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飛霜也首度對他展露笑意道:「我是不介意有樁兒遣麼大的兒子啦,可是你捨得嗎?森迎柏,捨得因為自慚形穢,而再度離開香雲母子?我話可說在前頭,如果你這次敢再臨陣脫逃的話……」
迎柏幫她把話說完。「你就饒不了我?」
「知道最好。」
「寒衣,」迎柏搖頭苦笑,望著將彭鶴推給手下後,已回到妻子身旁的端木愷說:「你不覺得小霜個性太過激烈火爆?」
「我就愛她的恩怨分明。」
「當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迎柏笑歎。
「怎麼樣呀?森迎柏,」飛霜勾住丈夫的手臂道:「比文釆武藝,你或許樣樣不輸潭哥與寒衣,但說到做人夫婿嘛……你可還有得學呢。迎桐,我說的對不對?」
「對,小哥,聽話,可是第一步噢,你怎麼說?」
「沉潭、寒衣,看看你們的妻子,怎麼你們反而都悶不吭聲?」迎柏轉向兩位戰友求助。
「舅爺,我還想與你比箭。」是夏侯猛的回答。
「對啊,你不把手醫好,我就算想要以比武的方式,跟你要回曾誤會楚楚與我的公道,也怕勝之不武。」
「這麼肯定自己會勝?」迎柏盯住端木愷問道。
「當然,」他傲然直言。「別說你現在不方便,就算一雙手全無問題,也不見得能贏我。」
「一個用溫情攻勢,一個用激將法,」迎柏回頭問楚楚:「你想,我還能繼續拒絕下去嗎?」
「你並非自暴自棄的人,現在有了樁兒與我,更加不能那樣做,是不?」
「這才是讓人最抗拒不了的柔情啊,熾濤。」夏侯猛哈哈大笑。
「罷了,」迎柏終於點了頭。「就全交給你去安排吧,」他一手攬緊妻子的腰,一手則牽起已溜下夏侯猛懷抱、奔到他身旁來的兒子的手說:「抱不住未遲的事,我也希望永遠都不會再發生。」
十天以後,已改名為「映樁」,換字為「未遲」的懷樁,頻頻轉身揮手,直到看不見送行的母親身影為止。
「爹,我們什麼時候回來接娘?」看見迎柏抿嘴一笑,他立刻又不好意思起來。「我知道了。」
「接了思萱,就回來看你乾爹、乾娘的孩子。」但迎柏依然不厭其煩的重複道。
那是楚楚的堅持,她說在江東多年,最照顧他們母子的人之一,是端木愷,而飛霜又是舊識,說什麼,她也該待到端木家的長孫或長孫女順利誕生以後,再隨迎柏赴荊州;更何況要搬離久居多年的山陰縣,有些事情,也實在需要一段時間處理。
偏偏迎柏不能久留,必須回劉營去覆命,幸好他的手在經過華佗的手術診治後,已然大好,只要傷口癒合後,多注意休養,暫時不過度使用,頂多半年,華佗向他保證:他的右手定能完全恢復健康。
「現在開始學著愛護自己、珍惜健康,『應』該還『未』太『遲』,」華佗呵呵笑道:「原來楚楚為這孩子取名,別有深意,你委實該向兒子學習。」
「我明白,真是多謝您了,華師父。」
迎柏趕著道謝,一旁的端木愷和夏侯猛則顧著嘖嘖稱奇。
「幸好華師父有獨創的特製麻沸散,不然熾濤的酒量那麼好,光想用酒麻醉他,絕對辦不到。」
夏侯猛頻頻點頭。「是呀,用酒吞服麻沸散,堪稱雙管齊下,還有這個神膏,」他指著華佗用來敷在迎柏傷口上的藥說:「你上回頸上的傷,也是敷這個嗎?」
「要不然怎能好得那麼快,而且一點兒痕跡也不見。」
「華師父,」夏侯猛對他豎起大拇指道:「您真乃神醫。」
「就是教徒無方啊!差點害了楚楚母子。」
「事情已然解決,華師父就別再自責了,更何況那原本就不算是您的責任。」
迎柏忙說。
「對啊,彭鶴那廝居心叵測,偽善多年,為他所騙之人,又不止師父一個。」
端木愷也趕緊勸解道。
「所幸一切無事,」華佗這才稍稍放寬心情說:「森將軍。」
「不敢,華師父還是直呼我名字,才不會折煞在下。」
「我有一個建議,不曉得你肯不肯接受?」
「華師父請說。」
「未遲的名字雖好,但也要配合姓氏才有意義,如今你與楚楚既已行過簡單的禮儀,結為夫妻了,那麼小樁的名字,是否也該配合『森』姓,重新取過?」
「多謝師父提點,」迎柏笑道:「待會兒見了楚楚,我立刻跟她商量此事。」
「這還用得著商量嗎?我看現在就算你要她本人改姓森,她也會乖乖照做,更何況是本來就該認祖歸宗的孩子。」
「沉潭,你覺不覺得妻子在不在場,對咱們破賊將軍的言談,有著莫大的影響?」
夏侯猛但笑不語,端木愷則照例哇哇大叫:「敢取笑我?沒關係,我才看你往後會不會也跟我們兩個一樣,成為最疼愛老婆的人。」
「不必等以後,我看他眼前早就已經是了,」夏侯猛說:「不過寒衣說的也對,我相信嫂子一定很樂於讓樁兒改名換姓。」
回想到這裡,迎柏隨即問坐在身前,幫忙執韁繩的兒子說:「樁兒,喜不喜歡你的新名字?」
「喜歡,尤其喜歡與爹爹一起姓森。」
「太好了,那你一定也會喜歡未來的全新生活,」迎柏微夾馬腹,策牠奔馳。
「走,咱們早去早回,回來與你母親團聚,永世再也不分不離。」
映樁仰起頭,與父親相挸一笑,而馬兒早已奔出遙遠;小男孩心中的離情終於漸淡,開始期待起和烏林、赤壁一戰中的其他英雄:趙雲、諸葛亮、關羽、張飛……等的見面。
終曲
東漢獻帝建安十四年.十二月
長江江心中.戰艦上
「孩子們都睡了?」夏侯猛問一身潮藍的妻子。
「連煒兒都已安眠。」回答他的,卻是一身粉彩的飛霜。
「產後還不到三個月,江上風寒,可別凍著了,來。」端木愷急急忙忙幫她將白貂衣披上。
「公事談完了?」楚楚則是一襲月白袍服,問斜倚在艦欄上的丈夫說。
「是喜事,孫劉兩家的喜事,可不干我北方的事,哪稱得上什麼公事。」夏侯猛接回話頭來。
「那你還直嘀咕,」迎桐取笑道:「真多『事』。」
大夥兒笑過一陣子以後,迎柏才首度發言。「沉潭,你們明日真要離開?」
「是啊,先回元菟,再至許縣,丞相正在大興土木,廣建樓閣,他征戰多年,委實也該享受一下了。」
「大人要分別,尚且難捨,更何況是小孩,」飛霜建議:「不如讓霓霓留下來。」
「要她留下來,不如讓她跟我們回荊州去,」楚楚說:「煒兒還小,你們夫妻倆得全心全意照顧他才行。」
「這怎麼可以,」迎桐另有看法。「我還正想把映樁和思萱都一起帶回東北,讓他們看看爺爺、奶奶的故鄉呢。」
看三個女人爭奪小孩的畫面,三個男人不禁再度笑開,此舉立刻引來飛霜的嗔怒。「寒衣,你笑什麼嘛。」
「笑你太貪心啦,夫人,」他攬住她的肩膀道:「這次他們選在江東與我們團圓,可全是為了你剛產後不久的身子著想,你還待如何?」
「我……我希望自己喜愛的人全在身旁,我是貪心嘛!」飛霜坦承不諱。
「那可不成,」夏侯猛提醒她。「誰教你丈夫一心只想效忠於吳侯,我們各為其主,本來就無法長久共居一地。」
「所以我說好勇鬥狠的男人最無聊了。」迎桐朝另外兩位姊妹眨眨眼睛。
「這千秋霸業,竟被你說成無聊?」迎柏大搖其頭。
「本來就是,」楚楚幫著小姑,指向河面。「這大地萬物,本就平等,全是人性貪婪,才會你爭我奪;奈何時勢如此,我們也只有多多忍耐了。」
「那明日我們還是按照計劃,各奔東西吧,誰教這江山多嬌,惹得天下英雄競相折腰?」夏侯猛做出結論。「不過大夥兒可別忘了明年的聚會地點,乃在我東北元菟。」
「行了,」端木愷率先應允。「我們一定依約前往;拿酒來!」
等各人一杯美酒在手,夏侯猛立刻高舉道:「且敬這無限江山。」
端木愷也說:「敬明月生輝,江水滔滔。」
迎柏則接下去舉杯。「最重要的是,敬我們的香雲、蟬風和蝶衣。」
這六杯酒同時代表:唯美人與江山多嬌,讓英雄豪傑競相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