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一個夢嗎?
她感到有隻手臂扶起她,濃稠難聞的藥汁緩緩地灌入她灼熱燒燙的喉道中,接著又替她擦了額頭上的汗水。
是師父嗎?
不,那手臂是屬於男性的,和師父的不同,況且這人身上有一股極?好聞的麝香味,與師父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不同。
迷糊中,她緊握住對方替她擦汗的那隻手。「求求你……救她……救她……」她激動地嚷道,聲音裡儘是哀痛的懇求。
慕容□怔住了,他望著被她握住的那隻手,心裡有一股奇異的騷動。
他一向不近女色,因為他受不了沒腦袋的女人,但不知?什?,她給他的感覺和別的女人不同,被她這樣握住手,他竟然一點也沒推開她的念頭。
他沒抽回被她握緊的手,反而低下臉細細探究這名正在囈語的女子,雖然她的額際有些擦傷,但仍不減損她的美貌於萬分之一。美人胚的瓜子臉,長而卷的眼睫,絕塵脫俗的面容透著靈秀之氣。
會是哪一家的小姐?他想。
他不禁自嘲地想,要是他那風流的三哥,恐怕一眼就認出來了,全京城的女人,他幾乎沒有一個不認識的。
他一直沒有鬆開手,奇異地,就連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什為他就這樣任她緊緊握著,握著……???
過了三日,月無缺仍然昏迷不醒,嘴裡也依舊不斷地發出囈語,神情相當悲傷痛苦。
三日來,慕容□親自餵她湯藥,這些事本可由下人來做,但不知?什?,他竟一次又一次地親自照料她。
他捧了一碗濃稠的黑色湯汁,端至床前,掀起衣袍下擺側坐床沿,單手撐起她,另一手拿著那碗藥就往她嘴裡灌。
苦澀難聞的藥汁登時滑入她嘴裡,這次她下意識地吐了出來,慕容□來不及閃避,竟被她吐了一身。
他眉頭一擰,稍嫌粗魯地捏緊她的下顎逼她張嘴,一古腦兒地將藥汁猛灌進她的嘴裡,月無缺雖邊咳邊揮手抵抗,但還是喝下了全數的藥汁。
忽然間,她醒了。
迷地睜開眼,用一抹極度哀傷的眼神盯著他,那眼眸裡夾雜著驚駭、傷痛的複雜情緒,就像是汪洋中的一葉孤舟般求助於他,慕容□在接觸到她那眼神後,瞬間屏息、震撼了,心中一股被需要感油然而生。
忽然間,她大叫,雙手緊緊扯住他的衣襟,神智混亂地又喊又叫。「不要……不要逼死她……」
「不要逼死誰?」他抓住她亂揮的手臂,沈聲問道。
「不要……不要死……」她淒惻地嚷道。
「你在說誰?」他蹙著眉,想問出一個端倪。
「嗚……不要死……不要死……」最後她竟哭了起來,甚至激動地嘔出一口污血,最後又昏了過去。
她癱軟在他的臂彎裡,慕容□立即注意到她才剛換好的衣服上又沾染了血漬,看來是她因激動而導致傷口裂開。
他皺了眉頭,接著俯身掀開她染滿鮮血的前襟,再撕開先前纏好的布條後,雪白的胸脯有好幾處血肉模糊的傷口,那傷勢簡直慘不忍睹。
他趕緊取來先前準備好療傷用的高粱酒,直接淋在傷口上。雖然在昏迷之中,她仍然痛呼出聲,叫聲淒切。
慕容□忙了一陣後,好不容易才將她的傷口重新處理好。
他端詳著她慘白的小臉,心中忽地閃過一絲奇異的感受。
接著,在他意識到自己不正常的舉動後,不禁搖頭失笑,一定是她目前太脆弱,所以才激起他的惻隱之心,他連話都還沒和她說過,怎麼可能會有什?異樣的情緒?
八成因為她是鎮南王一定要救活的人,而他不過是基於朋友的義務才會費心救她罷了。
嗯,一定是這樣!
慕容□如是說服自己。
???又過了兩日,這天,月無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似乎全身發燙,一會兒又全身發冷,但最令她痛苦的莫過於胸口處那股沈重的壓力,似有顆大石壓住她,令她無法喘氣。有時候又像有把利刃插在她的心窩處,痛得她連連問叫。「好痛……」
她的哀嗚引來了一直在房裡照顧她的慕容□,他替她擦掉了額際不斷冒出的汗珠,靜靜凝視她美麗的臉蛋。所幸她雖由崖上墜下,臉上卻只有額際的小部分擦傷,並未毀了這一張足以令男人癡狂的絕色容?。
無怪乎,那與她長相酷似的鎮南王妃能夠獨得鎮南王全部的寵愛,就連仙逝之後,地位仍然無可取代。
「好痛……」月無缺蹙著眉丘,喃喃地痛呼。
「你到底是誰呢?」慕容□忍不住望著她,自言自語地問道。
這樣出色的外表,是否同時擁有一顆聰慧的腦袋?還是像大多數的女人一樣,不過是個繡花草包罷了?
他不禁想,究竟是何原因讓她摔落懸崖?她口中念念不忘的人,是否就是同她一起墜崖的另一名女子?
「我對不起你……師父……」
師父?
他擰眉望著她,她口中的師父又是誰?
過了不久,她沒再發出聲音,似乎又昏了過去。
???夏蟲嗚叫的聲音,好似要喚醒昏迷已久的月無缺。
她又疼又澀地緩緩睜開眼,不久又不勝負荷地合上,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竟要費去她不少力氣。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迷迷糊糊中,她只聽見一陣輕碎的腳步聲靠近,真的靠得很近,因為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對方呼吸的氣息,那人搖晃她,她渾身酸痛地蹙起眉。
「娘……你醒醒……」一聲清脆的童音喚著她。
是個小孩……但是這孩子喊她什??娘?
她勉強地睜開眼,打算看清楚是誰喊她娘,勉強睜開後,眼前先是一陣恍惚,等到視焦漸漸凝聚後,她才看清身側的小女孩。
女孩兒看見她醒了,立即高興地盈盈笑個不停,一雙靈活的大眼興奮地直瞪著她瞧。
她亦好奇地打量這名小女孩,她一身昂貴的衣綢,黑亮的秀髮被散在肩後,頸子上掛著一條價值不菲的黃金鏈子,小女孩面紅齒白,小巧的鼻樑配上粉紅色澤的小嘴,襯著靈動的大眼,真是可愛極了。
不僅如此,她亦感受到這小女孩異常脫俗的氣質,小小年紀的她全身散發出高貴的皇家氣息,她敢斷定這女孩兒必是達官顯貴的千金小姐。
小女孩湊近她的臉,起眼燦爛一笑。「娘!」
她皺起眉頭,喉頭乾澀地道:「我不是你娘……」
她身上雖受了傷,但還不至於連自己有沒有女兒都搞不清楚。
「小姐……小姐……」一名奶娘打扮似的婦人進了屋來,一看見趙彤正趴在床沿上,急呼道:「就知道你跑這兒來了,頭也還沒梳好……」
「奶娘!」趙彤轉過頭喚著。「快過來看,我娘醒了。」
「什??」奶娘一頭霧水地走過去,待她看見床上人兒的面容後,不禁嚇了一大跳,手上的梳子也隨之掉落地上,她睜大眼驚呼道:「王妃?」
不,不是王妃,眼前女子的神情與王妃不同,但那長相……那長相……老天爺,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之人?
見到奶娘驚愕的表情,趙彤得意地笑了開來。「我就說吧!」
王妃?月無缺一聽,眉頭蹙得更深了,她們究竟把她誤認成誰?
開門聲乍響,鎮南王和慕容□雙雙進了屋子。
「爹,娘醒了。」趙彤高興地飛奔至父親的懷裡。
「喔?真的?」鎮南王抱起了女兒,踱到床沿,果然看見昏迷已久的女子已經甦醒。
「我看看。」慕容□上前?起她一隻皓腕,凝神把脈,再接著仔細檢查她的雙眼和身上的外傷。
「做什?!」她驚呼,卻虛弱得無法反抗。
「脾氣還挺倔的。」慕容□撇嘴笑道。
「你們是誰?」她沙啞地問道。
模糊的視線落在慕容□身上,他傾向前的動作,令她看清了他的長相,他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一身文士的風雅氣質,卻又略帶狂傲之氣。
可奇怪的是,她竟覺得他很面熟,尤其那眉目之間的神情更令她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一時又想不起來,只覺得腦袋昏昏沈沈,渾渾噩噩。
過了片刻,慕容□站了起來,雙手環在胸前,一雙銳利的鷹眼直直盯著她。「姑娘又是何人??什?會從崖上掉下來?」
他這一提,她才忽然想到與她一同落崖的師父,於是趕緊問道:「另一個……女人呢?」
「先告訴我你的名字!」慕容□一點也不打算妥協。
她望著眼前倨傲的男人,不知怎地,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更深了。
「名字。」慕容□催促道。
月無缺仍是抿緊唇,沒有答話,一雙眸子緊緊地盯著這名俊逸的男人,不知?什?,心裡突地?生與他保持距離的念頭。
「難道連自己叫什?都忘了?」慕容□嗤笑道。
「無月。」沈默了片刻後,她冷冷地說出一個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