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歡她嗎?眼簾慢慢地斂下,蓋住了黑潭般的雙眸。他……不知道。
「喂,你的回答怎麼樣?」康雯雯打斷華矢紋的沉思,不耐煩地問道。
「我——」他遲疑著。
「我什麼我,你只要回答:可以,還是『不可以』就行了。」僅存的耐心快要消磨完畢,她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道。雖然是二選一的答案,但握拳的手卻明白地昭告,若是他的回答不合她的意,就得做好挨拳頭的心理準備。
他看了她一眼,「你為什麼要來和我說?你大可向你父母以及我的父母提出。」他不解。
「呃——」是可以,不過若真的這樣做的話,她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在想了三天後,下出的結論是既然她要下水,那他也沒道理在岸上旁觀,「我對我父母說,而華叔和丘姨方面你去說。這樣比較公平。」她一個人,頂多只能應付兩人。
他低著頭思考著……她要和他解除婚約,而他——要答應嗎?婚約像是一種牽繫,讓他們彼此有了一種特定的身份……
「喂,你到底想好了沒?」她瞪著他,拳頭在他面前揮動著。
「我可以答應……」
耶,不錯,上道!
「但是……」
但是?才收回的拳頭又繼續亮了出來,「姓華的,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沒打他就算不錯了,居然還敢來個但是。
他無視她準備揍人的動作,淡淡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履行三天前我在宴會上提出的要求。」
「你是指陪你熟悉周圍的環境?」她半瞇著眼盯著他。這個三天前被她徹底否決了的提議,他竟然又提了出來。
「對。」理由牽強得過分,他若真要熟悉環境,大把人願意帶路,只是……若她在他的身邊,他應該是可以弄清楚,為什麼情緒有時會因為她有那麼不舒服的起伏。
因為她當年保護他的舉動,他開始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可能對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但他卻怎麼也忘不了,甚至連帶著把小時候所有的討厭的情緒也一併消除。
從來沒有靠過那麼溫暖的背,比起父母,更讓他懷念。
只是……現在的他還不確定那是否就是所謂的「喜歡」。若不是的話,解除婚約未嘗不可,但——若是的話,他會把「未婚」的關係轉為「結婚」。
「若我不願意呢?」她瞪著他,語氣中充滿了火藥味。曾幾何時,他學會了趁火打劫。
「那麼我們依然是未婚夫妻。」
有沒有搞錯啊!「你欠揍嗎?」她氣道,火氣有上升的趨勢。她討厭被威脅的感覺。
他低頭看著她握緊拳頭的手,「用了它,結果還是一樣。」她情緒的變化全部都會反應在她的臉上,使他可以輕易地知道她的意圖。
「你……」她忿忿然地看著他,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借此緩和著自己的怒氣,「你真的是華矢紋?」小時候他明明是個愛哭又懦弱的膽小鬼,長大後怎麼居然全變樣了。
「你懷疑嗎?」他不答反問。
我哩,收回前言,不是全變樣了,還有一樣沒變,小時候是個討厭鬼,長大依舊是個討厭鬼。
「你的回答?」他撥了撥額際微濕的髮絲。
「如果我同意的話,你會什麼時候向華叔和丘姨提出解除婚約的事?」
「三個月之內。」在時間表的安排上,他的巡迴演奏會在本地的時間預定是三個月,三個月後,應該會去巴黎。
三個月……不算太慢,也就是說,她陪他熟悉環境亦最多不過三個月。
「那前提是我沒課的時候。」她難得地妥協道。如果是為了以後五十年的幸福,只有現在偶爾犧牲一下時間了。
「可以。」他淡然道。也許更頻繁地接觸之後,他便可以更明確自己的心意了吧。
OK!交易談成。
康雯雯轉身走到落地窗前,準備原路返回。
「你要翻陽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華矢紋微皺著眉問道。
「猜對了。」哪裡來,哪裡去,理應如此。總不能讓她從陽台進來,再從正門出去,那華叔和丘姨還不嚇一跳,「不過還有……」她轉過頭對著他說道。他的阻止讓她記起了某件還未做的事。
「什麼?」她是想要反悔嗎?
「就是——」上下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康雯雯朝著
華矢紋揮出了一拳,「讓我打一拳。」多少也得讓她發洩一下吧。
乾淨利落的一拳,直接轟上了對方的肚子。唔——果然是神清氣爽啊!
美國紐約
琴房內,一個女孩坐在鋼琴前,美麗清雅的臉龐上,沒有往日的自信與歡顏,有的是淡淡的卻抹之不去的愁絲。白皙的手指輕撫著熟悉的琴鍵,一個鍵,一個鍵,輕輕地撫著,卻沒有彈下去。琴身上,則靜靜地攤著一張報紙,頭版頭條,偌大的標題:《回國演奏會——傳說中的貴公子華矢紋》。
「為什麼?為什麼連說都沒有說一聲,就這樣回國了呢?」澀澀的聲音緩緩飄散在琴房內。是想念,好想要見到他,想要問他,為什麼,他可以做到那麼淡然,淡然到沒有留下一句告別就離開了她。難道她在他的心目中就沒有一絲一毫的份量嗎?
手指繼續撫著象牙白的琴鍵,苦澀的眼淚持續地在眼眶中打著轉。
她——從初次在柯蒂斯音樂學院的時候,從老師對著全班介紹他的時候,她就不由自主喜歡上了他。多少年了,沒有停止過喜歡,為了他,她去學她從來沒有涉及過的中文,去學她向來討厭的中國的各類樂器,只因為他是中國人,而她——想要討他的歡心罷了。
而這一切,他從來都是知道的,他知道她愛他,知道她在乎他,但卻從來都不曾給她任何的答案,也不曾給她任何的希望。
「婭紗。」琴房的門被推開,來人喚著她的名字。
她抬起頭,看著走進房內的人,「彼利……」
「你哭了?」他走向她,看著她紅腫的雙眸。現在的她,沒有站在舞台上時的自信與驕傲,有的只是需要人細心呵護的悲傷,「是為了矢紋嗎?」其實不問,他也已經知道了答案,淫浸過淚水的報紙就擺放在鋼琴上。除了華矢紋外,還有誰能讓音樂界的玉女傷心成這樣。
矢紋……名字彷彿像是淚水的鑰匙,讓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彼利,我好想他,好想他,他……他是在生我的氣嗎?因為在他第一場世界巡迴演奏會時我沒有來,所以他才沒有說一聲就回國了,是不是?是不是?!」激烈的語氣,彷彿像要求證什麼似的。故意不去看演奏會,為的是想要他的在乎,而不是他的離開。
「這……」
「他……明明知道我是愛他的,怎麼還可以……」從來她都是眾星拱月的公主,出眾的外貌與才華讓她不知道什麼叫做挫折,可是,「他」卻教會了她悲傷的含義。
「別哭了。」彼利掏出手絹遞給滿臉淚水的婭紗。雖然他同情她,但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矢紋從一開始就不曾表示過喜歡婭紗。就某方面來說,矢紋有些絕情,對誰都淡然相處,保持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就算是好友的他,有時亦摸不清他的心緒。
她看著他遞過來的手絹,眼淚,該擦嗎?這是她想念他的證據,但是——即使是留了再多的淚,他也不會知道吧,不會知道她的悲傷。難道先愛上的人就注定這樣嗎?
手慢慢地伸出,接過了手絹,「彼利,」她拭著眼淚對他說道,「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嗎?」
「什麼事?」不知怎的,他看著她的眼,有種不好的預感。
「帶我去中國找矢紋。」是的,她要去找他,然後,她一定要得到他的愛……
第五章
感情如果可以確定,
那麼會是什麼?
依稀模糊的背影,
卻告訴我你仍是你。
俊秀斯文的面龐,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髮絲,修長的身材,寬肩窄腰,配上一套白色的亞曼尼西裝,怎麼看都該是去參加晚會的貴公子,而不是手上拿著爆米花坐在觀看全國X屆跆拳道大賽。不協調的感覺猶如猩猩坐在餐桌前吃著法國大餐。
「你今天帶我來看比賽。」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華矢紋看著場上正在比賽的人,轉頭問著帶他來的始作俑者。已經開場半個小時,即使是她走錯地方,也早就該發現了。
「對啊。」康雯雯雙眼緊緊盯著在賽台上對打的兩人說道。她歷來喜歡跆拳道,自小父親教她的許多防身術、擒拿術中就包含了不少跆拳道的基礎,在高中的三年中,她甚至跑到道場特地去學。
況且這場比賽她已經候了很久了,難得這個星期天有空,當然要來看了。惟一美中不足的則是,身邊卻多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如果你不喜歡,大可由那裡出去。」她滿不在乎地指了指朝南邊的出口處,不介意他的提早退出。反正她今天帶他來就是勉強至極的,他若真要離開,她會拍掌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