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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齊萱

  為什麼他會突然降低姿態?因為他知道她已得知一切內情,所以開始害怕了?

  「只是告訴我他已經回國了。」

  「還有呢?」事不宜遲,他非問個清楚不可。

  「這幾年他都在東南亞,其中又以住在泰國的時間最長。」於軒果真有捉昌祥的意  圖?

  於軒知道馮昌祥找桓竹出去,絕對不可能只談這些事,他到底還說了些什麼?人算  不如天算,任誰都沒有想到潛回國內的馮昌祥會找上桓竹,他得盡快和饒永濤聯絡,但  目前更重要的是立刻澄清桓竹心中的誤會。

  「還有呢?」

  「沒有了。」如果他不肯對她坦白,她又何需事事都向他報告?那些電話……,他  為什麼要瞞她?

  「桓竹,你瞞不了我的,他跟你講的話絕對不只這些,」於軒一急,便緊緊捉住她  的手臂。「你快說,他到底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於軒,你弄痛我了,放手啊!」

  他雖然已稍微鬆開手,卻沒有完全放掉的打算。「你先把話說清楚!」

  桓竹回瞪著他,突然覺得好恨、好恨,這男人對她何其殘忍?一次又一次的給她希  望,卻也一次又一次的踐踏她的心。

  「你根本不敢愛人,對不對?」

  「你在說什麼?」於軒頓覺莫名其妙。

  「你母親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從那時候開始,你父親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  在教學生涯上,有時你覺得他對學生的關愛,還遠超過對你的注意,雖然長大之後,你  弄懂了那是因為他太愛你母親的關係,一直沒有辦法自喪妻的悲慟中恢復過來,所以才  無法親近酷似妻子的你,但傷害已經造成,你已經不太敢對週遭的人付出關懷。」

  「夠了,桓竹,夠了!」

  「不夠!等到談戀愛時,你又被華純重重砍了一刀,你以為她是因為愛你才跟你私  奔的,後來發現她根本只是好玩,根本只是為了逃避未知的婚姻,才會病急亂投醫似的  跟你走,從此以後,你更不相信「愛」了。」

  於軒挑起眉毛來問:「這就是你對我這個丈夫觀察近一年後所下的結論?」

  「差不多。」

  「很好,那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結論完全錯誤,你的觀察也全都是在浪費時間。」

  「你真固執,」桓竹說:「不但固執,而且懦弱!」

  「你說什麼?」於軒的手掌又縮緊了。「你說我什麼?再說一遍!」一片苦心只換  來這樣的回報。

  「我說你懦弱,」雖痛得淚眼汪汪,但桓竹仍不肯示弱的說:「我說你懦弱,不敢  面對現實,不敢再愛,所以才會自願擔任永濤集團的劊子手,併吞別的公司,強佔他人  的礦區,甚至不惜以販毒的假罪名誣陷昌祥入獄,好像只有踩著別人的苦難和血跡前進  ,你才會滿意、才會痛快。」

  於軒面無血色,雙眼更有如利劍般直刺她的心。「這就是馮昌祥跟你說的?說我強  佔了他的礦區?說我誣陷他入獄?而你,竟然都相信了?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至少他還肯跟我說!」桓竹反唇相稽。

  「好,你想聽是不是?可以,那我就說給你聽。」於軒突然放開她,自己退到床旁  去站定。「這些話我只說一遍,所以你最好聽清楚一些。」

  經他一摔,桓竹往後仰靠在床頭上,就這樣定定的瞪著他。

  「我知道馮昌祥這個人沒有錯,但他在泰國不叫馮昌祥,而叫「毒蛇」,什麼毒?  海洛因,他是泰北販賣海洛因大本營的頭頭,你知道嗎?因為他們這種人的存在,每年  要戕害多少無辜的生命,你知道嗎?

  「他們製造、生產毒品的地方,就在永濤礦脈的隔壁,那礦區我們本來已經想放棄  了,卻因一位鍥而不捨的老礦工的挖掘,而燃起了新希望,那套曾令你驚艷的「情人的  心」,就是用從那礦區開採出來的原石切割、琢磨成的。

  「本來我們也不知道附近有個罪惡的深坑,直到有些工人染上毒癮後,才發現事態  嚴重,於是我們暗中調查,聯絡警方,終於在三年前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是在我回國前  一年所發生的事,當時馮昌祥身受重傷逃掉了,泰北山多,大部分又都尚未開發,他這  樣一躲,警方當真無從找起,後來因為他一直沒再現身,便認定他已死在林中。

  「至於那個懷表,則是一個工人在三個月後撿到的,他交給了工頭,工頭見那上頭  刻著看不懂的字,想起前不久才發生過的掃毒事件,便急急忙忙交給了永濤叔,我的事  ……,饒家人都清楚,一看上頭刻的字,便叫我去問,但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除了華純的  母親外,令尊尚有別的女人,而這表便是他們之間的訂情物,我當是巧合,反正這世上  叫念澤的人,又不只你父親一個人,所以表就一直放在濤叔那裡。

  「漸漸的有些謠言傳出,說什麼毒蛇還沒死,而且隨時都會重現毒品界,又有傳言  說他想找回一個一向隨身攜帶的懷表;坦白說,我們當然也想過或許濤叔手中那個表;  正是毒蛇想找的,但想想又不像;掃毒那一天我也參加了行動,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瞥,可是毒蛇的年齡鐵定不大,不像是會寫這種老式情話的人。

  「真正把這些事全湊起來,則是我去你家跟你父親拜壽的時候,起初聽說有人想找  那懷表時,我還以為是毒蛇本人,不禁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要找的人是華維,是對小  情人一直念念不忘的你。」

  桓竹以滿懷愁怨的眼光來應付他的冷嘲熱諷。

  「接著我因忙著娶你,這件事也就暫時淡忘掉了,一直到前些日子,泰國方面傳來  毒蛇殘留的手下蠢蠢欲動的消息,我才又想起了這件事,除了請濤叔暑假返台時把表帶  來,同時也找來令尊及華維詢問有關這個表的事。」

  「你找我爸爸和小哥談過?」桓竹忍不住出聲道:「而竟然都沒有人讓我知道?」

  「那是我們商量後所做的決定。」

  「商量什麼?決定什麼?」

  於軒鎖緊眉頭,不曉得該不該說,深怕桓竹聽了會太傷心,但是──

  「怎麼樣?到底是商量什麼?決定什麼?你不會是忽略了小節,這下編不出故事來了吧?」

  「好,」於軒氣不過,便狠狠的往下說:「商量之後,我終於證實了「毒蛇」就是  馮昌祥,令尊對於他竟然從事不法勾當深表震怒,說當年給他一筆款子,要他離開你,  是希望他能正正當當的做事,想不到他不但誤入歧途,還幹起這種害人的勾當。」

  「你騙人,如果昌祥真拿了我父親的錢,那他怎麼還需要跟船公司簽賣身契?」

  「你以為他真上了遠洋漁船?那也是令尊要他離你越遠越好時,所開出來的條件之  一啊。」

  「不!」桓竹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而且……,這是事實嗎?「不可能的事,  你騙人!你騙人!」

  「我騙你?」於軒衝到床邊,拿起聽筒便往她手中一塞道:「你可以馬上打電話回  去問令尊、問華維,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你明知道這個月我爸和小哥全到泰國去了!」一個去視察工廠,一個去搜集民俗  藝品;桓竹氣他們私下會商,卻什麼都不肯讓她知道,好像把她當成小孩一樣,不禁沖  口而出說:「而且我哪裡知道是不是你們事先都已串通好說辭,以便我問起時,正好拿  來騙我、應付我!」

  於軒足足看了她大約有兩、三分鐘之久,一句話也不說,看得桓竹覺得心酸,幾乎  都要軟化下來,但轉念一想,卻又無法原諒他的蓄意隱瞞,不是早已講好彼此之間要開  誠布公的嗎?結果這麼一件大事,他卻從頭到尾都瞞著自己,以後她還得應付多少類似  的事件呢?她受不了,依自己的個性,絕對會受不了!

  「桓竹,他是個危險人物,你必須把他住的地方告訴我。」這也就是他一直不敢跟  她說的主因,深怕略一閃失,就會傷害到她。

  「好讓你再召警去捉他?再關他一輩子?」

  「你這樣說,是明擺著不肯相信我,寧可相信他了?」於軒有些氣急敗壞的說。

  「我不知道,」桓竹據實以答:「現在我真的不知道應該要相信誰,他說你搶走了  他的財產,連他身上唯一僅有的懷表都不肯放過;」想起昌祥手上那道長疤,她的四肢  都要發軟。「而你說他是個毒販,是個泰國當局仍在追捕的危險分子,」桓竹抱住頭說  :「於軒,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每隔幾個月,我好像就得因為你而接受一次打擊,坦白  說,我怕透了這樣的生活,因為我永遠都不知道下一次要接受的是好事或壞事,」她望  著他說:「真的,我很想相信你,我真的很想──」但有那麼多的疑點,那麼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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