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家人,他從不曾與誰關係如此親密——甚至自己的家人,也許都還不如她能掌握他最新動態。
只是就算她再瞭解他,他依然有些事不能告訴她,必須瞞著她。
她或許也察覺了……
想著,燕喬書微微苦笑,翻身下床,一個人晃到客廳,打開酒紅色書櫃的玻璃門,試圖找本書來看。
人家家裡的書櫃擺的是大部頭的百科全書、文學名著,而江家——不,應該說是江若悠的書櫃除了最上層幾部諸如紅樓夢等堪稱文學名著的書籍,其他一排排全是言情小說跟漫畫。
她的人生難道就只有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嗎?究竟這些言情小說有什麼好看的?
燕喬書搖搖頭,隨手抽出一本,看了看封面。
築夢天堂。
這個書名取得倒好,看來應該是一本纏綿悱惻的羅曼史吧。
他微微笑了,拿著書,躺落沙發,帶著滿腹好奇心開始閱讀,直到一陣輕響驚醒了他……
☆☆☆
「你怎麼會在這裡?」江若悠瞪著偷偷在她身後出聲的男人,「你不是應該躺在床上睡覺嗎?」
「我睡不著。」燕喬書只是輕輕聳肩,「出來找本書看。」
「找書看?你看什麼?」狐疑的眸光一落,黛眉跟著不可思議地翻飛,「你看茱迪麥娜的《築夢天堂》?哈。」語氣染上笑意,「沒想到男人也看羅曼史。」淺淡的紅雲在他頰畔若隱若現,「別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們這些女人平常究竟都在看些什麼,到底這種書有什麼迷人的地方而已。」
「呵呵。」她輕輕笑著,風鈴般悅耳的笑聲依舊在他耳邊嬉戲著,「怎麼樣?看了以後感覺如何?這本書寫得不錯吧。」
「是嗎?我怎麼搞不懂哪裡好看?」星眸閃爍著嘲諺的光芒,「不就是一個女人跟一個男人因為誤會離了婚,之後又重逢的故事嘛。」
「別告訴我你覺得不好看,」她狠狠瞪他,《築夢天堂》幾乎可列入她心目中言情小說排行榜之首,她可不許他任意侮辱。
「也不是不好看,我只是覺得荒謬,有男人會花五百萬美元買前妻的陪伴嗎?」「為什麼不可能?他愛她!」
「十一個晚上五百萬?太貴了吧?」
「你懂什麼?真愛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
「很好的論調。」他懶洋洋地鼓掌。
她瞪他一眼,從他手中搶過書,走向書櫃,「凡夫俗子別碰我的書。」她一面將書擱回架上,一面冷冷說道:「你根本不懂愛情。」
「那你就懂了嗎?」他重新在沙發上倒落,好整以暇地望向她。
「比你略勝半籌。」
劍眉一挑,「你啊,八成就是看多了這些言情小說,對男人有了不實的想像,才會到現在還交不到男朋友。」
「我怎麼不實想像了?」她不甘示弱地回應他,在他判面的沙發坐下,明眸燦亮有神,「我就不相信世界上找不到那種體貼又深情的男人。」
「哦?怎樣的體貼和深情?」
江若悠偏頭想了想,「比方說岳盈的《淘氣》吧,書中的男主角對女主角超體貼的,宛宛的《歡迎光臨愛情餐廳》也不錯啊,男主角癡癡等了女主角九年耶……對了,還有季薔的《玻璃娃娃》,書裡的男主角為了讓他以為不愛他的妻子毫不愧疚地離開他,還假裝跟女秘書搞外遇——」她交握雙手,眸中迸出夢幻般的神采,「真是太完美的男人了!」
燕喬書的回應是毫不客氣的大笑,「我說那傢伙是白癡!哪個男人會搞不清楚老婆愛不愛自己啊?還故意來場外遇?天,只有不切實際的言情作家才會幻想出這麼荒誕的情節。」他搖頭,「也只有你們女人才會信這一套。」
「不許你侮辱我們女人!」江若悠瞪大眼,身子前傾,威脅般地逼臨燕喬書,「還有,別因為你自己不像那些男主角溫柔體貼又出色就嫉妒他們。」
「我幹嘛嫉妒他們啊?」
「因為他們年輕英俊又多金,個個事業有成,不像你,只是個窮不拉嘰的小警察。」
「我?嫉妒他們?」驀地灑落一室的爽朗笑聲顯示了燕喬書的不以為然,「拜託你回歸現實好嗎?小姐,我再怎麼落魄也不會去嫉妒書中的人物吧。」「那很難說。」小巧的櫻唇噘起,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無稽。
他深深凝望她,半晌,忽地歎息,「你不懂得真實世界,若悠。」
他若有深意的語調令她呼吸一亂,「那你就懂了嗎?」
他沒說話,只是淡淡一笑,良久,才輕輕說道:「相信我,我比你懂得多了。」她蹙眉,為他嗓音中隱隱蘊著的疲憊感。
她望他,驚異地發現他寬廣的額上似乎多了一些紋路,一些歲月與生活烙印的滄桑。
莫名的酸澀忽地攫住她,令她心臟微微一牽。
「……我們去吃早餐吧。」她忽然提議,嗓音是有意的輕快。
「早餐?」他眨眨眼,有些茫然。
「嗯;反正天快亮了,我們也睡不著,不如出去吃早餐吧。」她說著,一面拉起他躺在沙發上的身子,「去麥當勞吃Bagel,很好吃哦。」
「若悠?」
「走吧。你很久沒回台北了,今天我陪你逛一天——」
☆☆☆
她果真陪他逛了一天。
兩人在麥當勞像對長不大的孩子打打鬧鬧地用完早餐後,先去長春戲院看了一場早場電影,到京兆尹吃小籠湯包,接著她又拉他到台北新興的娛樂聖地華納威秀逛。
當他對著市政府週遭的百貨公司、電影院、購物中心、餐廳等吃喝玩樂一應俱全的娛樂設施感到讚歎時,她明快的嗓音同時也半開玩笑地揚起。
「想不到吧,台北的娛樂生活愈來愈豐富,再這麼下去,就是另一個墮落的巴比倫城了。」
「是啊,難怪你在台北會夜夜笙歌了。」
「我才不信你在維也納每天乖乖待在家裡。」她朝他扮個鬼臉,「那不是世界第一藝術之都嗎?肯定每天晚上都有活動。」
「是啊,我們可都是上歌劇院,聽音樂會,跟你們這種唱KTV、打保齡球的墮落娛樂大不相同。」
「嘿,別說得一副好像你很有藝術氣質的模樣。」江若悠淡淡地嘲弄,「我記得你以前只要聽古典樂就會想打瞌睡,高中時要不是我替你惡補,你音樂課肯定考不及格。虧你還有四分之一奧地利血統,那裡不是專出音樂家與藝術家嗎?」「哈,別忘了我還有另外四分之三是中國血統啊。不過我現在進步多了,至少聽莫札特不會昏昏欲睡。」他眨眨眼,半認真半玩笑地說:「今年夏天還跑到維也納市政廳廣場湊熱鬧聽了一場露天歌劇「托斯卡」,可是從頭到尾沒睡著哦。」「你在市政廳聽歌劇?」她忍不住羨慕,「好棒,我也想聽。」
「那就到維也納來玩啊。」他微笑,「搞不懂你為什麼來了歐洲兩趟,卻從來不把奧地利排入行程。」
因為我不想讓你以為我是去找你的啊。
江若悠望著他,有股衝動想如此回嘴,卻還是硬生生咬住了牙。
「怎麼了?這樣傻傻看著我?」
「我才沒有。」她連忙搖頭,臉頰卻不禁微微一熱。
「該不會迷上我了吧?」他開玩笑。
她瞪他一眼,可星眸一觸及他頰畔輕輕跳躍的酒窩,呼吸便一陣不受控制的凌亂。
簡直可惡!一個男人怎能有那麼可愛的酒窩?那令他笑起來的感覺好可愛、好無辜,讓人好想狠狠地咬上一口……
天!她在胡思亂想什麼?
喬書是哥兒們,不是那些言情作家筆下令人垂涎三尺的男主角,更不該是她性幻想的對象!
她最好清醒清醒——「你啊,如果有《築夢天堂》裡的男主角十分之一迷人,我或許勉強會對你有點感覺。否則要不是你是我朋友,憑你這樣的男人走在路上我都懶得多看你一眼。」
「嘿,小姐,你侮辱起人來還真是毫不容情啊。」他瞪她,一副深受冒犯的表情,「我這樣的男人有啥不好?年輕,長得也不錯,身材也好,有一份正正當當的職業,性格幽默風趣……」
「停停停!」她連喊三聲,摀住耳朵以示抗議,「哪有人像你這樣不要臉自吹自擂啊?」
「我是實話實說。」
「好啊,既然你認為自己這麼有魅力,」滴溜的眼珠調皮地一轉,「那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賭你跟路上的女人搭訕,是不是有人肯理你。」
湛眸閃過一絲輝芒,「真的要賭?」
「怎麼樣?」她挑釁,「不敢嗎?」
他只是淡淡地笑,「倒不是不敢,只是單方面的打賭似乎不公平。」
「哦?那你想怎樣?」
「不如我們各自找異性搭訕,看誰有辦法能要到最多電話號碼。輸的人從明天起當對方一星期傭人怎麼樣?」
「傭人?」
「就是主人說什麼聽什麼,吩咐什麼就得乖乖去做。」他解釋,好整以暇的語氣彷彿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