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過完生日就可以遇到白馬王子、如意郎君,要長得帥、懂得體貼,最要緊的 是……」
原來這就是桓竹的少女情懷,於軒的唇邊泛開笑容,好,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取 笑她一番。
「要有錢!」突如其來的一票女人的叫聲把他的注意力完全攫截過去。「要有很多 很多的錢,這一點比什麼都重要!」
於軒的眉頭悄悄鎖起,有錢?這是桓竹擇友的第一要件?她想嫁給一個有錢人?所 以她會找有錢的男人交往?
「對,」有人捉起一本雜誌往鏡頭前一擺,於軒幾乎不敢相信出現在螢光幕前的竟 然是──「最好是能釣到這位目前全台最有身價的單身漢」。
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瞧桓竹笑得多麼開心啊!她的臉龐在右,而雜誌則在 左。「溫文儒雅傳奇神秘」,怎麼可能?她不是最不屑於被金錢收買嗎?她不是曾義正 詞嚴的說:「我是憑真本事來應徵設計員的工作,並不是來接受主任位子的施捨。」的嗎?
但是……她笑得那麼開心,根本沒有反駁的意思,甚至把雜誌拿過來放在自己身邊 ,這算默許嗎?這就是她生日的願望?釣一個金龜婿?
「是朋友,就不會想用高薪厚祿收買對方。」
言猶在耳,言猶在耳,而實際情形是……
桓竹咬著蛋糕,漾滿一臉的笑,這才是她的真面目,才是她「實際」的心願?
「我也以為朋友之間應該坦誠相告,而不是你熟知我的現況,我對你卻一無所知! 」
她對自己當真一無所知嗎?如果他沒有記錯,在回國後所接受的眾多採訪中,就數 那本用他當封面的雜誌把他介紹得最詳細,甚至把財產大約的總額也報導了出來,當時 孝康還叮嚀他小心被綁架呢!
「你今天戲耍我的事又怎麼說?」
他心底浮現桓竹逼問他的樣子,眼睛盯住雜誌上另一排小字──「永濤集團最年輕 的執行總裁──歐於軒」。
他覺得自己的心正不斷的往下沉,沉至谷底、沉至冰點、沉至最黑最暗的角落……
八年多前,他自以為憑一腔真愛,可以突破權勢及貧富懸殊的門戶之見,和「相愛」的女子共度一生,結果他錯了,錯得一塌糊塗,追悔莫及。
八年多後,他又以為老天垂憐,賜給他一個懂得珍惜純淨愛情的女子,以為她愛的 是單純的自己,而不是外在的條件,這世間,畢竟仍有愛情的存在,他是永濤集團的總 裁也好,只是海琴珠寶公司的一名職員也罷,她都一樣會愛他,會珍惜兩人之間的愛, 會……
於軒霍然而起,將帶子倒至前頭,重看一遍,沒錯,雜誌上的人是他;沒錯,她想嫁個有錢人;沒錯,他的條件的確吻合;沒錯,她早就知道他是誰,後來的一吻,顯然都是精心策畫出來的,看準了他會「落網」,看準了他會對顯然完全不在乎他有多少財產的她動心。
倒帶重看,倒帶重看,倒帶重看……
以前是因為他沒錢而失去了愛情,今天是因為他有錢而「買到」了愛情。
良久良久,久到外頭的人都以為他沉醉在女友的影帶中難以自拔了,才見視聽室的 門被推開,面色如紙的於軒把大家都給嚇了一跳,他剛剛看了什麼?不是女友的生活錄 影帶嗎?臉色怎麼會如此灰敗?
「濤叔,琴姨,」他的聲音倒還鎮靜,「我決定提早一周回台灣去。」本來因遇到 桓竹而按捺下去的復仇念頭,如今竟異常熾熱的燃燒起來,愛情?哈!終究只是他的癡 心妄想,而現在的他,甚至連「年少無知」的借口都沒得找。
真情已死,往後他絕不願再存有任何奢望了。
第五章
「小哥,這……」桓竹接過湯華維遞給她的紅木盒子,雙手與聲音同時顫抖起來。
「這是什麼?從哪裡來的?怎麼會在你手裡?」
華維的眼睛滿是疼惜的透過鏡片望著她,卻是久久無法開口相應。
她緊咬下唇,把漆都已掉了大半的紅木盒子打開,發現裡頭只剩下一條細細的銀煉 子。
「表呢?小哥?既然表煉在,那表呢?」桓竹一手握緊巴掌大的盒子,一手捉住華維的手追問道:「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桓竹,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華維扣住她的肩膀哄道。
冷靜?當初把銀製懷表交給昌祥的時候,他是怎麼跟自己說的?
「桓竹,給我三年的時間,三年後我一定回來娶你,我要讓你爸爸知道我絕對不是 個連老婆都養不活的窮小子!」
昌祥是華維的同學,從小便在湯家進進出出,最疼桓竹了,而得不到上頭兩位兄姊 關注的她,也最愛跟著大她五歲的華維和昌祥到處去玩,雖然回來之後,常常少不了要 挨阿姨一頓罵,甚且一頓打,但桓竹仍然愛像橡皮糖似的成天跟著兩個大男生轉。
她萬萬沒有想到十八歲那一年,昌祥竟會跑來向她父親提出要娶她的要求,結果桓 竹都還來不及表達對他只有兄妹般的感情,而無愛情時,父親與阿姨已經一口回絕了他 的要求。
「桓竹才十八歲,書都還沒念完,結什麼婚?」是爸爸的說法。
但阿姨可現實多了。「馮昌祥,你從小就和我們華維一起長大的,還會不知道我們 家的環境嗎?你家裡上有中風的老奶奶,還有六個兄弟姊妹,一家合計十口,只靠你爸 爸一個人掙錢,就算我答應把桓竹嫁給你好了,請問你拿什麼來養她?」
「我哥哥已經結婚自立門戶了,下面還有兩個妹妹,高中畢業後都已經出來掙錢養 家,我現在的工作也還算穩定,只要你們肯答應,我一定不會讓桓竹餓肚子。」
「我知道你在KTV裡頭當什麼「少爺」,美其名為少爺,其實就是小弟吧?這種工 作再怎麼穩定也不管用,況且我對桓竹未來丈夫的要求,也不只是能讓她不至於餓肚子 而已。」
「那……」昌祥從小便能言善道,極為圓滑,退伍後又一直都在KTV、酒吧、理容 院這類地方上班,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對於華維母親的奚落,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還 能笑笑的回問:「要有什麼樣的條件,才能娶桓竹?」
「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你看華純過什麼樣的日子,就給桓竹過什麼樣的日子吧。 」
「伯母,你這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嗎?周家那種家世背景,又不是兩、三年內就可以 憑努力建立起來的。」
「家世背景的確沒有辦法,但經濟環境總有辦法吧?這世上多得是致富的機會,只 看年輕人肯不肯努力了。」
「伯母是要我至少有一定的身家後,才能來找桓竹是不是?」
「華維一向說你點子多,腦筋動得快,果然不錯。」
「他過獎了。」
「你既然已經明白,那我也不必再多說,反正桓竹還小,你不怕沒有時間去達成我 們的要求。」
一個月後,昌祥便約了放學的桓竹去吃飯,跟她說隔天他就要上船出海了。
「你要去當船員?」桓竹驚訝極了,是為了她嗎?都怪自己不好,不該讓昌祥對她 產生男女之愛的。「昌祥,你大可不必──」
「桓竹,別說了,反正我契約什麼的都已經簽給人家,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我一 無學歷,二無背景,想在短短的時間內賺比較多的錢,跟遠洋漁船不失為一條可以考慮 的路。」
桓竹只覺離愁別緒湧上心頭,從小到大,在湯家真正對她好的人,除了小哥華維外 ,就只有不時來找她的昌祥而已,雖然她對他完全沒有所謂的男女之情,但多年的情誼 ,再加上見他對自己一片癡心,想表白心意的話實在是出不了口。
「桓竹,你等我,」看她不說話且泫然欲泣,昌祥顯然誤會了,馬上橫過桌面握住 她的手說:「給我三年的時間,三年後我一定回來娶你,我要讓你爸爸知道我絕對不是 個連老婆都養不活的窮小子,更要讓你阿姨看著你過和華純一樣,甚至比她更好的日子 !」
他明天就要出海了,自己何苦毀掉他的寄托呢?反正這中間還隔著三年的時間,也 許他很快就會發現自己不是他所愛的那種女孩,時間久了,空間也拉大了,誰又能完全 保證未來的事?況且到底自己終究也是個平凡的女孩,面對這樣一個真心相待的男人, 要說完全不被感動,甚至沒有那麼一點點的虛榮感,恐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這些都等你回來再說,」桓竹由衷的叮嚀道:「昌祥,倒是你要答應我好好保重 身子,這個東西你帶著,」她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紅木盒子,往他手邊推開去。「就算是 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