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吃點止痛藥?」她問,雖然他傷口不深,可也是長長一道,應該不太好受吧?
「不需要。」燕喬書搖頭,「這點小傷沒什麼。」
確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傷口,對一個出生入死的刑警來說,這的確只能算是小CASE.這麼一想,江若悠一顆半懸在空中的心總算安落,她眨眨眼,忽然恢復了嘲笑他的好心情,「其實你挺遜的,喬書。」
「遜?」燕喬書面色微微一變,相信任何男人聽到這樣的形容詞套用在自己身上恐怕臉色都不會太好看。
「難道不是嗎?你好歹也是個堂堂刑警啊,跟歹徒搏鬥受傷應該是常有的事吧,怎麼能被輕輕劃了一刀就逃之夭夭?那多難看!」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撤撤嘴,「一個人對三個人,明知落於下風,我何必自討苦吃?」
「哈,所以我說你遜嘛,要是別人,別說一對三,就算是一對六、對十,還不是照打不誤,而且還能把那些壞蛋都繩之以法。」
「哈,」他學她的語氣冷哼一聲,「我倒想知道這些「別人」指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很多啊,比如織田裕二啦、基努李維啦、成龍啦……對了,」她一拍手,彷彿靈光一現,「李連傑也不錯。」
「小姐!」燕喬書大翻白眼,感覺自己的耐性幾乎用罄,「請別拿那些電影、日劇裡不合常理的「英雄」跟我比好嗎?我們現在是在realworld,OK?」「真實世界也有英雄啊。」
「那不叫英雄,那叫白癡。」燕喬書毫不容情地批評,「沒事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做啥?等著領榮譽徽章嗎?」
「你知道,他們通常是為了解救女主角嘛。」江若悠笑嘻嘻地說,「英雄難過美人關。」
「所以我說女人麻煩啊,到處闖禍。」
「燕、喬、書——」江若悠杏眸圓瞪,雙手叉腰,紅唇微顫,眼看就要吐落一串驚人言語。
他連忙止住她,「停戰!」雙手高舉,湛黑的眸則掠過一絲彷彿祈求的燦光,「有沒有吃的?我肚子餓了。」
她一愣,半晌,忽地一聲銳喊,「啊!我忘了!」她蹙眉,哀怨的眸光射向燕喬書,「都是你,害我忘了買零食了。」
「零食?那是你的晚餐?」他狀若不屑。
「是又怎樣?」她對他扮了個鬼瞼,「你要知道,一個每天坐辦公室、小腹逐漸變大的女人是應該節制飲食的。」
「吃零食能減肥?」燕喬書揚眉,語調充滿懷疑,「小姐,你沒變得更水桶就謝天謝地了。」
「你說什麼?水桶?」她狠狠瞪他。
他不語,只是微微一笑,深不見底的黑眸掃掠她因濕透而曲線畢露的窈窕身段,「其實我看你的身材也還可以嘛,不需要這麼折磨自己。」
雖然他的語氣仍是習慣性地譏刺,可江若悠卻聽出其間幾許屬於男性的讚許,她心一跳,不覺有些飄飄然。「哼,你懂什麼?」她故意毫不在乎地皺皺小巧的鼻尖,「唉,現在怎麼辦嘛?家裡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外頭又下大雨。」「不會吧?那麼大的冰箱假的啊?裡頭會一點東西也沒?」燕喬書瞪她,數秒,一陣不算秀氣的噴嚏聲傳入他耳裡,他劍眉一緊,「你先去換衣服,洗個熱水澡吧,瞧你全身濕成這樣,也不怕感冒。」
「還不都是因為你。要不是為了你的傷口,我早換好衣服了。」她睨他,雖是語帶抱怨,可嬌俏的身軀卻乖乖轉過,往臥房走去。
待她半個小時後從浴室走出來,一面擦拭依然濕潤的頭髮,一面走向客廳時,迎接她的是一個陰沉著臉龐的男人。
「幹嘛啊?臉色這麼難看?」
燕喬書瞪她,半晌,終於迸出一聲激烈的詛咒,「Damn!你還真的一點存糧也沒!你這還算女人嗎?」
宏亮的語音嚇了江若悠一跳,手上的毛巾差點掉落,「不是女人怎樣?你有意見?」她回瞪他,絕不允許自己在氣勢上矮他一截。
四束火焰般的日光交纏,許久,他終於認輸,軟化了口氣。
「若悠,我肚子真的餓了。」有氣無力的嗓音加上一雙故意睜大的黑眸令他整個人顯得男孩般的無辜。
江若悠心跳一亂,「好啦,算我怕了你。」她轉過身,往隔開客廳與廚房的白色矮櫃走去,打開櫃門,「沒辦法,只好拿出我的終極存糧了。」
「終極存糧?」
「這個。」她重新走向他,遞給他一碗泡麵。
「泡麵?」他愕然接過,「拉麵道?這是什麼玩意?」
「台灣現在最流行的日本拉麵泡麵,」她語調輕快地解釋,「他們的廣告都拍得很有趣哦。」
「OK,日本拉麵就日本拉麵。」燕喬書投降了,不奢望她還能拿出更吸引人的食物,「熱水在哪裡?」他問,意欲起身。
「別動!」清脆的語音阻止了他。
「怎樣?」
「受傷的人別動,坐在那兒就是了,我來幫你泡吧。」她說著,搶過他手中的泡麵,「這點義氣本人還是有的。」
「還真是謝謝你了,哥兒們。」他半嘲弄。
她裝沒聽懂,「不客氣。」
掀開泡麵盒蓋,就著熱水瓶注滿熱水,最後以筷子把盒蓋壓緊。不到一分鐘,冒著熱氣與香氣的泡麵便放在燕喬書面前的桌上。
「還有日本綠茶,要不要?吃日本拉麵就該配日本綠茶。」
「日本綠茶?」一個完全引不起燕喬書興趣的專有名詞,「不能煮個咖啡什麼的嗎?」他期盼地望著她,接著搖搖頭,「算了,我知道你不可能有咖啡壺,三合一也行。」
「嘿,Man,別瞧不起我。」江若悠睨他一眼,接著翩然轉身,以恍若芭蕾舞者的美妙姿勢滑到廚房,再以同樣的姿勢滑回來,揚起手臂,舉起一個銀色的器具,「噹噹噹噹!這是什麼?」
這一連串作秀般的表演驚怔了燕喬書,呆呆地看著,好半晌,才真正認清她拿在手裡的東西,「義式咖啡機?」他不敢相信,「你會煮Espresso?」「佩服我吧?」她得意萬分。
「太棒了!我就愛喝Espresso。」
「我知道你愛喝啊……」她喃喃。
他卻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沒。」她一凜,連忙搖頭,「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本人就再為你免費服務一下,煮壺咖啡給你喝吧。」
☆☆☆
她跟燕喬書是好朋友。
說到兩人的交情,可以追溯到高中時代——倒不是她倒楣到居然跟他念同一所高中,而是兩家人正巧是住對門的鄰居,兩個人上學、放學時間又相差不多,要不天天碰頭也難。
當時江家剛剛搬到燕家對面不久,所以她也不太清楚對門鄰居的底細,只知道那一家的父親似乎是某個警署高官,母親好像是中外混血,有個女兒在外地唸書,還有個年紀跟她一般大的兒子,在台北市堪稱制服最帥的明星高中就讀。那所學校的制服是還不錯,被那個身材高瘦修長的男孩穿起來也特別有型,尤其他每回都讓黑色領帶鬆鬆地垂落,更添幾分率性瀟灑的氣質。
相較起來,她就遜色多了,學校的制服本來就黯淡,被她穿起來更加難看,尤其那黑色百褶裙,不知為何老是被她弄得起皺,醜陋不堪。
他就曾經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這麼嘲弄她,「嘿,同學,你昨晚是不是用功到就這麼睡著了?連衣服都不換。」
她狠狠瞪他,「我用不用功不必你管,把你自己的書念好吧!」
「哇,說話這麼衝!不愧出身於升學率第一的女校。」他笑著,頰邊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你們學校的學生該不會每一個都這麼趾高氣揚吧?」
他有酒窩?她有半秒失神,迷惑於那因為酒窩的顯現而令他看起來蘊著七分調皮,卻有三分羞澀的微笑。
「你們學校的學生又是不是每一個都像你這麼多管閒事呢?」一恢復正常,她立即回敬他。
他望她數秒,忽地迸出一陣春日清泉般的朗笑,「江若悠,我是燕喬書,燕子的燕,喬峰的喬,書法的書。」
「燕喬書?」她聽著他清澈的笑聲,心跳微微失速,「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不知道嗎?我老爸是幹警察的,我多少也得學會一些調查本領啊。」「是嗎,那除了我的名字,你還調查出些什麼呢?」
「想考我嗎,」他眨眨眼,眸中光芒燦燦,「我知道你爸在台灣最大的私人企業集團工作,你媽是老師,你還有個弟弟也剛剛考上第一志願,至於你嘛,成績倒是不錯,還參加了學校樂隊,就是脾氣不太好,性格懶散,平常沒什麼休閒活動,就愛看小說跟漫畫,最近迷上的漫畫是「灌籃高手」,看到流川楓就流口水。還有,天天追著第四台的「銀河英雄傳說」看,還硬強迫你弟用相機把電視螢幕上的楊威利拍下來,做成小照片放在皮夾裡。對了,你還會彈一點鋼琴。嘖,」他挑挑眉,狀若不可思議,「跟本人氣質真有點不搭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