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是亦災亦福嘍。」
一個星期後,瑩瑩從法國回來,王博文答應了去接她機,但卻失約了。瑩瑩打遍所有能找到他的電話,可是怎麼也找不著他,最後她光火了,按捺不住性子,索性打電話到王博文家去。
王家對她的態度向來很差,所以她從不打電話上王家的。
接電話的人是王博文的父親。
「博文不在,他要我轉告你,他對不起你。」
「什麼意思?」
「孫小姐是個聰明人,還需要我說明白嗎?」
「我不信博文是這種人。」
「我也不信我兒子是能離開家在外奮鬥吃苦的人。」
原來,左上眼皮跳的預兆,是災。
愛情終究抵不過現實,瑩瑩輸得灰頭土臉,她再明白不過了。
於是瑩瑩哭著打電話給我,麻煩我和保羅到機場接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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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王博文打電話給瑩瑩,他說不完的對不起,但,何必?太多餘了。
瑩瑩不在的日子,他試圖離家另謀發展,然而,失去護身符的王博文是一文不值的,一個自小到大沒受過挫折的富家子弟,如何能承受讓人拒絕的難堪?
原來,愛情有兩種,一種是偉大的愛,一種是貧賤的愛。
偉大的愛,橫掃千軍,所向無敵,一如溫莎公爵,即便失去江山再所不惜。
貧賤的愛,畏縮膽怯,軟弱無能,一如王博文,急功近利,苟且偷安。
死猶未肯輸心去,貧亦豈能奈我何?從前的男人重視志氣如節操,現在的男人重視名利權勢。
「對我而言,他並沒有什麼對或錯,只有幸與不幸,我恨他但更同情他。」瑩瑩告訴我們。
是的。一個為名利權勢連自己都欺騙的人,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而和不幸的人在一塊兒,怎會有好的未來啊?
瑩瑩猜對了,她是亦災亦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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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瑩好嗎?」保羅愛屋及烏,對夏靜和瑩瑩都很關心。他說我很幸運,擁有兩個交心的知己朋友。
「一如往常,沒有任何異樣。」瑩瑩的果斷教我佩服,她提得起、放得下。
「她和夏靜截然不同。一個癡情守候,一個敢愛敢恨。」他說。
「是的。」
「你呢?」他問我。
「我?我同她們,我沒法等—個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回來的男人,也提不起、放不下。」
「你踟躕不前。」
「是小心謹慎。」我換個方式說,
「小心什麼?謹慎什麼?」他笑問。
「小心愛錯人,謹慎愛迷失。」我狡辯。
「小傻瓜。」他輕撫我的臉。
我的確是小傻瓜,我心裡一邊是瘋狂的深愛他,怕愛不夠就再也沒機會了;—-邊又反覆的阻止自己深愛,惟恐愛多了,終有一日難以自拔。我愛他愛得好辛苦。
在保羅的床上,我抱著他,將臉貼在他的胸前,吸取我渴望的溫暖直到我睡著為止。
第八章
入秋之際,刮起起一陣傷風症,我們一家三人無人倖免。
屋內充滿此起彼落的擤鼻涕聲,這個月的衛生紙費用,比其他月份整整多出兩倍。惟一的收穫是,親身體驗出各家品牌衛生紙的柔軟與粗糙。
經過我們三人一致投票通過,最好的衛生紙是,可麗舒的絲質面紙,雖然它的價錢較貴,但是常期擤鼻涕不會傷了皮膚。
結果,我們瘋狂地跑遍附近的商店,購買回家儲存囤貨。
「皓晴,你去買傷風藥。」瑩瑩沒由來得命令我。
「為什麼是我?」
「你買的折扣,當然你去。」
「我買有折扣?」我不明白。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瑩瑩歎聲道。
我恍然大悟,她是指喜倫,「別胡說。」
「夏靜,從來不會胡說。」瑩瑩賊兮兮地對著煮咖啡的夏靜眨眨眼。
「我什麼都沒說,只說你認識藥房的老闆,其餘的,全是她自個兒亂謅的。」夏靜連忙解釋。
「你是不是想二腳踏兩船?」瑩瑩又問。
「你欠揍啊。」我沒好氣地瞪她。真是人來瘋。
「說實話,他的人看上去也不錯,雖然沒保羅出色,但是有一種溫文的氣質,讓我很舒服。」
「你去過藥房了?」我驚訝。
「是啊!」
「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
那晚,我住保羅家。
「你們都說了些什麼?」我不安地問。
「沒什麼,我告訴他,我是你的朋友。」瑩瑩慢條斯理地說,故意吊我的胃口。
「還有呢?」我再迫問。
「他問,你怎麼沒來。」
「你怎麼說?」
「說你住保羅家嘍。」
「你怎能這樣說?」我簡直快昏倒了,聽不下去了。
瑩瑩噗哧地放聲大笑,「瞧你緊張的模樣,騙你的啦。」。
「你真壞,竟然捉弄我。」
不知為何,我私心的不想喜倫知道保羅的事情,莫非我早在那時就有感應我和保羅走不到未來?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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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班,我特地上藥房,買胃藥和傷風藥。
保羅晚上有應酬,所以我們沒在一起。
我到藥房的時候,生意正好,喜倫一個人忙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靜靜地坐在長椅上等他,看著他招呼病患。
我喜歡看著喜倫,他給我的是保羅永遠無法給予我的感覺——安定。
或許跟喜倫的名字的關,他的名字裡有個「喜」字,所以我看見他就歡喜。
「教你久等了。」客人都走光了。
「不會。你的生意很好。」
「這陣子傷風流行猖狂,許多人都患病。」
「我也是。」我說話鼻音嚴重。
「我知道。」他點點頭,「你的朋友來過。」
「是的。」
他問:「她是人類學家嗎?」
「怎麼這麼問?」
「她來問許多問題,像是在研究我。」
我無地自容地赧紅了臉,「她對你好奇吧。」我只好這樣說。
「喔?希望我沒令她失望。」他輕輕地對著我笑。
如果說,保羅是鑽石,那麼,喜倫就是琥珀。
保羅光彩耀眼。
喜倫沉穩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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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聯解體,經濟低迷不振,百姓購買一般的民生用品得排上好久的隊才進得了商店。我會記得這段新聞,不是我關心時事,在而是蘇聯解體當天,我和保羅吵了一架,那天之後,我們的愛情竟如同蘇聯或俄羅斯一樣,萎靡不振。
那天中午,我們在公司附近的餐廳用餐,我們一向不在公司附近的餐館用餐,但是保羅開了整個早上的銷售會務,所以懶得開車折騰,於是我們在間巷子裡的意大利餐館用餐。
回公司後,我們的事情正如火如茶的流傳,議論紛紛。
人事部的亞芬跑來恭喜我,還有其他女同事也來,大家一人一語的,說羨慕我,說我幸運。
我的臉應付地對著她們笑,心裡卻不舒服極了。為什麼沒有男同事跑去恭喜保羅、欣羨保羅呢?是不是我不夠好?不夠出色?
是的,一定是這樣。
直到下班回保羅家,我還跟他鬧彆扭,我寒著一張臉悶不吭聲。
保羅耐心地對我陪笑臉,可是我不為所動,他安慰我,說事情沒有我想像的糟糕,他以為我怕傳出不好的誹聞。他根本不懂我心裡的壓力,猶不是怕流言或誹聞。我是怕被他給比了下去,我不要依附在他的羽翼下。
「都是你造成的。」想起那群女同事的話。我就一肚子的冤氣。
「我很抱歉。」
「抱歉有什麼用?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我冷冷地說。
「你講點道理行嗎?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何況這樣一來不是更好,我們用不著閃閃躲躲的了。」
保羅的耐心被我的倔強磨光了,他也忍不住動氣。
「你根本不懂。」他當然無所謂。
「那麼你就說出來讓我懂。」
「因為我不像你一樣,可以隨便結婚,又隨便離婚,又隨便跟下屬談感情。」我不經大腦地進出話來。
他看著我,沉默不語,然後轉身離開,丟下我一個人在他家裡。
我為了自尊竟然傷了最愛的人。
我輾轉等了他一夜,他沒有回家,到了清晨的時候,我才離開,回家梳洗換衣,準備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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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十一點鐘的時候,保羅才出現。
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異狀。他身上的衣服換過了,我想他早上回家梳洗過。
「昨晚上哪兒去了?我等了你一夜。」我問。
「花一夜時間,等一個你認為隨便的人值得嗎?」他說。
他尖酸刻薄的語氣教我椎心刺痛。
那只是我無心亂說的話而已啊!
「我道歉,你別生我的氣了好嗎?」我先低頭,是我鑽牛角尖不好。
不爭氣的熱淚滾滾而下,沾濕衣襟。
「問題不在這裡,問題是,你的癥結究竟是什麼?今天盡釋前嫌,改天同樣的事情還是會繼續上演。」他疲累地歎口氣說。
「我沒有癥結,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無論如何,我的心事是說不出口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在乎跟你心愛的人一較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