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麼無聊嗎?」
於婕口氣平淡地道:「不是你無聊,是我無趣可以嗎?」
戴佑儒擰著眉頭,臉上的肌肉僵硬。「我自認沒對你做過任何大奸大惡之事,你實在沒道理這樣討厭我。」
「我不明白,一個人怎能像你這樣花心呢?」她思索著適當的句子。「我不是討厭你,是看不慣你遊戲人間、玩世不恭的態度。」
「要是我收起玩心,不再玩速食愛情遊戲,是否就能讓你對我改觀呢?」
「不知道。」
「給個機會如何?」
她疑惑地盯著他,率直地道:「別浪費力氣了,我從來不相信一個男人會為一個女人而改變。」
「何不拭目以待呢?」
此時車子駛進醫院,他們暫停談話。戴佑儒直接開進停車場,車一停下來,於婕立刻跳下車,逕自走在前方,他鎖了車後,跟在她後頭。
於婕帶戴佑儒來到歐巴桑住的病房。
她臉上帶著笑容。「歐巴桑,你睡了嗎?」
歐巴桑合著眼淚望著她,手顫抖地指著電視機。
「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那女主角的妹妹好可憐哦!她快要死了,她的小孩也要死了。」她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歐巴桑,這只不過是戲罷了,你何必這麼認真呢?」
「我知道,但女主角的妹妹好可憐,都是那男的不好,三心二意才會誤了女主角妹妹的一生。」歐巴桑的情緒已完全被電視裡的劇情影響。
於婕幫她擦拭眼淚,「歐巴桑,別難過了,你看看我帶誰來看你了。」
「誰呀,誰來看我?」歐巴桑抬起含淚的雙眼,霎時怔住了,她面色蒼白地看著戴佑儒揚著笑容站在門口。
「怎樣?很高興吧,我帶你兒子來看你了。」
他像惡魔似地走進來,在歐巴桑面前停住,用低沉帶點威脅的口吻道:「媽,你到底告訴她什麼事情了?」
歐巴桑表情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兒子,你怎麼有空來呢?但是我現在累了,我要睡覺,你明天早點來看我吧,到時我們再談。」她立刻躲進棉被裡。
「媽,別想用這一招混過去。」戴佑儒掀開她的棉被。
於婕抓住他的手,「你在幹麼?哪有人對自己的母親這麼粗暴,難怪歐巴桑不願意回去住。」
他瞪了她一眼,繼續對歐巴桑道:「媽又在編故事到處告訴大家,你兒子對你不理不睬、多不孝,沒人關心你,所以你不要出院對不對?」
歐巴桑直搖頭,一直想鑽進棉被裡。
於婕擋在他們之間,橫眉豎眼。「戴佑儒,你的態度太惡劣了,她是你母親。」
「媽,是不是?」他語氣一點也不容人遲疑一下。
「拜託,我怎麼會這樣告訴人呢?這種謊言誰會相信啊?每個護士、醫生經常看到你帶水果、花、食物來看我,他們都知道我有個孝順的好兒子。」歐巴桑不時地偷看於婕的表情。
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了戴佑儒一眼,緊張地捉住歐巴桑道:「你不是這樣跟我說的。你不是說你兒子不孝嗎?」她語氣幾近懇求。「歐巴桑,我知道你兒子很凶嚇到你了,但有我在這裡你不用怕,你儘管說實話,沒人敢傷害你的。」
歐巴桑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我怎會這樣說自己兒子呢?一定是你聽錯了。」
戴佑儒面無表情,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
於婕慌亂地看著歐巴桑。「今天明明是你告訴我,你兒子對你不孝,你現在怎麼可以信口雌黃呢?」
歐巴桑更往被窩裡面躲,「我累了,要休息了,請你們出去。」
「歐巴桑。」於婕眼淚快掉下來,分別望了兩人一眼,只覺得自己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她握緊拳頭,憤然離去。
歐巴桑心知闖了大禍,緊張地叫道:「趙小姐……」
「我跟去看看。」
於婕快速地跑離病房,一口氣衝到花園裡,她剛才強忍住的淚水,一下全都落下。
戴佑儒追到花園,遠遠看她一個人站在樹下哭泣,心中隱隱感到不安。其實他心裡明白,剛才他頑皮的老媽又在耍賴了。
他原本想告訴於婕,他是相信她的,但念頭一轉,想到她一再對自己惡言相向,所以他故意佯裝沉默,看著她出糗。
心虛地走到她身畔,他將手帕拿到她面前,「別哭。」
她身體僵硬,挺直腰桿,轉身用怨恨的眸子盯著他。
「你想看我笑話、想嘲笑我,就儘管說吧!我已經無所謂,反正都這樣了。」
他煩躁地爬梳著頭,語氣卻出奇地溫柔,「你為什麼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呢?」
「不是嗎?」她心中所有忿怒、不滿的情緒全爆發出來,激動地道:「打從我第一次遇見你開始,你就陷害我,要不就百般嘲弄我,我都不曉自己什麼時候成了惹人嫌,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霉,老是遇見你。」
戴佑儒凝視她蒼白的臉,心中頗不是滋味,「別哭!我最怕女人哭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母親不好,她最喜歡裝可憐博取別人的同情。」
於婕抬起淚眼汪汪的雙眼望著他,彷彿他是怪物似的。
「你相信我的話嗎?」
「我太瞭解我母親了,她不喜歡孤單,在醫院裡,她覺得有人可以陪她聊天、說話,這讓她很快樂,所以她才不願意出院。」他黯然地垂下眼。「我真的太少時間陪她了。明天我一定來接她出院,她不會再佔著病床不放了。」
她停止哭泣,凶巴巴地道:「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揭穿你媽的謊言呢?」
戴佑儒望著她足足三秒鐘之久,才抬起憂鬱的目光望著遠方,聲音充滿了苦澀,「因為她是我母親,做兒子的已經很不孝了,如果還在外人面前讓她難堪,那我豈不是更加不應該?」他將視線移回她的臉上,表情嚴肅、認真。「要是我母親惹你生氣,請不要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
於婕站在原地,久久不言語,她沒想到他居然還是個孝子,儘管他行為放蕩不羈。至少還有這點可取。
「算了,我想你一定也很為難。」她態度變得柔和。「你是一個奇怪的男人,怎麼會想要經營『憩園』,又當老師呢?一般人實在很難將這兩種身份連接在一塊。你的女朋友們知道你白天在當老師嗎?」
「我跟她們的交情很淺,不會談到這方面的事。」
於婕不可置信地搖著頭,「那你們平常都做什麼呢?」
他哈哈大笑起來,目光變得邪惡。「你不會有興趣知道的。」
她隱隱約約可以猜到是什麼事,語氣酸溜溜的,「小心夜路走多了,半路遇到鬼。」
他眼光溫存而細膩的盯著她,「你倒是滿關心我的嘛!」
「誰要關心你,我是替那些女人感到不值。」
戴佑儒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手指不由自主的輕刷過她的臉龐。這只不過是個簡單的動作,她的反應卻像遭到雷擊,雙手急忙揮開他的手,防備地倒退數步。
他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一我承認自己不是個好情人,但絕對是個好朋友,可以為好朋友兩肋插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的聲音僵硬,「什麼意思?」
「既然你不讓我追,那我們當朋友總可以吧?我的座右銘是——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咱們化敵為友好不好?」
於婕疑惑地望著他,完全被他的態度弄糊塗了,他不是要追她嗎?為什麼又提出只做朋友呢?到底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輕咬著下唇,心中有股悵然若失感。其實這樣不是很好嗎?起碼下次見到他時可以自然一點。
她抬高下巴,「我贊成你的說法。」
戴佑儒在心底笑了,沒想到她輕易就相信他的話,女人就是這樣,當遇到害伯、惶恐的事時,總喜歡聽一些無害的字眼,但在男人的眼裡,「普通朋友」一詞只不過是為了讓女人降低警戒心所說的話,基本上它跟「男女朋友」是沒有差別的。
他的座右銘只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沒有「不戰而降」這句。今後他會好好利用「普通朋友」這道護身符,做盡所有「普通朋友」可以做的事,她卻無法拒絕。
他伸出手來,「從此刻開始,我們會有好的開始。」
於婕只好也伸出手來,「希望如此。」她心底吶喊著,我們不會再見面,更不會有什麼開始。
「於婕,於婕。」芬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她氣吁吁地跑過來,分別望了兩人一眼,最後視線落在於婕臉上。「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你找我有事嗎?」
「是歐巴桑,她說你哭著跑出來,要我趕快來看看你。」她瞄了戴佑儒一眼,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轉身面對他,「你是歐巴桑的兒子吧?」
他露出一貫花花公子的笑容,「敝姓戴,戴佑儒。」
芬一臉羞怯,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我姓黃,黃芬。經常跟歐巴桑聊起你,每次見你匆匆忙忙地來醫院看歐巴桑,還來不及跟你說話你就走了,心中一直感到好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