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遭殘殺的這二十餘口葬在何處?」他問。
「尹家屍首都被收埋在那山凹中。」洪鐘指了指山坡的另一頭。
趙驥一回頭,正巧瞥見淚流成河、悲傷得幾乎要暈厥的於巽君虛軟的往後仰倒了去。
「於兄弟!」趙驥幾個箭步上前,將他扶坐在地上。見他的異狀,心下一緊,拉起自己衣服上的袖子替他拭去臉上斑斑的淚痕。
然而他愈是擦拭,於巽君的淚愈是止不住的往下滾落。直到他將她臉上的麵粉擦乾抹淨,露出一張他想也想不到艷若桃李的絕色容顏。
趙驥停下擦拭的動作,一時看得楞然。
難以置信他麵粉底下裡著的竟是如此嬌美動人的容貌,太出人意料之外。
可是,他是個——男人啊?nbsp; ?br />
「你……你……」趙驥沉著聲音為之語塞。
看出趙驥的驚訝和他農袖上沾滿的麵粉,於巽君下意識的伸手抹了抹自己刻意偽裝卻不堪淚水洗滌的臉蛋,再看看不沾麵粉的潔淨柔荑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真容。
她心底怨怪了句:「你……你這麼好心做啥?」
她一時無言以對,低頭迴避眾人不下於趙驥的驚訝所流露出的注視的目光。
「咦?這……這位小兄弟……」一旁的小六子瞧著於巽君的臉蛋出神,半晌之後像發現什麼似的一拍腿大聲叫壤:「是了!是了!那仙女……那個叫小郡主的仙女不就是這個……這個……」
小兄弟他叫不出口,怎麼看「他」都是那個令人一見難忘的小郡主啊!
「你說尹小郡主與我這……小兄弟很相似嗎?」趙驥濃眉微蹙的抬頭問向小六子。
小兄弟?瞧著於巽君的桃腮粉面,連趙驥都叫猶豫了。
「簡直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男的、一個是女的……」小六子偏著一張苦瓜臉左看右瞧,也實在搞混了的弄不清楚啦!
「他XX的小六子,你再不說清楚,小心我扁你,腦袋清醒些。」洪鐘握拳作勢就要打,嚇得小六子腿一軟跪地求饒。
「大爺,饒命!我說得都是真的!」
「洪鐘!」趙驥喝止,洪鐘便收拳退下。他轉而對小六子道:「小六子你去吧!今天的事和那日十里坡的所見所聞,你最好別對人提起否則解單和解不群父子鷹爪滿佈,你這條小命怕是要休矣!」
「殺……殺人滅口嗎?」小六子膛大眼用著害怕極了的聲音問。一見趙驥緩緩點頭,趕忙改口澄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全都與我不相干.我碰都沒碰過,今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小六子邊說邊跑,一溜煙便逃得不見人影。
於巽君見趙驥刻意遣返那個叫小六子的無賴,戒心乍起的瞧著他。
他到底是誰?
目擊的小六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提過解單、解不群父子的名字,只道是奸賊殺害尹家余口,他又哪會知道這兩個奸人牽涉其中?
難道他是為了密函而來?他是解單的親信嗎?
她與他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引起她內心一陣悸動。她慌亂的收回目光,彷彿能懂他。下意識的搖頭不願相信他是壞人。
「於兄弟,現在沒有外人,也許你有話說?」趙驥一臉肅然的追問。
若只是容貌相似或許可稱之為巧合,但死的是尹家人,於巽君何以如此悲傷?這就令人懷疑,非得弄明白不可了。
她強忍悲痛的掙扎站起身心下已經想好了一番說辭。
她對著趙驟拱手歉然道:「趙公子,實不相瞞,我乃尹府夫人何氏的遠親,與尹郡主攀得上是表姐弟的關係,因著母方共同祖宗的血緣,兩人面貌酷似。只不過表姐生得此容是一貌美女子,而小弟長得此相卻無半點男人豪氣,不免遭人非議、輕視。」
趙驥犀利的眼睛直瞅得於巽君心虛得緊,趕忙低下頭。
「你何以自杭州來到揚州?又險些被賣為奴?」趙驥為人精明謹慎,半信半疑的再問。
「我……我……」她沒想到他會這麼一問,吞吞吐吐了老半天,忽地靈生一現才又接著說:「尹王府出了滅門禍事,我家與尹家關係雖遠未受波及,可我娘與尹夫人交誼甚好,知道尹王爺率僅存的家眷入京面聖申冤,特地要我隨後看看尹家有沒有需要幫忙之處,哪知來到揚州城外墜馬,被燒餅鋪的老爹夫婦所救,王大娘想將我賣掉換銀子,那天又差點被抓去抵贖債你是知道的。今天碰巧得知姨父一家慘死於此,悲痛乃人之常情。」
說到這裡,於巽君又是桃腮泛淚、泣不成聲。那我見猶憐的模樣讓趙驥有將他擁入懷中呵疼的衝動。
只是他以為於巽君是男人,這想法成何體統!
於巽君這番謊言說得合情合理,說服了趙驥與洪鐘。
「原來你是尹家遠親呀。」洪鐘不禁為於巽君生得這副脂粉氣息濃重的女人相貌感到同情不已。
唉!一個男人長得如此這般的像個娘兒們,也實在夠可悲的了!
於巽君見趙驥沉思不語,也不知道他是否信了自己的話,正想再解釋時,趙驥抬頭望了望天色,已早她一步對著洪鐘開口:
「天快黑了,我們先回客棧。明天你找人到那山凹去替尹府的冤魂做法事超渡,再想辦法到斷魂崖下尋找尹小郡主的屍首,找找她骨骸中有無遺留的密函,順道把她埋了吧。」他的寬厚與真誠,令於巽君感激、佩服莫名。
「是!」洪鐘應允後牽來三人所乘的馬匹。
趙驥憐於巽君親人慘死遭受莫大打擊,扶著虛弱的他上馬,再與洪鐘兩人各乘一匹馬回城中。
回程途中趙驥刻意放馬緩踱與於巽君並騎,且問起尹茵茵。
「於兄弟,可否請你說說尹郡主是怎樣的奇女子?」
趙駐這次南行,一路上聽說了不少關於尹茵茵的傳聞。說她是如何的貌美如仙、文采浩然,又如何的聰明機智……聽得他很好奇世上竟有這種奇女子!
尤其尹茵苗有何魔力,竟能讓解不群這玩遍京城名妓的統格子弟非她不娶?
「趙公子說得可是我那表姐嗎?」於巽君聽他對茵苗的好奇,一掃之前的陰霾輕笑出聲。
「沒錯!」
「我那表姐的長相、體態與我一樣普通。詩詞歌賦、水墨丹青不過略通一二,針修刺繡等女紅也只勉強過得去罷了。」
「聽你說得如此平平,我倒覺得你刻意說了反話,尹郡主一定是大大不平凡了。」趙驥回以悠然的笑意。
「這叫謙讓、叫虛懷若谷,懂嗎?」於巽君慧躇的笑睨他一眼。
話才說完,即惹來他一陣狂做的燦笑。「當然不懂!我們說得是你表姐,可是你的過謙卻像說得是你自己……」
「噢!怎麼會是我呢?」於巽君候地搗住嘴巴,隨即苦笑著反駁。欲蓋彌彰的擺個男人溺灑的模樣,大言不慚的說:「我一個大男人……」
黃昏日落彩霞滿天,清風徐來驅走不少春天少有的褥熱,倦鳥歸巢為這落美景增色不少。
趙驥與於巽君延續在如意坊的投緣,一路聊得楊然有趣。偶爾傳來趙驥狂放的笑聲。
兩人一時興起,開始吟詩詞、做對子。佳作如潮湧。
於巽君第一次在文學造詣上棋逢敵手,心中對允文允武的趙驥又敬佩幾分。只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查探尹王府家眷被殺於十里坡一事。
而趙驥也折服于于巽君的文才。
相尹郡主為南疆第一才女,若說於巽君是南疆第一才子亦不為過。
直到回到城中客棧,兩人都還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第三章
回到客棧用過晚膳,顯得心事重重的於巽君便謙和的告退,回到趙驥另外讓店家為她準備的上房。
趙驥想他定是還為十里坡上慘死的親人感到心中難過,也不加以攔阻由他而去。
到了大半夜,趙驥躺在自己房中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盯著屋頂木椽,久久不能入眼。
他試著分析十里坡上發生的一切,與他此次南行搜得的證據做了串連。
他更加肯定陰謀叛國的是極力在朝中鞏固權力、收買人心的解家父子,而不是尹王。只是百般證據皆備,也還不足以定解家父子的罪。如果真能尋到那封密函、而那封密函也真的如他所料的是解單父子通敵叛國的罪證,還怕解單父子不認罪伏法?
睡不著!趙驥索性自床上躍起,自馬房牽出他那匹精良的坐騎,策馬馳騁。
他騎著馬跑過白天繁華熱鬧,現在卻冷清寂寥的街道。出了城,狂奔過樹林、原野,不知不覺已來到十里坡上。
自從出了那大血案後,十里波已經很少有人敢去,更何況是晚上。尤其是埋葬那堆無名屍骨的山凹更被繪聲繪影得鬼影幢幢、陰森恐怖。曾經有不信邪的樵夫取此短徑過路,還被會飛天的厲鬼所傷,因此傳言更是甚囂塵上。趙驥不是沒聽過傳聞,只是他認為君子坦蕩蕩,何須懼怕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