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畢竟不肯相信我,」於軒站起來說:「你寧可包庇一個毒梟,也不願相信自己的丈夫。」
「不!不是這樣的,於軒……」若不是他的行為太過鬼祟,她又何至於不敢相信他 ?
「真的不是的話,就把他的藏匿處告訴我。」於軒十分堅持。
桓竹在考慮了半晌之後,還是搖了搖頭。「如果他真如你所說是個毒梟的話,那我 要勸他出來自首,他不能一錯再錯。」昌祥的母親對她十分疼愛,為了她,自己也該盡 這份心。
「到這個地步,你仍想要護著他?」於軒又生氣又傷心的說:「桓竹,打從知道有 這個人的存在開始,他就一直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影子,你到底還要讓這陰影存在多久? 」最怕的就是告訴她後,她會護著馮昌祥,想不到最怕的事,偏偏就發生了。
「他不是我們之間的影子,你永遠保留退路的愛,才是我們夫妻間最大的陰影!」
「你!」於軒暴喝一聲:「我不管什麼陰影不陰影的,反正從現在開始,除非馮昌 祥已經落網,否則你哪裡也不准去。」
桓竹驚詫不已的問道:「你說什麼?」
「你已經聽得很清楚了。」
「但是明天我已經約好要去看珀貞。」
「她想讓你看的話,可以自己到山上來。」於軒掛心妻子的安全問題,已經有點口
不擇言。
「你瘋了,於軒,這裡是我家,不是監牢。」
「很好,你既然記得這裡是你的家,那你應該也還記得我是你的丈夫,妻子聽從丈 夫的話,天經地義。」於軒不肯死心的再問一遍:「桓竹,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毒蛇到 底藏在哪裡?」
桓竹的心不禁起了劇烈的掙扎,到底要相信誰?到底該相信誰?她覺得自己好無助 ,好需要於軒的支持及幫忙,但就這麼略一遲疑,於軒已受到沉重的打擊。
「還是不肯出賣你的小情人?」他轉身往門口走去,雖力圖振作,卻仍覺得雙肩沉 重。
桓竹就這樣看著他一步步的走出房門,心痛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這一晚於軒又回到客房去睡,樓上樓下,一樣輾轉難眠。
***
冷戰的日子已經持續了三天,頭一天珀貞自己打電話來說她要產檢,由孝康陪著, 請桓竹不必過去了。
桓竹當然知道是誰暗中搞的鬼。
第二天中午不到,成淵就帶了設計圖過來與她參詳明春的飾品草樣,一直盤旋到於 軒下班了才離去,從兩個男人交換瞭然的眼神中,桓竹才赫然發現這又是於軒的「傑作 」。
為什麼要把她關起來呢?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囚犯啊!更何況撒謊的人如果真 是昌祥,那於軒就更沒有限制她出外的道理,既不是賊,又何必心虛?
到了第三天,桓竹終於受不了了,平日要她待在家中絕無問題,但被迫待在家裡, 與自願守在屋裡根本是兩回事,她渴望出去,即使只是沿著山路走一趟也好,總之她是 不想再悶在屋裡了。
就在她套好球鞋,準備穿上米白色大衣出門時,電話突然鈴聲大作。
她和於軒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婚後便決議不裝電話答錄機,所以現在若想知道 打電話來的人是誰,有什麼事,唯一的辦法就是走過去接起來聽。
桓竹在猶豫了半晌之後,終究選擇了後者。
「喂?」
「請問是歐於軒的太太嗎?」是個頗為焦灼的女聲,帶著些微的台灣腔。
「是,我是,」桓竹應道:「請問你是──」
「歐太太,」那女人根本不讓她把話問完就忙著說:「你先生被我頭家撞到,現在 已經送到國泰醫院去了,你快點來,快點啊!」
這電話沒頭沒腦的,桓竹的思緒一片混亂,剛想問清楚一些,對方已把電話掛了, 於是桓竹再無暇多想,於軒受傷不比什麼都嚴重嗎?
他的刻意隱瞞、他的蓄意監禁,的確都很傷人,她甚至不曉得自己是不是他唯一合 法的妻子,於軒既然不否認他認識那個泰國女人,她又曾打電話到家中來,那就表示兩 個人的關係絕對非比……,想到這裡,心痛心酸的感受已足夠讓桓竹明白自己對丈夫的 眷戀有多麼的深。
是唯一的妻子也罷,是妻子之一而已也好,至少現在人家通知的「歐太太」仍然是 她,桓竹一邊飛奔下樓,一邊尋思著:我要和他好好的談,老天不會對我們如此殘忍, 我愛他,不要再賭氣了,我受不了失去他的痛苦,我要告訴他我深愛的男人,從頭到尾 一直都只有他一人而已,我不要再浪費任何的時間。
奔到馬路上,才想起沒打電話叫計程車,午後一點多,又是在寧靜的別墅區中,怎 麼有車可攔?桓竹急得跺腳,正想返回屋裡叫車時,驀然瞥見從上頭開來一輛車子。
她不假思索的便伸手攔車,坐進去後急急忙忙道:「國泰醫院,麻煩你開快一點, 我有急事。」
她的話聲尚未全落,車子已如箭般疾駛而出,桓竹心頭一震,想請他開慢一點時, 那把帽子壓得低低的司機卻已轉過頭來打招呼。
「嗨,桓竹,我的駕駛技術不錯吧。」蒼白的面孔,黝黑的墨鏡。
桓竹被嚇得不禁尖叫一聲,「昌祥!你……你這是在幹什麼?」
「我想邀你到我那裡住段日子。」
桓竹急得扳動門把,可惜毫無動靜,她開始有些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一顆心不禁 直往下墜。
「不必費事了,桓竹,若無充分的準備,我怎敢貿然行事呢?」說完便不再理會她 ,拿起行動電話來撥通後說:「蜘蛛,貨已到手,馬上通知歐於軒,一切按計畫行事, 說我要美金兩千萬,還有那個懷表,錢叫他全換成現鈔,對,跟他說他的妻子在我毒蛇手中。」
桓竹面色如紙,擔心於軒的反應要遠遠超過對自己安危的掛念。
毒蛇,望著已專心開起車來的昌祥,她只覺得心悸,原來他真是毒蛇!
第十章
「先交錢,後交表,」昌祥開出條件。「拿到錢後兩天,確定你沒有報警,我們再 約地點一手交表、一手交人。」
「毒蛇,你要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於軒懇求道:「只求你千萬不要傷害桓竹 。」
「放心,只要你乖乖照我的話去做,我保證還你一個毫髮未損的妻子,別忘了,我 和她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讓我跟她講話,我要確定她平安無事。」
「她的平安與否,建立在你是否如期交款上,記住,歐於軒,不要跟我耍花樣,交 款方式我已經告訴你了,今天晚上十點鐘我如果拿不到錢,後果你自己負責。」
「毒蛇!毒蛇!」於軒放下對方已經掛掉的電話,跌坐進沙發裡。
「於軒,這樣子不行,」華紹首先發難,「你一定要報警,快,再慢就來不及了。 」
「你沒聽昌祥說絕對不能報警嗎?」翠嬋責備長子說:「萬一他真的蠻幹起來,傷 到桓竹,那怎麼辦?」
前天下午桓竹失蹤後,於軒便覺得大事不妙,果然到了晚上就接獲勒索的電話,限 他在一天之內籌出相當於五億多台幣的現款,靜待進一步的通知,最重要的是絕對不能 報警,不然他們一定馬上撕票。
撕票?不!他無法想像沒有桓竹的日子,錢財可以再賺,但桓竹卻只有一個,他承 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本來他是想獨力承擔這件事的,但因為接獲第一通電話時,孝康正好在他身旁,當 下就通知了華紹他們,於是華紹立刻偕同母親搭飛機趕過來,對於這樣高額贖金的要求 ,華紹深表不滿,堅持要報警,但翠嬋支持於軒的做法,認為人命關天,絲毫輕忽不得 。
珀貞在旁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底,不禁淚盈於睫,心中不停的禱告著:桓竹,桓竹 ,你一定要平安歸來。有這麼多人關心著你、愛著你,你就一定要堅持下去,絕對不能 放棄。
已為人妻、又快為人母的她,自覺終於能夠體諒桓竹阿姨的心情,如今患難見真情 ,可見他們對於桓竹,都還存有血濃於水的感情,只是平常不願也不易表現出來而已。
「我贊成華紹兄的意見,」孝康突然開口道:「毒蛇固然危險,但警方應該有處理 類似案件的經驗與能力,於軒,你不能助紂為虐,想想看,若再度被他逃脫,會有多少 無辜的生命受害?」
「孝康。」珀貞拉了拉他說:「如果今天被綁架的人是我,你還敢冒同樣的危險嗎 ?」
孝康一怔,不禁重重歎了口氣,如果換做是他,一樣無法如此灑脫,珀貞說得對, 除非是當事人,否則世上真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
於軒已沒有多餘的心力開口,只投給珀貞感激的一瞥,現在的他實在顧不了其他無 辜的人,只顧得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