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眼中的好人,會救你只是因為一時興起,你聽清楚了嗎?」
靖如寒再次點頭,溫潤的小嘴含著笑,「聽清楚了,不過我還是相信恩公是個好人。」
他直瞪著她,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沒救了,真的沒救了,那顆頑固的腦子已經被不知名的毒素所侵害,沒有康復的一天。
「啊!」像是發現了什麼,靖如寒忽地逸出一道驚呼。
冷知硯斜睨著她,看著她跨步上前貼近他,纖細的小手抓住披風的一角仔細察看。
「恩公,你的披風有個小破洞,你脫下來給我縫補好嗎?」她抬起秀巧的小臉輕聲要求道。
望著她那雙盈滿真摯的黑瞳好一會兒,他這才鬆動了緊繃的下巴,抬手解開繩結,將披風交到她的手上,「如果你的手藝不好,我絕對不讓你跟。」
她一怔,黯然的雙瞳剎那間溢放出燦亮光彩,小臉充斥著化不開的濃濃欣喜之情,「恩公,你的意思是……你願意讓我追隨你,報答你的恩情了?」
他還能夠不答應嗎?她根本已經打定主意跟定他,所以無論他怎麼甩就是甩不掉她。
「別叫我恩公。」這個字眼怎麼聽都讓他感到拗口不順耳,「叫我冷知硯。」
「不行。」靖如寒不甚贊同的搖頭,轉身在樹下找了塊地方坐下,從包袱中翻出隨身攜帶的針線包,小心翼翼的取線穿針。
仔細思索了下,她細聲提議道:「恩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可以這麼不敬的稱呼你,既然我已經決定當你的奴婢,為你做牛做馬,那我以後就叫你少爺好了。」
「少爺?」他的眼盯著她熟巧的手勢,不一會兒工夫便把披風的破洞給縫補起來。
他不喜歡嗎?見他沒反應,她腦筋一轉,試探的問:「不然我叫公子好了。」
冷知硯一臉平板的揮手,「隨便你叫,就是別叫我恩公。」
「公子。」她將披風摺疊好,雙手奉上,,「我把被風縫補好了,請你過目。」
「我看見了。」他順勢抖開披風,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圓弧披上身。
她柔巧的收拾起針線包,然後將包袱打了個紮實的結。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不難發現她是個柔順乖巧的好人家女兒,「你叫什麼名字?」
她抬臉對上他詢問的眼,緩緩的介紹起自己,「公子,奴婢姓靖,名如寒。」
「靖如寒……」冷知硯喃念著她的名,像是想將這名字刻印在心上似的謹慎。
「公子喚奴婢寒兒就行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凝視著她臉上的柔軟面容,「我問你,你當真想跟在我身邊?」
靖如寒堅定的點頭,「寒兒必定要回報公子的大恩。」
他的眼露出一抹玩味,「即使我是眾矢之的的無情殺手,跟著我會遭到仇家的追殺,再也無法恢復之前的平靜生活也無妨?」
她沒有猶疑的再次點了下頭,清澈的雙瞳裡漾著純然的信任,「無妨,寒兒相信公子。」
第四章
隨著日頭西斜,冷知硯與靖如寒兩人自窮鄉僻壤的小路一路來到插滿各個店家旗幟的城鎮,一踏入熱熱鬧鬧的牛尾鎮,靖如寒立即感受到市街熱鬧的景況。
一陣夾帶著冬日寒氣的涼風吹起,令她下意識以手搞住嘴,卻壓抑不住喉間的不適,拚命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走在前頭的冷知硯突地頓住前進的步伐,偏轉身子,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靖如寒忙不迭向他揮手表示,「公子,我沒事。」
冷知硯沒有回應,只是朝她走來,大手一揚,披在身上的披風轉而落在她的肩上,將她嬌弱的身子完全包裹住,「披上。」
霎時,一股奇異的暖潮湧進她空虛的心靈,單薄的身子立即被一團熾熱暖息給緊緊包圍住,直到她瞧見他身上的勁裝,「公子那你呢?現在的天候……」
「披上!」渾厚且不容人拒絕的嗓音自他的口中逸出,也斷了她無謂的憂慮。
「是。」她乖乖的攏緊身上的披風,小嘴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內心不由得加深對他的認知印象。
公子果然是個大好人!
雖然他嘴巴上從不說好話,可是他的行動卻表明了一切。
一路走來,他顧慮到她跟在他身後,刻意的放慢行進的速度,好讓她緩慢的腳步能夠跟上,而且他也不再跟她玩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出現的把戲。雖然他的話不多,一出口就是冷酷的回應,但她就是能夠感受到他的好心以及一點點的溫柔。
冷知硯抬頭望了眼佈滿落日紅霞的天際,步履在一家客棧前停下,「我看我們今晚就住客棧。」
靖如寒依照幾日下來的相處模式,柔順的點頭,沒有其他異議。
當他領著她踏入客棧時,一臉熱絡的店小二趕忙迎了上來。
「客倌,請進、請進。」店小二雙手抱在身前,一臉討好的詢問:「兩位客倌是想吃飯還是住店?」
「吃飯也住店。」冷知硯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應道。
店小二態度謙卑有禮的指向櫃檯,「要住店的話請到櫃檯登記一下。」
「公子,我去登記。」掩住欲奪口而出的咳嗽,靖如寒向冷知硯綻放淺淺柔笑。
冷知硯瞥了眼她失去血色的臉龐,不快的擰了下眉,「你先坐下,我去登記。」「可是公子……」
不讓她有把話說完的機會,冷知硯舉步走向櫃檯,正要開口索房之時,眼角餘光在意到身側後邊的怪異目光,當他的眼神輕輕的朝後邊掃去,原本垂頭密切注意他舉動的男子把頭垂得更低。
他深吸口氣,沉澱下內心的雜思,緩緩轉頭,銳利的視線一一掃過客棧內的座上客,幾雙隱含不安的眼、行動鬼祟的年輕男子,以及狀似不在意在閒談的客人都一一落入他的眼裡。
冷知硯不動聲色的轉頭面對櫃檯的掌櫃,「掌櫃的,給我一間廂房。」
掌櫃的手裡端著登記冊,眼神卻飄到靖如寒的身上,「客倌,只要一間廂房?那位是您的夫人嗎?」
「有什麼問題嗎?」冷知硯陰冷的眼直盯著他的臉。
掌櫃臉色頓時僵化,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那雙佈滿陰厲的眼,「沒問題、沒問題,我會盡快安排好,您請先吃頓晚膳吧。」
「咳咳咳……咳咳咳……」
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傳入冷知硯的耳裡,那壓抑的細微騷動一路上便一直勾動著他的心思,她每咳一次,他的眉就不自覺地攏緊,直到他再也不能無視她的存在,忽視她未癒的病體。
「掌櫃的,幫我請一位大夫來。」她果真是個麻煩,他究竟哪根筋不對,才會一時心軟收容了她?
「大夫?」瞄了眼臉色蒼白的靖如寒,掌櫃連忙點頭,「好的,我馬上就為您請大夫。」
冷知硯走回飯桌,店小二正把熱騰騰的飯菜擺上桌。
「客倌,你們慢用,有事再叫我。」店小二洪亮的嗓音響遍整間客棧,一個轉身又忙著去招呼上門的客人。
「公子,你回來了。」靖如寒主動伸手接過他遞來的隨身寶劍,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在身側的椅子上,接著將飯及筷子奉上。
冷知硯接過飯碗,眼神在週遭的客人身上默默地轉繞一圈,目光回到手中的飯碗時,她已經為他夾放了青菜及一塊雞肉。
他看向笑臉盈盈的她,「我說過很多次了,吃飯的事我會自己來,不用你費心。」
「沒關係,服侍公子是寒兒份內應做的事。」她話一說完,趕緊把臉撇到一旁,咳嗽聲又從她掩上的小嘴裡溜出。
冷知硯面無表情的倒了杯熱茶給她,「多喝點熱茶暖暖喉嚨。」
靖如寒扯出溫順的微笑,雙手小心的接過,「多謝公子。」
她就知道公子是個大好人,外頭那些人都誤解他了。
「別在心裡胡亂認定我是好人。」他默默的扒飯,眼角餘光將她臉上的情緒變化看在眼底。
握著茶杯的小手一僵,靖如寒不禁露出吃驚的表情,「公子,你好厲害,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他冷哼一聲,「你以為你那張臉可以藏住心裡話嗎?」心裡想的全浮在臉上,讓他不想一眼看穿都不行。
「是嗎?」她訕然的摸著自己的臉頰。
「吃飯吧。」他夾了一塊雞肉放在她碗中,「填飽肚子後,你就回房休息。」
看了眼碗中的雞肉,她笑瞇了眼,他的溫柔總會表現在這些不經意的小事上,「謝謝公子。」
冷知硯聞言,有些無力的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我只是一介武夫,別跟我這麼客氣多禮。」
「是,寒兒記住了。」她放下茶杯,開始夾菜,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靜靜的吃了一會兒後,靖如寒漸漸感受到一些刺背的眼神,疑惑的輕輕啟口,「公子,你有沒有……」
「有沒有什麼?」
「你有沒有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我們?」她頗不自在的放下碗筷,端起熱茶輕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