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冰雪聰穎的王靜雨,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兩人在打什麼主意,只是要她進宮,不如要她去死比較快。
「怎麼辦?靜雨姊不肯承認耶!」王晴雯扯扯郭靖平的袖子,低聲說。
她泛紅的眼睛,讓郭靖平心中升起一股憐惜,望著她一開一合,形狀優美的粉紅唇瓣,更讓他心蕩神馳,根本沒留意到她到底在說什麼。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見他表情呆滯的看著她,王晴雯半撒嬌半埋怨的小聲問道。
「喔,有啊!」郭靖平回過神,大聲的回答。
「小聲點啦!」被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的王晴雯,連忙用小手摀住他的嘴巴,指指站在窗口發怔的王靜雨說:「靜雨姊陷入沉思裡,你不要嚇到她。」真是個魯男子!
唔……好香!被她的小手摀住嘴唇的郭靖平覺得全身血液衝上腦門,忍不住偷偷香了她的柔荑一下。
胡碴的硬刺感和溫軟的雙唇混合的奇妙觸感透過她的肌膚傳來,嚇得王晴雯連忙抽回手。那樣叫人臉紅心跳的酥麻觸感,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感受,感覺既迷惘又羞澀的她,詫異的抬起眼,迎上她的是一對蕩漾著熱情的深邃眼眸。
郭靖平凝望著她,鼓起勇氣拉起她的小手,在她的手心裡重重烙下一吻。
「若是你們兩心相許,等晴雯入宮三、五個月後,郭大人再去求皇上成全,相信皇上會同意的,所以你們不用急著現在就算我一份。」王靜雨不留情面的當場戳破小兩口的心事。
聞言,郭靖平深思著這麼做的可行性,但王晴雯卻羞得大喊:「靜雨姊,妳在說什麼啦!我們哪有……」
兩心相許?這四個字就是形容剛才的情況嗎?她有些恍然大悟。
「妳不用急著解釋,我說的沒錯,況且這種事早有先例,相信郭大人應該瞭解才是。」王靜雨冷冷的打斷妹妹的話,拋下尷尬的兩人走出書房。
「你……你別聽靜雨姊胡說!她一定是為了脫身才這麼說的。」
「我瞭解。」聽她急著解釋,郭靖平只是淡淡的回答,就算王靜雨說的是事實,他也不會介意。
「所以……所以你沒誤會吧?」王晴雯小心翼翼的確認。
「沒有。」郭靖平悶聲道,頭也不回的離開書房。
倚在門旁的王晴雯,見他毫無眷戀的大步走開,不知為何,她心中泛起一股微酸的感覺。
◇◇◇
天未亮、雞未啼,一陣擾人清夢的嘈雜聲傳入後院。
「小姐,小姐,妳快起床啊!」彩繡雙手猛搖著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主子,「宮裡的禮儀太監和蘇嬤嬤來了。」
「來了就來了嘛!干我啥事?」王晴雯咕噥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平日不睡到太陽曬屁股不會起床的她,現在天還未亮就要她離開溫暖的被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小姐,昨天張公公就交代過今天會有宮裡的人過來,妳快點起來呀!」
「他們弄錯人了,打發他們去靜雨姊的房間!」睡不飽的王晴雯有些惱火,昨晚她在姊姊房裡遊說了一整晚,這會兒她困得很。
兩個丫鬟見主子的反應,對望一眼,當下便決定一個先到外頭擋人,另一個快幫主子梳洗打扮妥當。
「晴雯小姐還沒起來嗎?」小寇子走入王晴雯閨房的前廳後問道。
「小姐還在梳洗,請小寇子公公和蘇嬤嬤稍候。」金針硬著頭皮解釋。
「一個姑娘家睡到這麼晚,這像什麼話?」個性嚴肅、做事一板一眼的蘇嬤嬤不悅的說。
「呃……小姐昨天刺繡到半夜,所以今早才睡晚了點,請蘇嬤嬤諒解。」金針隨口編了個理由搪塞。
「是這樣嗎?那我進去瞧瞧。」蘇嬤嬤壓根就不相信金針的說辭。
「蘇嬤嬤請留步。」金針試圖擋住蘇嬤嬤,不過蘇嬤嬤身材過於高大,三兩下就把金針甩到身後。
「小姐,妳快起來啊……」彩繡見蘇嬤嬤走進內房,一時慌了手腳,只得不住地推著緊裹著大紅錦緞被,活像一枚蠶蛹的王晴雯。
「吵死了!」王晴雯咕噥一聲,從被裡伸出手揮開彩繡。
蘇嬤嬤看著實在不像樣,她大步向前,將整床棉被連抱帶拖的從王晴雯身上拉開。
「彩繡,妳好大的膽子!」被一陣涼意驚醒的王晴雯總算坐直身子,正準備開口訓人時,卻發現彩繡旁邊站了個高頭大馬的女人。
「我是宮裡派來的蘇嬤嬤,得罪小姐了。」蘇嬤嬤朝她欠身請安,「我是皇上派來教導小姐宮中規矩的教引嬤嬤,外頭還有一個禮儀太監小寇子,負責指導小姐宮裡應對進退的禮儀。深宮內院不比一般官宦人家,規矩很多,希望小姐盡心學習。舉個例子來說,宮裡起床、用膳、沐浴、就寢的時間都有規定,像小姐今天這樣就犯了大忌。宮內的女史、女官們通常要在皇上上朝前就準備好……」她滔滔不絕的說著進宮的第一課。
「好了、好了,不用解釋了。」王晴雯慵懶地打個呵欠,睡眼惺忪地看著蘇嬤嬤道:「我不管宮內有什麼鬼規矩,反正現在我要睡覺。而且妳搞錯人了,下個月不是我要入宮,是我姊姊要入宮,她的閨房在隔壁,恕不相送,再見!」她一把奪下蘇嬤嬤手上的棉被,倒頭繼續呼呼大睡。
「這位不是晴雯小姐嗎?」蘇嬤嬤驚訝的轉身問彩繡。方才帶路的小丫頭分明說這裡是王晴雯小姐的閨房啊!
「呃……這位是我們家晴雯小姐沒錯。」彩繡笑得十分尷尬。
「進宮第二課,說話要誠實。」蘇嬤嬤再度拉開棉被,朗聲吩咐外頭的宮女進來幫忙梳洗。
「妳……妳這個多事婆娘!」王晴雯欲發作,卻被彩繡掩住嘴,硬壓下她的咒罵。
宮裡的人可是得罪不起的呀!彩繡慌忙以眼神暗示主子。
來不及抗議的她被幾個宮女快手快腳的卸下寬鬆的中衣,套上繡著菊花圖樣、窄身的淺藍色旗裝,梳著宮中仕女們梳的包頭,然後在頭頂安上裝飾著兩朵紫藍色堆紗宮花的旗頭,最後在她的腳上套了雙和衣裳同色的花盆底鞋。
「小姐,妳這樣好漂亮喔!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彩繡悶頭苦思,過一會兒她拍手笑道:「對了,叫『三分姿色,七分裝扮』!」
「可不是嗎?真的和平常不一樣呢,看起來好高貴的樣子喔!」金針也忍不住頻頻點頭。
「笨蛋!那句話的意思是我很醜,要靠裝扮才能見人耶!妳應該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才對!」原本像木頭娃娃任人裝扮的王晴雯,忍不住扮了個鬼臉。這兩個丫頭的程度比她還差,所以糾正她們讓她頗有成就感。
「對對對,小姐真厲害。」彩繡和金針忙不迭的點頭。
蘇嬤嬤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閱人無數,由宮女、答應到皇后、嬪妃她也見了不少,她一直深信若要知道一個主子的性格,由她身邊丫鬟的表現就可以瞧出七、八分。她聽說王尚書之女,不但寫得一手好字,更是個滿腹詩書的才女,可是今日一見,不但言行舉止沒個分寸,身邊的丫頭連成語都引用不好,這若是傳入宮內,恐怕會貽笑大方吧。
「好了,小姐請起來走兩步看看,第一次穿花盆底鞋難免有些不習慣。」蘇嬤嬤催促道。
「蘇嬤嬤,妳開玩笑吧!」王晴雯抬腿瞧著那雙看起來不甚牢固的花盆底鞋,「穿這種鞋能走路,豬都能飛了。況且我又不是要去唱戲,幹嘛像踩蹺似的穿這個?」方纔她只是一時新鮮好玩,才讓她們打扮,若真要叫她穿這身行頭走出去,她不摔死才怪。
「這鞋和妳們漢人唱戲時的踩蹺不一樣。」蘇嬤嬤知道她說的是京戲裡頭花旦必練的身段功夫。「我們在宮裡都是穿這種鞋走路的。」
「啊?」王晴雯這才注意到蘇嬤嬤和其它宮女都穿著這種鞋子,她只得勉強站起來,動作不自然的走了兩步。「妳們穿起來是挺不錯的,不過我穿起來就像猴子踩高蹺,噢……」話未說完她便跌了個狗吃屎。
「小姐,妳別耍寶了。」金針笑著連忙上前扶她。
「什麼耍寶?我是真的跌倒了。」王晴雯扶了扶頭上那塊活像墓碑的頭飾,苦著小臉說。
「多走幾次就習慣了。」蘇嬤嬤替她扶正頭上的旗頭,「抬頭、挺胸、收小腹,妳頭上的旗頭是平衡用的,走路時眼睛直視前面,不要左顧右盼,多走幾次就順了。」蘇嬤嬤說完又塞條手絹到王晴雯手上。
「宮裡的女人都是這麼走路的嗎?」那豈不是像殭屍逛街嗎?還是漢人走路顧盼生姿比較好看。
「那當然!」蘇嬤嬤驕傲的抬頭挺胸,宮裡有一大半的秀女都經過她的指導呢!
「不好玩,我不玩了!」王晴雯一屁股坐下來脫鞋。原本她想若是不難應付,她就勉強敷衍敷衍,然後趁這段時間和郭靖平連手說服靜雨姊,等進宮那天再來個李代桃僵,不著痕跡的將她和靜雨姊掉包。但哪知宮裡規矩這麼多,才一個衣服鞋襪就讓她吃不消,更別提還有其它的繁文縟節了,她可沒那麼多閒工夫去應付宮裡的這班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