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犀利的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心情在發現到週遭男子的目光專在於身旁的柔順人兒時感到快快不樂,「不過不是在看我,是在看你。」
「為什麼要看我?」她一臉疑問,然後焦慮的摸著臉,「難道我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還是沾到飯粒嗎?」
「什麼都沒有。」他拉下她胡亂摸索的小手,「乖乖吃飯。」
「是。」聽著他命令式的語氣,她的心稍稍定下,捧著飯碗慢條斯理的吃著。
冷知硯卻停下了進食,目光不由自主地溜上她柔潤的臉龐,那優美絕麗的側顏總會勾起他過去一段不好的回憶,也因為無意間瞥見她與「她」那般相像的側顏,他才會出手救她一命。
除了相似的側顏外,整體說來,她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女人。她善良、柔順得毫無自我主張,但有時卻固執得讓他有拔劍以對的衝動,然而他卻莫名的喜歡看見她漾開純淨的笑顏。
她是第一個奉獻真心、信任,對他無懼的展開笑顏的女子,她一點兒也不怕他,更不把他的怒氣看在眼底,可是有時候她卻為了一隻黑漆漆的小蟲嚇得扯喉大叫……可說是集矛盾於一身的女子。
「公子,喝湯。」瞧見他放下筷子,靖如寒細心的為他添了一碗熱湯推至他的眼前。
「嗯。」他接過碗,接受她的貼心服侍。
目光往旁邊一移,不意外接觸到幾雙帶著驚傃與傾慕的眸光,讓他不禁皺了下眉,眼神冷寒的轉到正一臉滿足的喝著熱湯的靖如寒臉上。
嚴格說來,她沒有令人一見傾心的傃美絕麗容貌,可是她有一雙熠熠發亮的清澈黑眸、細細的柳眉、小巧飽滿的菱形紅唇,以及縈繞在她全身上下的暖暖氣息,一再地吸引著他人的眼光,教人的目光自粘上她後便再也移不開。
她有一種耐人尋味的美好氣息,然而她本人卻毫無所覺,面對他人的注目,只會遲頓的扯扯發,然後皺皺眉,接著又無心防的咧嘴一笑。
想必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早已引起他人的注目,這一路上要不是有他在身旁嚇止一些登徒子,只怕茶棚的調戲戲碼會一再的重演。
「嗯……」靖如寒拿起繡帕小心翼翼的不讓自己咳出聲,然後又趕緊灌熱湯、熱茶下肚,以緩解喉間的不適,結果一個不小心,搶在嘴邊的繡帕便掉落在地。
隔壁桌看來一副書生打扮的男子看見後,趕緊起身彎腰拾起她的繡帕,並朝她遞出一塊乾淨的方帕。
她一臉莫名的盯著遞放至眼前的方帕,「公子,你這是……」
「姑娘,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拿我這塊方帕去用吧!」一身青衣裝扮的書生刻意扯出親切的笑容,想要化解靖如寒對他的敵意。
靖如寒遲遲未接過他好心遞上的方帕,目光繞在他的手上打轉,「公子,方便的話,可以請你把繡帕還給我嗎?」
書生聞言,立即顧左右而言他道:「姑娘,小生家住牛尾鎮上,今年剛好是而立之年……」
「把繡帕還給她。」冷知硯斜睨著書生,冷硬的截斷他的話。
書生在見到他那張緊繃嚇人的寒臉後,不禁嚥了口口水,即使膽怯,仍鼓起勇氣,他不想在眾人眼前失了面子。
「這位公子,敢問你是這位姑娘的……」
冷知硯厲眼一瞪,眸中點點寒光直射向他。
他那殺人般的眼神教書生的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卻仍死撐著面子,「公子,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冷知硯的眼淡淡的掃過他發青的臉色,「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同樣的話,不然……」
「不然怎麼樣?」書生傻傻的探問。
冷知硯的嘴角噙著一抹殘酷的氣息,手摸上了腰際,眼中流轉著一股肅殺之氣,揚起的嘴角似在嗤笑他的不知死活。
「公子,不要。」察覺到他的念頭,靖如寒急急的出聲制止,小手貼上他的手背。
他原本欲爆發的殺氣在意識到她柔軟的小手後,竟奇異的消散無蹤,緊接著一抹隱隱的不快衝上喉間,「不要什麼?難不成你擔心我會傷害他?」
「不是。」她搖搖頭,「我擔心的是因為我的關係,又會讓公子多造罪孽。」
「你是在擔心我?」
她鬆開了覆住他手背的小手,微攏的眉宇間藏著一絲憂心,「公子,我不希望看見你因為我而跟人起衝突,凡事以和為貴。」
「這又是你爹娘教的!」一個處處對他說教、處處為他帶來麻煩的侍女,這就是他一時心軟的下場。
她含笑的點點頭,欣喜殺氣自他身上緩緩褪下直至消散。
冷知硯一雙無人氣的眸子看向臉色難看的書生,「把繡帕還給她。」
這時,書生不敢再與他爭辯,只因他的眼神太過駭人、太過冰冷,那雙充斥著厲色的眸子讓他的雙腿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姑娘,繡帕還你。」書生匆促的把繡帕往桌上一放,趕忙掏出銀子丟在桌上,拎著衣擺快速的離開客棧。
一場小小的騷動隨著書生的落荒而逃而落幕,經過這一個小波折,原本想要上前攀談的青年們在見識到冷知硯的冷冽眼神後,紛紛將心思轉回飯菜上頭。
見到這個情形,冷知硯莫名的揚高了唇,輕輕的鬆了口氣,終於不必忍受那些個想要大膽挑逗身旁柔順人兒的討厭眼光。
察覺到當下的心情變化,他不解的挑高了眉,不懂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又代表著何種意義。
「公子,你吃飽了嗎?」將繡帕細心的收進懷裡,靖如寒小聲的詢問。
「你吃飽了嗎?」他瞄了眼她未空的飯碗,裡頭還有一大半的白飯。
「嗯,我吃飽了。」
冷知硯想說些什麼責怪她的話,但是一見到她稍稍變得紅潤的臉色後,又將那些責難語句給嚥下肚去。
「吃飽就上樓休息。」他倏地起身,聰敏的耳朵接收到一絲鐵器輕擊的聲音,儘管細微,卻仍逃不過他的耳朵。
「好。」靖如寒沒有發現到客棧內的異狀,抓著包袱、抱著寶劍跟上他的腳步上樓。
借由地利之便,他邊拾階上樓,邊將客棧裡的情況看個分明,幾名坐在窗邊,手裡緊緊握劍的男子正佯裝一派自若的低頭吃飯。
他哂然一笑,將所見到的情況放在心上。他有一種預感,今天晚上將會是個熱鬧非凡的夜晚。
***
直到冷知硯的身影沒入樓梯轉角間,坐在窗口邊的一行人這才放鬆了警戒的氣氛,開始小聲的交談起來。
「師兄,你看他是不是就是我們要找的冷顏獄神?」緊握著劍鞘不放的王二在鬆口氣之餘,不忘征問師兄的意見。
「他分明就是。」被稱作師兄的呂大鵬收回了視線,點頭回答。
「師兄,真的是他?」另一名男子顯得驚愕,「可是一年多前冷顏獄神不是在傷重時遭人偷襲,被打落山崖嗎?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我想,師父大概也料到冷顏獄神並未死去,所以才有先見之明的派遣我們師兄弟一行人出來打聽他的消息。」呂大鵬無法實信的歎口氣,「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沒有死,要不是一年多前我曾在決鬥現場見過冷顏獄神一面,只怕今天與他面對面,我也認不出他來。」
「師兄你確定嗎?要說他是冷顏獄神,會不會太年輕了?他怎麼看也不像是殺人如麻的大魔頭。」
「不會錯的。」呂大鵬握緊了手中的酒杯,「他就是貨真價實的冷顏獄神,難道你們沒有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濃厚的殺氣嗎?還有剛才他把手探入腰間,他名聞天下的神秘武器就是藏在那兒。」
聽他這麼一說,大夥兒紛紛心上一驚,一股詭異的沉默在他們之間瀰漫。
王二下意識的握緊隨身寶劍,「師兄,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呂大鵬環視了一眼跟著自己一年多來東追西訪的師弟們,「我想,大家都沒有忘記出莊前師父的交代吧?」
眾人點頭,其中一人說出當日師父的交代。「師父要我們查探冷顏獄神的下落,若是他還活著,那就……」手指在自己頸間比畫著,「殺了他。」
呂大鵬接著補注一點,「還有,搶奪他身上的觀音心經,做為祝賀師父五十大壽的賀禮。」
在座的眾人又堅定的點了下頭。
「師兄,我看趁他還沒有發現到我們的意圖之前,我們先下手為強。」一名師弟提議道。
呂大鵬放下手中的酒杯,「就這麼辦,我們今晚就馬上行動!」
***
「公子,你在做什麼?」瞧見他自進房後便一直在房內來回走動,好像在觀察地形似的,靖如寒不禁對他的意圖感到好奇,遂開口輕聲詢問。
「你在做什麼?」一見到她擺放在膝上的物品,冷知硯的臉色微微變沉。
「我在幫公子補衣。」她淺淺盈笑,沒有注意到他眼中加深的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