一直在她身邊噓寒問暖、陪著她度過這些日子,叢皓忍不住眉峰蹙緊,不甚愉快。而他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思感到惱怒!
見他默然不語,范洛亭輕咳了一聲,「還有一點,我想你會有興趣知道。」
「什麼?」
「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去年我們曾經派人去和周克誠談過,打算出高價買下J&M,但周克誠的態度十分強硬,所以我們只剩兩條路走,與它和平相處、或是和它競爭,把它搞垮。」
「既然我們從未放棄過任何即將到手的獵物,我想第二條路就可以免了。」他微微扯動嘴角,輕描淡寫地道:「一個企業既然已經走下坡,早點結束也好,何必浪費時間做困獸之鬥?」
「不是每個人都樂於接受失敗的,更何況周克誠一路被你壓著打,他和你的仇可是結定了。」范洛亭說道:「前兩天美國方面傳來消息,說J&M高層終於願意放手,約定下個月中和我們商討合作的可能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下個月咱們就可以順利併購J&M。」
叢皓沒有馬上回答,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周克誠的公司出現問題,而繆令襄卻在此時回來台灣……」
「巧合吧!周克誠遠在美國,而繆令襄和他的公司一點關係也沒有,你總不會認為繆令襄是周克誠派回來的間諜吧?更何況你很可能會認出——或是馬上認出繆令襄就是杜嫻綾,沒有人會笨到冒這個險!」
見他依舊眉頭深鎖,范洛亨忍不住問道:「你想到了什麼嗎?」
「還沒有。或許這只是個巧合,但我們必須假設很多種情況。」他微微一笑,目光銳利。「未雨綢繆總是好的,我們應該準備:好,才能迎接任何可能的挑戰,你說是嗎?」
范洛亭愣一下,注視著好友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叢皓的聲音雖然平淡,表情卻是駭人的冷靜。范洛亨知道自己不必多說些什麼了,這個時候的叢皓最是危險的,他似乎天生有一種敏銳的直覺,能比別人更早一步嗅到成功——抑或是危險的直覺。
他開始有些擔心那些試圖和叢皓為敵的人了……
***
繆令襄下了車,轉向那位風度翩翩的紳士。;「謝謝你送我回來。」「別這麼說,這是我的榮幸。」男子的笑容十分溫文儒雅。他
繆令襄沒有試圖掙脫,就著庭院裡昏暗的燈光打量他。他的臉半隱在陰影之中,黑色的眸子隱含著壓抑克制,即使身上穿著昂貴的亞曼尼西裝,仍然掩飾不住結實肌肉下所蘊藏的力量和危險。
她別開目光,朝門口望去。「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談的。」
「相信我,我還有很多疑問尚未理清。」叢皓沒有移動身子,目光冰冷。「我不知道你在隱瞞什麼、為誰而隱瞞,但我知道絕不是那該死的理由讓你離開我。」
「那已經不重要了。」她搖搖頭,輕聲說道:「重要的是,我們都不能回到過去,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當時我只是作了個我認為最好的決定,你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
「該死的,別和我打啞謎。」他低聲咆哮,臂膀肌肉緊繃賁起。「我要知道你在耍什麼陰謀,別想用三兩句話就打發掉我。」
「因為我害怕,害怕當你知道這一切只是場騙局之後,你可能會有的反應。你會鄙視我、厭惡我,甚至對付我;我不想傻傻地等候你的報復!」她掙脫了他的手,瞪視著他。「怎麼樣,這個說法你滿意了嗎?」
「這是另一個計謀嗎?」他陰沉沉地道,拳頭在身側握緊。「現在呢?在我揭穿你的身份之後,你打算再度離開、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
繆令襄的臉色蒼白了些,喉嚨一陣緊縮。「我不會。」她低語。
「最好不會,因為在我還沒和你算完這筆賬之前,你哪兒都不許去,否則不論天涯海角,我都將把你找回來,你會發現和我為敵並沒有任何好處。」
他的聲音雖然平淡;黑眸裡閃現的光芒卻是十足駭人,幾乎令她窒息。
她再也無法忍受。「你想要什麼?」她絕望地道:「你已經知道了一切,還想怎麼樣?懲罰我嗎?」『
「不!」叢皓安靜地道:「我在想——或許你會允許我重新追求你。」
即使他說要殺了她,也不會比這句話更令她震驚。「你不是說真的。」
他笑了,然而眼裡並無笑意。他的手滑過她纖細的窄肩,俯下頭靠近她的唇邊。「我跟你保證,我是說真的。不過你放心,這只是場遊戲罷了,我只想證明我們之間只有慾望,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存在。」
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俯下頭狠狠地吻她,令她根本措手不及。當他的唇攫獲住她時,她感到內心好不容易築起的牆崩塌了,舊有的感情如排山倒海而來。他強壯的臂彎環緊她的腰,嘴唇的掠奪既有力又粗暴。
她的手攀住他的肩膀,感到淚水泛上眼眶。距離上一次他擁她人懷似乎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再次擁著他有如置身天堂,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只想臣服於他,讓他安全的懷抱替她阻擋一切風雨。
可是……天啊,不是現在,不是在他如此恨著她的時候。他的吻不是真心的,而是帶著怒氣的報復,她不能這麼輕易屈服。
「你不該這樣,叢皓。」繆令襄沙啞地道,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為什麼?你也要我,不是嗎?」他的胸膛仍因未熄的激情而起伏.暗啞的聲音滿含譏諷。「五年前的你雖然年輕,但你無邪的反應就足以令一個男人發狂,經過這些年來酌狩獵經歷,想必你誘惑男人的技巧增進了不少,嗯?」
她咬住下唇,別過頭去。「你非得要一再提起嗎?那……已經過去了。」
「對你而言或許是,對我來說並不。」他嗓音粗啞地道,目光盯著她。「告訴我,你會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嗎?這些年來,你想過我嗎?即使只有一天?」
當然有!她咬住嘴唇。她該如何告訴他,那三個月的點點滴滴,從沒有一天在她腦海中淡忘過;她是靠著回憶才能撐到現在。她之所以答應周克誠,不是為了幫他保住公司,也不是為了其他原因,而是為了想再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