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透過警局和電台〔通緝〕他啊?伯淵捨生氣的。〕她不安地說。
〔胡說!也該把事情都攤開來談了!〕魏天弘笑道:〔像你早先對我做的事一樣!〕
雪嵐紅了臉。〔我——很抱歉對您吼叫,〕她低聲說:〔我那時是急瘋了。不過實在不是理由,〕 〔我倒覺得很好。〕他拍拍她的手:〔我所犯的最大錯誤就是不把事情早些攤開來說。所以我還得謝謝你呢。來,先吃點東西吧。沒有體力的話,什麼事也辦不成的。〕
老王就在這個時候端著食物進來了,彷彿他一直在外頭等著這句暗示似的,雪嵐發覺自己居然真的餓了。等她吃過早飯,不過是早上八點半。她知道孫玉瑤一向要在床上待到近午時分,但她實在等下下去了。到中午還有三個多小時,這種等待會把她給殺了!她側轉身子,往魏天弘夫婦所住的地方跑了過去。
她輕輕敲了門,驚喜地發現裡頭有了回應。推門而入之後,她發現孫玉瑤其實已經醒了,只是懶懶地靠在床上而已。看見雪嵐,她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雪嵐?你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阿姨,我——〕
〔出了什麼事嗎?〕她問:〔和仲傑吵架了?還是為了訂婚的事?〕自從那天晚上,黃智源當眾宣佈仲傑和雪嵐〔打算結婚〕的消息以來,雪嵐本來打算向兩老解釋一下:但魏天弘夫婦似乎對他們的婚事並不特別注意,連問都不問一聲。也許是因為他們曾經解除過一次婚約吧,仲傑的爸媽不想再弄個〔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所以彷彿只是一直在旁靜觀其變而已。兩老的態度如此,雪嵐自己的事又太多,終於是什麼也沒向他們說。
〔不,不是的,阿姨,我來這兒是想問您,您知不知道伯淵去了什麼地方?〕
〔伯淵去了什麼地方?〕
〔伯淵去了什麼地方?〕孫玉瑤困惑地搖了搖頭:〔你在問什麼呀?我怎麼會知道伯淵去了什麼地方了呢?〕
〔阿姨,他走了,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
孫玉瑤還是不明所以:〔他也許是去了什麼地方開會了,遇幾天就會回來的。不要擔心。〕
〔不,您不明白,阿姨,〕雪嵐絞緊了雙手:〔我昨晚和他大吵了一架,今天天不亮他就走了,我根本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他,我——〕
〔吵架?你為什麼和他吵架?〕
〔因為仲傑。〕
〔為了仲傑和他吵架?〕她皺起了修長的雙眉:〔這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又和仲傑訂婚了嗎?〕
雪嵐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但她實在沒有選擇了,不是麼?深深吸了一口氣,她破釜沉舟地道:〔沒有。我從沒想過要和仲傑結婚,我——阿姨,我愛的人是伯淵。〕
孫玉瑤直直地坐了起來,眼睛驚愕地大睜。〔原來如此。〕她深思地道:〔嗯,很有趣。你和伯淵……〕她抬起眼來直視著雪嵐:〔那又為什麼會為了仲傑和他吵架呢?〕
雪嵐歎了口氣。天,這事要想解釋清楚可真不容易:偏偏她現在最沒心情做的事,就是解釋這一團糟。〔伯淵以為我愛的人是仲傑。〕她盡可能簡單的說。
〔噢!〕孫玉瑤翻翻眼睛,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設法補救。你說伯淵已經走了?〕
雪嵐愁慘地點頭,〔他可能去了任何地方——〕
〔不,不,沒事的。讓我想想看……〕她的手指不耐地在床單上兜著圈子:〔對了,他一定在那裡!〕
〔哪裡?〕雪嵐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孫玉瑤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伯淵愛你不愛?〕
雪嵐瑟縮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愁慘地說:〔我那麼急著去找他,也就是為了想找出一個答案而已。伯淵離開我以前很生我的氣,他以為我和仲傑……勾勾搭搭,然後又去招惹他。〕
〔什麼笨腦袋嘛!〕孫玉瑤又好氣、又好笑:〔瞎子都看得出來你不是那種女孩子呀!不過聽來很像是伯淵在吃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個好兆頭。〕
雪嵐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話說得這等荒謬,可又好像不是全無道理?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孫玉瑤的心思已經轉開了。她從床頭櫃裡拿出了一份紙筆,開始畫起地圖來。〔哪,〕她一面畫一面說:〔伯淵在南澳鄉下有間小屋。到了南澳再往下走,有個小村叫高崛,沿那村子溯南澳溪往上走大約四公里,他的小屋就在林子裡,旁邊還有一個小湖。〕孫玉瑤把地圖畫得很詳細,走法說得很仔細:〔他一定在那裡的。那地方是他的避風港。每回他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就回到那兒去待幾天。〕她把地圖交耛了雪嵐:〔你魏伯伯下午四點左右會回來,那時你就可以讓小楊載你去了。〕
〔阿姨,謝謝。〕雪嵐感激地將地圖接了過來:〔我真不知要如何表達我的謝意才好!〕
孫玉瑤微微地笑了一笑,慢慢地道:〔我勸你一句話,雪嵐。伯淵不是一個很容易瞭解的人。他的事情不能從表面來判斷。他的遭遇你多少知道一點了吧?〕看見雪嵐點頭,她沉穩地接了下去:〔那就是了。表面上看,他是很堅強的,很自信的,但是骨子裡他很怕去愛一個人。他一直逃避親密的人際關係,尤其不敢接近他可能會愛上的人。這主要是他曾經愛過的人都離開了他——他的母親,還有你魏伯伯。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雪嵐?他不敢付出情感,就是因為他太深情了。但是一個人是不可能永遠逃避他自己的天性,而他遲早會遇到比他的恐懼還要強烈的情感——〕她深思地看著雪嵐:〔我並不十分贊成你和仲傑在一起,那是因為我看得出你和他有多大的不同,而你們的婚姻免不了會變成一個悲劇:但是如果你能將伯淵從他的禁鲴中釋放出來的括,你們會是非常合適的一對。〕看見雪嵐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色,孫玉瑤微微笑了:〔我知道我對仲傑有些溺愛,但那並不表示我不瞭解他,也並不表示我對伯淵全不在意,明白嗎?〕
〔阿姨,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雪嵐感激地道:〔我知道您一向多麼努力地去對待伯淵,我真不知要如何感激您才好?〕
〔別又說感激了。〕孫玉瑤笑道:〔去吧,我還要再躺一會兒。〕
雪嵐回到了自己房裡,手心裡緊緊地握著那張珍貴的地圖。她坐立難安地在房裡走來走去,眼見著外面的風雨愈來愈急。強烈颱風艾瑪來襲,今晚八點將在花蓮海面登陸……如果等到小楊回來,她還有辦法到南澳去嗎?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半……如果她的運氣夠好,午後一點已經到了伯淵的小屋了。但是風雨這麼大,或者她乾脆等到颱風過境了再說?雪嵐心不在焉地檢查自己的錢包。裡頭還有兩萬多塊錢現款,有一張聯合簽帳卡,還有她自己的國民身份證。這些東西,不管怎麼說,也該夠她到南澳去吧?不管她用的是什麼法子……
雪嵐下決心地站起身來,開始快手快腳地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後在客廳的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她穿上了自己的雨衣,還撐起一把雨傘,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入了風雨之中。
第十二章
許 諾
她跳上公車,直直地來到車站,然後給自己包了一輛計程車,直奔南澳。
路好長。比她所能記得的路都來得長。急雨下個不休,山路彎曲而泥濘。計程牽司機試著和她聊天,可是雪嵐的心情沉重得全然沒有說話的興致。如果伯淵不在那兒呢?如果他根本不想見她呢?如果還是不肯相信她呢?雪嵐緊閉了自己的眼睛。不,她現在不能去想!
車子終於到了高崛。
車子在加油站前停了下來。那個滿嘴金牙的司機回過頭來問她:〔小姐,接下來要怎麼走?〕
雪嵐將地圖交給了他。司機看看地圖,然後搖下了窗子,一面往前慢慢地開,一面打算找個人來問路:就在此時雪嵐看見了路邊的景象——
一輛灰藍色的飛羚轎車,撞毀在左邊前面不遠的電線桿前!
雪嵐赫得心跳都快停止了。灰藍色的飛羚:伯淵的車就是一輛灰藍色的飛羚呀!該不會……該不會……她本能地叫了出來:〔停車!停一停!〕
司機趕緊剎了車。雪嵐將車窗搖了下來,探出頭去。雨仍然下個不休,但是那輛車的旁邊仍然有兩個交通警察守在那裡。滿地都是玻璃碎屑。又看不出什麼血來。當然,這種雨天裡,如果有血也早被沖走了。雪嵐緊張得手腳冰冷,因為那輛車愈看愈眼熟。『對不起,請問一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車——車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