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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齊萱

  楚楚閉上眼睛,壓抑住滿心的激動,也回擁了迎柏一下。「我們,我和孩子一起等著你,相信思萱不只會歡喜有霓霓那個表妹,也一定會喜歡有樁兒這個堂哥。」

  「是。」

  然俊楚楚深吸一口氣,就輕輕推開他道:「我進去了。」轉身便走。

  而與此同時,迎柏則迅速掩向能取得最佳視野的地點。

  「師兄,」楚楚高喊:「你不是要我進來嗎?我進來了,你別傷害孩子。」

  「只有你一個人嗎?」裡頭揚聲。

  驀然聽聞彭鶴的反應,端木愷差點就又忍不住向前,所幸有夏侯猛出手制止。

  「寒衣,別忘了最著急的人是誰?」

  飛霜也趕緊伸手拉住了他,一切盡在不言中。

  端木愷將牙根咬得死緊,半天後才終於蹦出兩個字:「好吧。」

  「咱們一起等下去。」迎桐輕聲說。

  其實楚楚並沒有讓大家等太久,但對於焦灼的眾人來說,即便只是短短的瞬間,仍然長如千年、萬年,更遑論這一等,就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原來楚楚進屋裡去後,便發現彭鶴要的不只是她這個人而已。

  「我要師父的醫書和藥典。」

  「樁兒!」是她目光的焦點。

  「你沒聽見嗎?」彭鶴似頭瘋獸,眼露凶光盯住她,同時抱緊未遲道:「我叫你去把師父的醫書和藥典拿出來!」

  「師兄,你明知道師父沒有那種東西,更不可能交給我——」

  「信不信我會立刻割下你這雜種兒子的腦袋給你?」彭鶴根本不想聽她的辯解。

  在心急如焚的電光火石間,楚楚總算及時想到——「你指的是我平常跟在師父身旁做下的筆記?可是那些不過只是——」

  「你到底是拿或不拿?」

  「娘!」強自撐持的未遲,這時因為彭鶴隨著逼問加重力道,脖子吃痛,也不由自主的叫開來。「娘!」畢竟再怎麼勇敢,他也僅是個孩子而已。

  彭鶴會偏執至此,也就難怪不會相信,甚至可以說一直懷疑華佗有所謂私藏不傳的醫書和藥典了。

  會不會也是因為早就看穿了他徒有醫術,不見醫德這一點,所以師父才盡量減少將他帶在身旁行醫的機會呢?

  此刻也無暇想那麼多了。「我拿,我馬上拿過來給你。」

  匆匆進房又出房,楚楚手捧一疊厚厚的粗糙紙張,往彭鶴面前一送道:「東西給你,現在孩子是不是可以還給我了?」

  彭鶴竟然陰惻惻的笑說:「楚楚,你以為我很笨嗎?」慢慢站起來,仍將未遲扣在手中。

  「什麼意思?」

  「我對你感到很失望,你知不知道?原以為你會明白我對你的一片苦心,知道我一直有意娶你,甚至不會計較你身旁有這個雜種——」

  「住口!」這次換楚楚忍無可忍的喝止道。「樁兒有父有母,他不是個雜種!」

  「哦!我怎麼不知道他有父親?」自認得逞的彭鶴,滿臉得意的挪揄她說。

  「他父親姓森,名叫迎柏,是劉豫州帳下與趙子龍齊名的猛將。」

  聽聞此言,未遲的反應是瞪大了眼睛,狂喜、興奮到說不出話來,而彭鶴則是先恐懼,再色厲內荏的叫囂:「原來你的姘夫還真的是那個雜碎,只可惜他耳根子太軟,才會我說什麼,他便信什麼,你們啊,是休想再在一起了,走!全都跟我走!」

  「彭鶴,你究竟是不是人?你要人,我可以跟你走;你要書,我可以全部給你,唯獨小孩——」

  「我叫你跟我走!」他暴突出一雙眼睛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別以為你蠢,全天下的人就都跟你一樣笨,如果把小雜種還給你,你還會乖乖聽我的嗎?

  走!你先走,走我們前面。」

  「以女人為盾,你羞也不羞?」

  「少囉唆,人最重要的,便是活著,如果連命都沒了,我還怎麼研究醫書和藥典,做個賽華佗,賺盡全天下的錢呢?」

  楚楚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枉費你跟在師父身旁,已達八年之久。」

  「那個食古不化的老傢伙,」彭鶴得意忘形的狂笑道:「如果不是為了學他一身的絕活,誰會耐煩叫他師父,一叫便是八年?」

  「你不但綁我、威脅母親,還侮辱華公公,」未遲突然罵道:「你不是鶴叔,你是壞人、是壞人!」

  楚楚正擔心彭鶴會因而對兒子不利,孰料他聞言竟仰頭大笑不已。「小樁兒,這真是莫大的恭維。」

  已將跨出門檻的楚楚趁此機會說:「未遲,往後一切都要聽叔叔的,知道不?」

  未遲因知母親只有在口出慎重之語時,才會以本名喚他,立即應道:「是!」

  而彭鶴卻誤以為楚楚口中的「叔叔」是他,兀自得意不已。

  「走!出門後直走,再往右彎,我的馬車就停在那兒,待會兒——」

  「彭鶴!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取名做鶴,簡直有辱於牠。」他們一進入視線範圍,端木愷便像是忍不住的率先破口大罵。

  「端木愷,」他果然如眾人所願的停下腳步。「沒想到你我爭奪多年,差點就便宜了森迎柏那雜碎吧,所幸我棋高一著,懂得利用你來激走他,所以……人與書,兩項我都要。」

  「你想對孩子怎麼樣?」飛霜尖著嗓子問他。

  「聰明,端木夫人,會舉一反三,馬上就想到這個小雜種。聽說他是森迎拍的孽種?你想我會留著他來破壞我和楚楚的感情嗎?」

  「彭鶴!」端木愷再度大叫,楚楚也扭回頭來。

  「別急,別急,我不過是開個小玩笑而已,」他馬上又說:「橫豎我還差個幫我跑腿的小夥計呢,就留著他權充吧,走!楚楚。」

  「未遲,弓身!」守候在一旁的迎柏驀然高叫一聲。

  未遲立即乖乖照做,而楚楚則反過身往兒子撲去,迎柏射出的箭,同時不偏不倚,直入彭鶴微側過身來,想找尋聲音來源的肩膀,森冷鋒利的箭頭沾著血肉,便生生穿背而出。

  「娘!」重新回到母親懷抱的未遲高喊。

  而抱著他坐倒在地的楚楚,早已激動到無法出聲,只能任由淚水不停的流淌。

  「未遲……」迎柏趕到妻兒的身旁,聲音闇啞。

  「叔——不,」他將一顆小腦袋搖了又搖,「我應該叫你爹,是不是?」

  「如果你願意,你不怪爹多年來,竟然都不曉得有你這個兒子的存在,因而從來不曾照顧過你們的話。」

  「樁兒,不是這樣的,其實你父親他——」楚楚想要代替迎柏解釋。

  「那些事情,你們可以往後再說給我聽,」原本就很懂事的未遲,經過兩個多時辰的驚魂之後,似乎更加成熟了。「現在我只想告訴爹,我沒有哭,從被那個壞人綁住開始,我就一直想著爹跟我說過的話,告訴自己要堅強,發誓自己絕對不哭,因為我的父親一定希望有一個勇敢的兒子,所以我都沒有哭,真的沒有。」

  「我知道,我曉得,」迎柏扶他們母子起來,並立刻將未遲舉高抱進臂彎裡。

  「你實在是任何一位父親都會想要擁有的驕傲。」

  「迎柏。」楚楚的淚水稍息,也立刻跟著被他攬進懷裹。

  「楚楚,過去的一切都怪我,怪我不夠細心、不夠體貼,不夠——」

  「喂,你們賢伉儷想訴衷情,也不急在這一時吧?」夏侯猛過來說:「但再繼續下去,彭鶴卻很可能會被寒衣打死。」

  他們一起望去,果然看見彭鶴已被端木愷踢倒在地。「只有最最下等人,才會專找女人和小孩下手,而你,正好是我端木愷最看不起的人。」

  「小霜,快阻止寒衣。」迎柏要求。

  「他該死,我何必。」是她的心聲。

  「還在怪我?」

  飛霜斜睨了迎柏一眼,臉色稍緩,卻依然有氣的說:「欠我們夫妻的,記得全還在楚楚他們母子身上就好。」

  「那你丈夫他……?」

  「要拉你自己去拉,」她仍堅持說:「我可沒興趣姑息惡人,沒聽說過除惡務盡嗎?」

  「蝶衣。」換楚楚拜託她。

  「行了啦,寒衣,」最後忍不住婉言相勸的,竟是迎桐。「把他交給這裡的縣太爺去處置吧,沒必要污了你這位破賊將軍的手,是不?」

  「我妹子說的對,」迎柏也走過去說:「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想吳侯亦不希望你——」他忽然噤聲。

  「熾濤!」楚楚第一個回過身去扶住他。

  「爹!」若非夏侯猛接個正著,必定因迎柏手疾而摔落在地的未遲也緊張的叫喚。

  「我沒事,」他急急忙忙安撫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親人。「真的沒事,只不過為了射方纔那一箭,耗損了太多的心力,現在右手才會既酸且軟,休息一會兒,應該就會恢——」

  「熾濤,」楚楚打斷他的話頭,輕聲但堅定不移的說:「你要孩子永遠以為你這隻手是為了救他而廢掉的嗎?」

  「當然不是!」

  「小哥,是到了將過去做個了斷,以迎接全新未來的時刻了。」迎桐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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