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你是坐在她對面,後來你指向窗外,她神色慌張地東張西望,後來你坐到她身邊,沒看兩下就被她推開,趕回自己的座位……想起來了嗎?」
「噢——」他朗笑幾聲,坦白地回答:「我騙她說我看到你。」
「看到我?」她怔了怔。
「嗯,」他小心地斂起笑顏:「她不希望你看到我和她在一起。」
「為什麼?」曉妃惴惴不安地問。
「為什麼?」家樂聳聳肩:「大概是怕讓你傷心,或是怕惹上麻煩……」
怕傷我的心?怕惹上麻煩?曉妃悶悶地想。「然後呢?她為什麼趕你?」
「她……」家樂這才想起,他一坐在卓玲身邊沒多久,就頑皮地咬了下她的耳垂。這、這和外人講好像不太恰當吧!
「呃……發現被騙了吧……不知道。她那時候很討厭我。」他隨便應答。
「所以你……」曉妃驀地有些泫然欲泣。「愛她?」
「我……在看到她之後,忽然有種想定下來的感覺。」他試著整理自己的思緒,沉吟半晌:「她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人,也是我最心疼的女人。」
曉妃閉上雙眼,抑住將湧出的淚水。
「但是她始終不肯答應嫁給我,讓我很苦惱。」家樂索性讓她瞭解全部的情形——也好讓她完全死心。
「卓玲和你說過……她初戀情人的事嗎?」曉妃玩著手中的湯匙。
家樂默不作聲。
「我搶了她的情人……」她幽幽地垂下淚眼:「我真的好壞……對不對?」
「從此以後,我就再沒有看到她接近任何男性……」她抿住唇,抹去淚水。
「對不起……」曉妃低聲地飲泣。家樂無法聽見她接下來的喃喃自語。
他靜靜地啜著茶,無言地望向窗外。
良久,她終於定下心情,舒口氣:「送我回家吧。」她拿起外套和皮包。「謝謝你帶我出來散心……」
***
他想看她——不看肯定睡不著。
家樂將曉妃送回家後,就一路駛向子晴的公寓,苦苦地守在門口。
時至午夜,他終於等到為子晴告別單身的朋友結束宴會,嬉嬉鬧鬧地走出公寓,又過了好一陣子,卓玲才跟著子晴從屋裡走了出來。
「你穿那樣不會冷嗎?我去拿件外套給你吧。」子晴打開自己車門問道。
「不用了,反正是坐在車內,不……」卓玲忽然瞥見站在角落的家樂。
子晴的眼光也隨著她落在他身上。「又碰面了,家樂。」
「是啊,子晴,聽說你就要結婚了。恭禧!」
「謝謝。那……小玲就交給你了。」她話中有話地朝他眨眨眼,走回屋裡。
卓玲的頭自始至終抬也沒抬一下——他出現地有些出人意料,她還沒來得及消化子晴剛才勸她接納他的話,也還不知道現下該怎麼辦才好。
家樂走向前牽住她的手。「上車?」
沒反應。懶得等她回答,他直接拉她上車。
「我剛送曉妃回家,我們在『詩意』聊了一會。」他雲淡風輕地說。
卓玲呶呶嘴,心裡浮起一串問號,卻沒說什麼。
「她說對不起。」他望她一眼。
「她說對不起?」她睇住他。
「嗯,她說對不起。」他點點頭。「對不起她搶了你的初戀情人,對不起她造了謠,破壞我的名聲。」
「是她?」她驚訝地問。
「是她,和李東民。」他答。
「李東民?」她更訖異了。
「想起來很合理,對不對?不然李東民怎麼會有機會接近她?」他挺滿意自己的分析,雖然是後知後覺。
「她……還好嗎?」她擔心地問。
「大概吧。」家樂聳聳肩:「我不是她的帥哥,沒辦法讓她快樂一點。」
卓玲輕哼了一聲,笑不出來。
家樂偷偷望她一眼:「今天晚上……是我們最後一晚了。我媽要我明天上完最後一天班後搬回去住幾天,然後我會直接上桃……」
「不要再說了!」卓玲摀住雙耳:「不要一直提醒我你要走,不要再說了!」
家樂將車停在路旁,傾身過去要拉她到懷裡:「小玲——」
「不要碰我!」卓玲孩子氣地甩開他的手。
「你這是何苦呢?一鬧起脾氣就冷著臉,我……」他忽然聽她在哭泣的聲音。不自覺地皺皺眉頭。
「你這樣……」家樂不知所措地歎口氣:「叫我怎麼放心留你在台中……」
看到她仍微微地在抽泣,他伸手擁她入懷,拿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冷嗎?」
「不要你管!」她將臉埋在他手臂裡,彆扭地說
「你確定不跟我一起上桃園?」
沉默。
「想結婚了嗎?」他滿懷希望地問。
沒反應。
「那我們來玩親親好不好?」他厚著臉皮說。
「你去死。」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他笑得好不知恥。
她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在他的袖子上用力地轉頭,擦掉自己的眼淚。
他忽然覺得她很像一隻小寵物,不由得拍拍她的頭,親親她頭髮。「想回家嗎?」
他當她是同意這個建議,用食指戳戳她的肩:「要不要坐好讓我開車?」
她不答也不吭氣,還是那副要死不活地德性靠在他懷裡。
「真拿你沒辦法。」家樂傾身將她的椅背放低,從後座拿了一個特大號的靠墊,塞到她懷裡,將她推回座位。「給我坐好啦!什麼死樣子?」
卓玲把頭埋到枕頭裡咯咯笑了一陣,轉身望著窗外,又沉默下來。直到家樂將車開到住處,停下車,才聽到她輕輕的鼾聲——原來她在途中就睡覺了。
家樂忍不住笑了笑,怎麼和第一次帶她到自己公寓的情形一模一樣?
他躡手躡腳地抱起她進入屋內,開了燈,小心翼翼地閃過裡面大大小小的紙箱,免得一個疏忽兩個人就摔死在這個笨公寓裡。
卓玲一沾上床,就轉過身抱緊被子繼續睡。
家樂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目光繼而掃過屋內的一景一物。極目所見,包括現在躺在床上的睡美人,明天晚上就將盡數遠去。
這是自己的決定,沒什麼好後悔——但是她為什麼不肯和他走呢?他唯一的牽掛就是她了,為什麼她始終不明白?
到桃園後,人隔兩地。為了新公司的開幕和營運,他勢必得暫時先放下他們的感情先在事業上衝刺。她不可能不瞭解。她這麼堅持留下來,他不想強迫她配合自己,但他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愛情,經得起這番考驗嗎?
家樂將額頭抵上她前額,無奈地歎口氣。
她睫毛輕顫一下,慢慢睜開眼,渙散地望著他。「家樂……」
「小玲——」他吻她。「我愛你。」
她紅了眼眶,注視他良久。
「怎麼每次說愛你,你都會哭啊?」有點受不了耶——
「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愛我……」她抿住唇,斂下憂鬱的眸光。
「嫁給我……」家樂爬上床擁緊她,深情的吻一直未歇。
卓玲默不作聲,以淚洗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吻著他的眉、他的臉頰。
他炙熱的身軀暖和了她空虛冰冷的胸臆。溫涼的唇奇異地帶著火熱溫度,從她敏感的頸側一路燃至她的胸前。
「嫁給我,」在急促的喘息中,他再次提出請求。「跟我走……」
她還是沒回答他,只能以她柔情的回應與憂傷訴說著對他的依戀。
他狂熱的雙手無法停止在她身上的游移。眷戀的熱潮席捲而過,加深他們對彼此的縫緩和需索。
隨著他愈來愈肆無忌憚的親近,她卻惶惑地開始退卻:「不……不要,家樂,不要……」
家樂艱難地拉開身子,目光膠著在她臉龐,幽黯的眼眸負載著濃重的失望。
「我……我怕。」她終於承認,淚水更如泉湧。
「怕什麼?」他支著身子,俯身凝望她。騰出一手將她環在胸壑之間。
他的專注與深情再次撕裂她緊固的心防,她忍不住痛苦的呻吟。
「告訴我,小玲。」家樂從來沒有這麼心痛和無助過,他知道她的心有所顧忌,卻不瞭解為什麼會是如此難解的謎題。「告訴我。」
「我……不知道,對於婚姻,對於……這一切,我就是怕……」她試著抹去淚水,卻愈抹愈多。「就是怕……」
「你真的不知道嗎?」他沉下臉。「還是把不知道當做藉口?」
她逃避他的凝視。
「你怕我會像你父親一樣始亂終棄?」他濃眉緊鎖。
卓玲抿著唇,若有似無地點點頭,將臉埋入他的胸膛。
「我不想愛上你,因為我無法承擔被你背叛的後果。」她又啜泣起來:「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糾纏我?我討厭這樣……我不要愛上你……」
「但是你已經愛上我了,你逃不走的。」他執起她下巴:「你知道嗎?其實你怕我離開你,我更怕你離開我。」
卓玲驚愕的睇住他。
「從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對你產生前所未有的感覺。直到尾牙之前,我都以為自己只是對冷漠的你有種被忽視的不甘心而已。但在尾牙後,我才發現你的確是我一直在尋找、在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