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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齊萱

  「姊姊常說,能伴孫郎兩年,已勝過與凡人為侶約二十年。」

  驀然在飛霜心中浮現的,竟是端木愷昨夜拂袖而去的面容,可是飛霜卻覺得她完全可以體會小喬所轉述的大喬心聲。「我相信。」

  「有人說那是她不得不唱的高調呢。」

  「那只是因為他們都未曾得到過神仙般的眷侶。」

  小喬的笑容燦爛,彷彿陽光似的照亮一室。「所以囉,得英雄為伴,是要辛苦一些的,可是你若問我想不想要改配他人,我卻會搖頭到底,更何況我平日有循兒他們相伴,所以若要認真論起來,公瑾得想念四人,而我只需全心思君,你說誰辛苦了些?」她的巧妙比喻,終於逗笑了飛霜,再想想和當今三位欲爭雄天下的人比起來,吳侯妻妾無數,劉豫州老是在戰亂中弄丟妻子,而丞相的風流史則是更不必細提,那小喬所承受來自周瑜的專情,委實是幸福得大多、太多。

  「好啦,會笑就行了,還生不生寒衣的氣?」飛霜立刻噘豈嘴來說:「他不生我的氣,已屬萬幸,我何德何能,敢生他中郎將的氣?」小喬忍不住笑出聲來。「瞧你分明又擔心、又生氣,還什麼都不肯承認,其是小女兒心態。」

  「夫——人——」她頓覺雙頰火紅,遂拖長了聲音叫。

  「喊我姊姊吧,寒衣不就像公瑾與我的弟弟嗎?」小喬搖頭笑言:「這麼會撒嬌,怎麼不去跟寒衣撒,偏要氣得他半夜還猛討酒喝呢?」飛霜一聽可急了,立刻半起身問道:「他來討酒喝?那有沒有喝醉?他……」小喬冷眼旁觀,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以前總嫌寒衣太過率性,除了打仗之外,其餘均不用真心,而他的回答也例必是:「誰教我周圍均無一人能如二嫂令公瑾那樣的讓我動心。」

  如今呢?這個叫做茉舞的姑娘是否能成為第一個「破冰之人」,衝破寒衣心內築起多年的高聳冰牆?且不論她能不能,眼前看她便已率先將自己輸給了寒衣,這樣……好嗎?記得公瑾去年送寒衣至錢唐折回後,曾告訴自己——「茉舞,你要到哪裡去?」飛霜被她一問,不禁茫然回應:「我……」接著已泫然欲泣,「姊姊,讓你見笑了。」

  小喬搖了搖頭,起身拉過她的手來說:「該被笑的,是寒衣那根硬木頭,他一早便和公瑾出門點兵去了。」

  飛霜霎時慘白了一張臉。「他們……你們真的想以卵擊石?」「看來昨夜寒衣酒後吐的全是真言,你們昨夜確是為我江東六郡該降或該戰,起了劇烈衝突。」

  飛霜只是咬住下唇,沒有出聲。

  時序進入十月,在長江以北的荊州屬地,已幾乎全落入曹操手裡,他不但得到了這樣廣大的地盤,還接收了七、八萬的戰鬥兵力,尤其是曹操以前所沒有的水軍,所謂的艨艟戰艦,便有千餘艘之多。

  所以現在非但退到江夏郡與劉表長子劉琦會合的劉備有被吞減的危險,就連觀望成敗的孫權也感到戰火燒身,不能再觀望下去了。

  但是因為孫吳內部,自曹軍南下開始,在如何對付的立場上,始終存在著兩種不同的態度,以張昭、秦松為代表的主降派,被曹操的氣勢夏破了膽,一直勸孫權乾脆投降算了,所以問題至今便仍懸而未決。

  端木愷昨天夜裡回府會大發脾氣,為的正是此事。

  「什麼曹操就像豺狼猛虎一樣,挾天子以征四方,動不動就以朝廷為辭,今日拒之,會令事更不順。」他甚至一把扯下武冠給丟到一旁去。

  飛霜默默將它拎了起來,悄悄問道:「那是誰說的?」「張昭。」

  看他這麼生氣,可見孫權尚未做出最後決定,那是否代表著自己也還有遊說他的空間?明知是冒險,但飛霜仍然決定勉力一試。

  「寒衣,張昭勸降並非一朝一夕的事,為何今日會令你特別生氣?」「前日劉備有使自江陵來,你可知道?」「我曉得,劉豫州的來使,正好是諸葛左參議的弟弟,對不?」「確是,諸葛亮乃子瑜的弟弟,年僅二十七,卻能讓年逾五十的劉備為他三顧茅廬,委實是個人物。」

  「去年才把他自隆中請出來,今日就派他擔當如此重任,可見劉豫州確實相當看中這位類似他參謀的部從。」

  「不對。」

  「不對?」飛霜有些不解。「但我分明聽人說在得徐庶與諸葛亮之前,那劉豫州身邊連一個二、三流的謀士都沒有,他所信賴的,只有如關羽、張飛那種拍胸膛、豎大拇指的好漢,與吳侯的知人善任,根本沒得比。」另外一句沒有說出口的話,則是:與丞相的善待士人,則士人歸之的氣度,相差更是何止千里。

  「你說的這些全對,我剛才說的不對,指的是諸葛亮這次來使江東,大部分乃是他自動請纓的結果,而非出自劉備的遣派。」

  飛霜聞言,立即陷入沉思當中:看來此次丞相南征,非但東吳不可能即刻臣服,就連那好像已走投無路的劉備,在得了諸葛亮這一號人物後,會不會因而翻身,也值得密切注意。

  「會自動請纓前來,必是因為意識到事態已十萬火急了吧。」

  「聽子敬說是如此。」

  飛霜知道子敬是魯肅的字,在劉表死去時,他曾向孫權提出若劉備與劉表部眾同心協力,就與之結盟,如果他們之間離心離念,則可相機圖取的建議,要求親自到荊州去探虛實。

  於是孫權便以弔喪和慰勞劉表軍隊為德名,派魯肅前往荊州,他到了那裡以後,除了勸劉備與孫權結盟,共圖大業以外,也向諸葛亮做了一番自我介紹,說他是其兄諸葛瑾的好友,諸葛亮對魯肅即推誠相與,成了朋友。

  「他是與魯肅校尉一同回來的?」

  「嗯,子敬告訴公瑾與我,說那位諸葛亮向劉備進言:『事情已經很緊急了,我願親自前往東吳,向孫權求救。』劉備便讓他同子敬一起過來拜見吳侯。」

  「他說動吳侯了?」

  端木愷歎了口氣道:「那諸葛亮身長八尺,長得一表人才,辯才更是無礙,我想在來之前,他對吳候的脾性已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所以一與之面對,便採行激將法。」

  根據她對於孫權的查探,也同意在此關鍵時刻,那或許是最有效的辦法。

  「他說:『在海內大亂的情況下,將軍起兵江東,劉豫州也屯兵荊州,和曹操爭奪天下。現在曹操已統一了北方,又佔據了荊州,威震四海,劉豫州無力當其兵鋒,吃了敗仗,已經返到了夏口。』」

  「他說得非常客觀,俱是實言。」飛霜已暗自佩服起這個從未謀面的參議。

  「非但客觀,而且極為大膽哩。」端木愷苦笑道:「接下去他竟然就直言希望吳侯根據自己的力量,考慮要採取什麼態度,說:『如果能以吳越之眾同曹操抗衡,就應該馬上與他斷絕關係;如果不能,便應當立即停止軍事行動,趁早投降。現在將軍外托服從之名,而內心卻猶豫不決,緊急關頭還下不了決心,大禍可就要臨頭了。』」

  飛霜聽得有趣,唇邊不自覺的浮現一抹笑容。「吳侯就任他如此嘲諷?」「吳侯年齡還小於諸葛亮一歲,你想他有可能按捺得住嗎?馬上反唇相譏的問道:『既然如此,你們那一位劉豫州又為什麼不投降?』」

  「是啊,他為什麼不投降?」飛霜真正想問的,其實是:你們為什麼不一起投降?「你知道他怎麼回應嗎?他說:『劉豫州的情形和您不同,他是毫無選擇餘地的,因為他是漢朝皇室的後代,又英才蓋世,天下人士仰慕他者眾,因而前來效力獻身者也多,就像江河歸於大海一樣,即使大事不成,那也是天意,但無論如何,是不能向曹操投降,拜倒在敵人腳下的。』」

  「言下之意,豈不是說吳侯就不是英才蓋世,所以他才會勸他考慮投降。」

  「是啊,所以吳侯當下便激動地說:『我不能以江東地方和十萬兵眾受制於人,我也決心抗曹了。』」

  諸葛亮的遊說,雖聽得飛霜情緒激昂,同時卻也不能不為之大驚道:「吳侯真想陷全民於煉獄之中?」端木愷聞言,立即目光如炬的朝她瞪來。「茉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飛霜即刻告訴自己,若想要說服端木愷,乃至於周瑜,就不能再瞻前顧後,無論成功與否,都必須一鼓作氣。

  「我在曹營待過,曹操既懷道家無為而治的理想,又有墨家摩頂放踵的精神;既存儒家忠恕仁愛的寬厚,又具法家嚴刑峻法的苛刻;而且手下猛將如雲、精兵無數,這樣的敵人,實在太可怕,為何你們仍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端木愷往她望來的眼眸因暴怒而閃射出懾人的金光,但立意抗衡到底的飛霜卻直視回去,不畏不懼、不閃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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