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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芊樺

  男子身穿銀犀鎖甲,腰繫長劍,走過之處,軍士官兵皆立定行禮,顯然是個身份極為尊貴之人。

  金眸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幸峨侯麾下號稱」左惡將軍」的醴驍。

  醴驍帶著劍走進一間連豪奢也稱不上的酒樓,這間酒樓的外表雖不起眼,卻是以盛產美酒佳釀聞名於世的棲家分鋪。在幸峨都的都師攻人王都棲瀾時,曾經為了軍部設置的地點而大傷腦筋,後來大酒商棲家之主大方地讓出位於王都的藏酒房之後才告解決。而棲家旗下經營的酒樓,也因此成為都師將帥們最常光臨的聚會場所。

  才剛踏進酒樓,散坐在樓內的將帥便紛紛對醴驍投以關愛的目光。

  顯然昨夜發生的行刺事件,已經傳遍都軍上下。

  「啊!醴驍,你來啦?」忽然一陣清脆的男子聲音打破這陣微妙的氣氛,一名身著黑犀鏜甲的年輕男子從酒台邊站起來。黑槍男子對醴驍招招手,狀甚親近,一臉似陽的笑容融雪般地消散了醴驍眸裡的寒霜。

  黑鎧男子是和醴驍並列「左惡、右善」的右善將軍——上官懲我。與醴驍不同的是,上官懲我擁有一雙充滿生動活力的黑色眼眸,爽朗的氣質與愛笑的臉龐一點也不像是拿劍的武官,反倒像是周遊列國的吟唱詩人。

  「還活得好好的嘛,可見昨晚的行刺根本沒有成功了?」上官懲我一開口就像是打破了醴驍身邊無形的隔膜,不一會兒,其他好奇的同僚們馬上跟著靠上前去。

  「凶王的遺族不是已經全數收押在牢裡等待幸峨侯的處決嗎?」

  「那個行刺的傢伙是凶王的什麼人?!」

  「是舊部屬?還是……」

  「聽說凶王的王女中有一個使劍的高手……」

  同僚七嘴八舌地詢問聲幾乎淹沒了醴驍,一旁的上官懲我拿起酒瓶,毫不客氣地往僚友腦袋上重重地敲了幾下。

  「哎喲——好痛——」

  「上官!你幹嘛——」

  「不痛何必打你們?吵什麼吵,你們一個人一句話,教他怎麼回答?」上官懲我瞪了僚友們一人一眼,側過頭,瞄了瞄醴驍,見他似乎沒有反應,才放下酒瓶,一腳踢開身旁的眾人。

  「人沒死,不是表示我活得很好嗎?」主角醴驍叫了杯酒,神色相當冷淡地回話。

  「那、那名刺客呢?」

  「你們昨晚一整夜待在這裡,就是為了打聽那個刺客的下場?」冷嗤的聲音像是從雪地裡撈起來似的。

  「呃!也不是這個意思。那個……因為凶王的王女裡,有一個擁有二星騎士資格的劍土,我們擔心——」

  「如果區區一個二星騎士就能取我的性命,我醴驍也未免浪得虛名。」

  「也對。」

  以醴驍具有五星騎士封號的能力與劍術,區區一個二星騎士要取他的性命,確實不太可能。

  一想到此,僚友們不由紛紛露出尷尬的笑容。等待了一夜的話題算是到此告一段落!雖然在眾人心中仍然除不去對那名二星騎士的凶王王女抱有的警戒,但在醴驍無意多談的情況下,眾人只好各自作鳥獸散。

  「啊!真是無趣,還以為會有更有趣的答案呢!」看著同僚垂頭喪氣地離去,上官懲我一邊端著酒杯,一邊慢條斯理地說道。

  酒到手邊的醴驍沒搭話,一雙金色的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悶不吭聲地逕自喝著酒。

  又過了大半晌,等到樓裡的將帥離去大半後,上官懲我才溫吞吞地爬到醴驍身邊。「詢政廳的侍衛說你昨夜在被行刺後,便扛了個人回宅邸去,那人不會和行刺你的傢伙有關吧?」

  「是啊!而且昨晚還被迫和我睡了一夜哪!」醴驍的回答也很恐怖,臉色絲毫未變的說出像是玩笑的認真話。

  上官懲我呆了下,手上的酒杯險些掉下來。「是個女人?」

  「是個女人。」

  「她行刺你,然後你收留了她?」

  「不是收留,是強奪,我用無恥的手法強奪了她的貞操。這就是身為有權勢者的醜惡之面。」醴驍自嘲地說道,酒杯內的酒波映著那雙異色的眸子,突然變得有些朦朧起來。「總之,我也成了卑劣的欺凌者。」

  短瞬的沉默讓上官懲我消化了醴驍話裡的意思,隨後,一隻柔似無骨、一點也不像是男性所擁有的將軍之手搭上了醴驍的肩。「喂,醴驍,這不像你。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女人現在還在你的宅子裡嗎?」

  「不知道,昨晚離開後就再也沒看過她了,如果現在還待在那裡,倒是挺有勇氣的,只是不曉得是不是愚勇就是了。」

  「那女人的來歷是?」

  醴驍微瞇了一下眼。「凶王的王女。」

  「王女?!是那個二星騎士嗎?!」

  「二星騎士?嗤!她恐怕連劍怎麼拿也不曉得。」醴驍冷嗤地想起了昨晚持劍微顫的那雙象牙似的小手。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醴驍笑了起來,眼角眉梢淨是諷意。「怪了,為什麼你我非得討論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的未來不可?」

  「醴驍,幸峨侯的命令你應該知道吧?所有凶王的遺族全數處死,那個女人若還在你的宅裡,讓司寇知道了,難保不會栽個『窩藏逆賊』的贓名給你!」

  「如果是這樣,倒也有趣,我正想看看司寇大人的手腕有多高明!」

  「醴驍!」怒斥浮上了上官懲我的臉。

  「哼!放心吧!我雖然是個不祥之人,卻還有絕不死在卑劣小人手上的自尊。如果要死,至少也得死在和自己才能相稱之人的手上!」醴驍靜靜地凝視著酒杯,眼眸雖不看向好友,但話裡的意思已經表示的相當明白了。

  向來就知道摯友並不是個可以坦率說出感性承諾的男人,上官懲我卻還是從摯友的話裡吸收到對方的保證了。他歎口氣,望向這個有雙只有蓬萊仙山的麒麟才會擁有的金色眸瞳的至交,有些無力地垮下了肩膀。「你可要好好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我向來愛乾淨得很,從不替別人收屍,尤其絕不替不知避禍的傻子收屍。你可別輕易地被人給害死,這樣是會害身為你朋友的我很難做人的。」

  「嗤!」冷笑了一聲,算是答覆。

  坐下來再喝了幾杯酒,並討論了些軍務上的細節以後,右善將軍才告別摯友離去。

  隔著酒杯中的映影看著好友的身影慢慢消失,醴驍的眼眸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名女子的身形。

  女子有張妍美清麗的臉龐,水靈的眼中帶著尋常女子少有的倔強。

  醴驍任著女子的影像穿梭在自己的腦海間,彷彿沉醉在酒意之間。許久,他才甩了甩頭,而後付了酒錢離開酒樓。

  ★  ★  ★

  回到宅邸的醴驍並不意外看見留衣仍然留在宅裡。

  王都的市街上現正貼滿王族之人的懸賞畫像,都內都外也處處徘徊著賞金獵人的身影。除非是有勇無謀之人,否則至少會選擇留在宅中,等待進一步可以脫逃的機會。惟一讓他覺得意外的是當自己打開房門時,卻看見她端正地坐在其中,樣子好似正在等待他的歸來一樣。

  淡淡的驚訝滑過了醴驍的金色雙眼,卻沒有流露出來。

  反正那個女人的生死對自己來說,也不過就是一閃即逝的一個意外而已。

  是的,如此而已。

  「到底還是畏懼死神,王族之人好像也不會因此而顯得比較英烈。」即使經過淒烈而親暱的一夜,醴驍的言詞仍然沒有一絲改變,如舊犀利。

  但對於留衣來說,或許這才是最好的態度,帶著仇恨的一夜結合之後,若因此改變了什麼,恐怕反而會讓她的恨意無法有個可以釋放或宜洩的對象。

  「就算要死,我也不會選擇死在被你凌辱之後的第二天,我沒有必要滿足你的優越感!」

  「噴噴噴{相當有骨氣,真教人忍不住想為你的勇氣讚歎一聲哪!」話裡雖帶著習慣性的嘲諷,但有著讚賞的意味。

  她似乎是個性情特別的女人!

  「那麼,在這裡等我回來,是為了說些什麼事嗎?」走向酒櫃,醴驍倒了一杯宛如落日餘輝般顏色的美酒。「若要索償的話,儘管說沒關係,我對女性向來大方——」

  「鏘鋃!」回答醴驍的是一尊人偶。

  劃著不甚優雅弧線的人偶飛射過來,他略懶散地偏頭一避,人偶撞擊在牆上,碎成一地。

  醴驍一點也不意外地抬眼望向扔出凶器的人,惱恨的火焰燃上她的眼眸,憤怒的火光則激紅了她的秀顏。即使如此,那身動人的美麗卻仍然惑人如昨。

  冷冷地嗤笑了一聲,他放下酒杯,步伐敏捷地移向她的身前,在她逃開之前伸手抓住了那只白玉般的手腕。 「這麼美麗的手是用來享樂而不是用來砸東西的!」

  他的聲音有些纏綿的味道,淡淡的,卻仍讓人不自主地恐懼起來。

  留衣驚恐地掙扎著,使盡氣力抵擋他的接近,卻怎麼樣也擋不住那身強烈的壓迫感與存在感。「放開我!你這卑劣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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