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一向不喜歡做無益的買賣。」他抬起一手撫上她頰邊的髮絲,沉吟地道:「或許是因為你吧。我想和你單獨相處,想看你對我微笑的樣子,沒有那些礙眼的恩怨橫亙在我們之間,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席與蝶先是一怔,唇邊泛起一抹飄忽的淺笑。
「我敢說在此之前,你從來不曾正眼瞧過我。」她似笑非笑地瞅著他看。「那位華小姐呢?你也給了她同樣的好處嗎?」
褚拓的眉毛揚了起來。
「唔,我不知道你居然還記得她。」他從鼻子裡哼著,眼神閃爍。「通常除了公事之外,我只會邀請令我心儀的女士吃飯。」
她微微屏住呼吸。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華朵曦對他而言只是「公事」?那麼她呢?在他心目中,她是屬於「公事」還是後者?
「她很漂亮,很……適合你。」老天,她是怎麼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裡居然有一絲嫉妒。
「她是很美。」他淡淡地道。「朵曦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個國際知名的模特兒,這回是應褚氏集團邀請前來台灣,為即將推出的珠寶廣告擔任代言人,如此而已。這解除你的疑問了嗎?丫頭。」
「噢。」她不安地扭扭身子,為他聽出她話裡的酸意而臉頰發熱。
褚拓沒有移開目光,只是定定地凝視著那張嫻靜的臉龐。他大可不必向她解釋的,不是嗎?何以他卻這麼做了?
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明白怎會對一個足足小了他七歲的女孩魂牽夢縈的,她有時像個盛氣凌人的皇后一般,但下一刻又變成了柔弱無助的小嬰兒。他不該忘記三年前那個血淋淋的教訓的。如果她知道他像個傻子般為她深深著迷,她會怎麼想?或許會認為他精神錯亂。
他到底該怎麼做?追求她嗎?天知道他多想拋開這些天殺的自製和顧忌。她的美麗令他心神不寧,然而令他著迷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她勇於為家族承擔的勇氣,那不服輸的倔強和驕傲深深吸引著他,然而他卻始終開不了口。
在事業一向果敢堅決、絕不遲疑的褚拓到哪裡去了?他自嘲地扯動嘴角。老天,他居然對追求一個女人感到膽怯和裹足不前?這要傳了出去,簡直會笑掉人的大牙。
「這是怎麼來的?」她用手輕觸他左眉上的疤,輕聲問道。
「唔,這個,」褚拓不甚在意地聳聳肩。「大概是當時撞上甲板時割到的吧,我沒什麼印象了。」
她咬住下唇,突如其來的淚意湧上眼眶,她發現自己無法再看著他。那道傷口如果再往下偏一寸,傷害的可能就是他的眼睛了。想到他曾經如此接近過死亡,她不由得身軀發顫。
「良心不安了,嗯?」他凝視著她的眼睛,慢吞吞地道:「打算告訴我事實了嗎?你如此小心不透露出任何口風是想保護誰?席為丞?還是饒邦睿,你的未婚夫?」
席與蝶畏縮了一下。「我說過邦睿只是叔叔的乾兒子,不是我的未婚夫。再說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假以時日我自然會查出來。」褚拓盯著她,黑眸格外犀利。「他不是你的未婚夫?我聽到的傳言可不是這樣。你之所以千方百計想撇清和他的關係,是否正因為他也和這件事有關,你想掩護他?」
「對,是我們席氏一家串謀殺害你,目的是因為我想要你把屬於席家的東西還給我,你滿意了吧?」席與蝶忍無可忍地低吼,氣憤地瞪視著他。「你愛怎麼想都隨你,我天殺的才不在乎。」
她伸手拉開車門下車,他卻更快一步地阻擋住她的去路,將她禁錮在車門和他的身體之間。她氣憤地用自由的那隻手去捶他的胸膛,抬起頭來看他,他眼中那抹痛苦的神色令她的心抽動了一下。
「你混蛋!」她嘶啞地低喊,眸裡淚光盈盈。「該死,我說過我沒有殺你,為什麼你就是不信?」
「那就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褚拓咬緊牙關低語,「老天,給我一個可以相信你的理由,讓我可以說服自己,說!」
她張大眼睛,看著他寫滿壓抑和狂野的眼睛。他要她說什麼?說她永遠不可能殺他,因為她是那麼、那麼地深愛著他嗎?
然而他也沒有給她時間說出口了。他低吼一聲,野蠻地俯下頭去緘住她的唇。理智早已飛到雲霄外。她低喊一聲,雙手熱烈地攀上來環住他的頸項,感覺他有力的手臂鉗得更緊,用力將她拉近自己的胸膛。
但是她並不在意他弄痛她。她的心跳急促,雙唇顫抖,在他狂野的需索下分開,似渴望,似烈火,如此人間,卻又如此天堂,讓她根本無法抗拒。她愛他,一直愛著他,那麼久了,她終於能在他的懷裡,終於能毫無顧忌的向自己承認愛他,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許久之後,褚拓緩緩放開了她,那對同樣熾熱的目光注視她良久,他的凝視穿透了她的心思,兩人的目光糾纏。
「為什麼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褚拓?」席與蝶的手指抓住他胸前的衣衫,啞聲說道:「我們上一代的恩怨還不夠嗎?只因為你的母親對你父親不忠,你就認定所有的女人都是那樣的,都不值得信任?」
「夠了!」他爆出一聲低吼,惡狠狠地盯著她。「如果我不再信任任何女人,那也全是拜你們席家之賜!」
他握緊拳頭,全身僵硬地繞回駕駛座,任車子顛簸地衝了出去。
席與蝶呆呆地站立在原處,看著車子呼嘯地消失在午夜的街頭。她用一手摀住唇,再也無法克制讓淚水瘋狂地奪眶而出。
第七章
「很好,就按原來的計劃進行。」褚拓往椅背一躺,用眼神向他秘書示意。「明天將更詳細的簡報和資料送到我桌上來,我再和副總做更進一步的研究和決定。」
「是的,褚總。」秘書退了下去,辦公室的門闔了起來,四周再度恢復一片寂靜。
褚拓站起身,揉揉有些發酸的後頸,習慣性的走到落地窗前去。他凝視著遠方飛機的起降,若有所思地咬著手上的原子筆頭。
從和振旭企業簽定合作合約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有餘。隨著時間過去,雙方的合作計劃也正式步上軌道,而褚氏集團和席振旭「誤會冰釋」後的再次合作,免不了成為企業界人士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居然只是為了換來席與蝶的一次點頭。為了讓她無法拒絕他的邀約,他居然必須付出如此大的代價,而她,甚至是三年前曾經企圖謀殺他的兇手?!
想到這兒,褚拓不禁自嘲的笑了起來,對自己搖搖頭,才轉過身,褚磊不知何時已經進到了他的辦公室,此刻正大咧咧地坐在那張寬大的真皮沙發上,雙手環胸的看著他。
他看了弟弟一眼,走回辦公桌。「我以為敲門是最基本的禮貌。」
「我敲了,可是沒人理我,我當然就進來了。」褚磊聳聳肩。「再說我想你也沒有在辦公室裡和女人親熱的習慣,應該不會讓我撞見什麼兒童不宜的畫面。」
他沒理會老弟話裡的調侃。「你今天不是該到美國巡視飯店的動工情況?」
「我昨天才剛從米蘭回來,總該讓我喘口氣吧?」褚磊用手搓著下巴。「我聽說了你和席振旭合作的事。怎麼,你不是一向最仇視席家人的嗎?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
「只不過讓他們成為咱們的品牌代理商罷了,有必要大驚小怪嗎?」他的表情沒有透露出任何暗示。
「要成為褚氏集團的品牌代理商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各方的考量之外,連鎖門市的經營成績更是重要因素,何以振旭企業能雀屏中選?」
「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當然,」褚磊平靜地看著他,清晰地道:「席與蝶。」
褚拓的下顎頓時繃緊。「你在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褚磊並不怕會激怒他,逕自優閒地接口,「不定她的罪、不將企圖殺害你的嫌疑犯告上法庭,反而讓她逍遙法外、讓她叔叔那個拇指大的小公司得以經營下去。你這麼費盡心力取悅她,為什麼?」
「我現在不送她進監獄,不代表我以後不會這麼做。」
「讓褚氏集團成為他們最大的客戶,就是你對席與蝶的懲罰?這麼虧本的一筆買賣,可不像堂堂褚氏集團總裁那顆聰明的腦袋會幹的蠢事。」
「夠了。」他粗聲地道,「你管得太多了,褚磊。」
褚磊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臉頰繃緊,像石頭般佇立著。
「你也不相信席與蝶會那麼做,是嗎?」褚磊過了半晌才慢慢地說。「即使她是個冷血殺人犯,你也根本狠不下心腸,看著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進監牢去吃苦受罪,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