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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那顏(圓悅)

  所以慕容律的軍隊是糧餉最多的,他也盡可能善待他手下的將士,只是民夫不在被他慕容律善待的行列。雖然他們的名字也編在軍營的名冊中,可糧餉不到兵士的十分之一,吃住更是豬狗不如。在他的頭腦裡民夫就如腳下的泥土,何況只要打一次勝仗,還怕沒有成千上萬的民夫嗎?

  所以慕容律一向竭盡所能地從民夫中搾取錢財,而民夫也習慣了逆來順受,往往累死也不敢吭一聲。可這次……

  「真是造反了!」

  卑賤的民夫也敢翻天!

  慕容律迅速地調兵遣將,本以為這次叛亂很快能平息,他甚至想了幾個殘酷的刑罰來殺一儆百,卻誰知在半個時辰後收到了他親兵潰敗的消息。

  「取我的大刀來。」慕容律披掛上陣。

  有時候慕容律也是一個愛才的人,從表現來看那煽眾造反的奴隸夠格做他的千夫長,不過——他的行為已令他失去了這個機會!

  慕容律殘酷地笑著,他的法則是:背叛他的人,殺無赦!

  這場仗拓跋扈打得相當快意,背上姬玉替他包紮的傷口幾乎已經完全迸裂,可他不在乎!他率領那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民夫們打敗慕容軍的第二次進攻時,獨孤蘇帶兵到了。拓跋扈穿上獨孤蘇帶來的白銀鎧甲,跨上他的黑鬃馬,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劃過塞外的黃沙: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慕容律你就等著瞧吧!

  「天祐我邦,大魏昌盛!」

  「天祐我王,拓跋必勝!」

  白虎軍士狂囂,不多時民夫也加入了狂囂的隊列。

  外面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忽然都是喊殺聲?

  姬冰玉相當不安,卻又無法走出氈帳,因為他派了一個只會不折不扣執行他命令的人來看住她。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眼前這個外形看來相當可怕的蠻人會對他言聽計從?相處這麼久,姬冰玉第一次猜測他的身份。

  「嗤——」一聲裂帛的聲音,然後看守她的那個男人忽然跌倒,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氈帳的裂縫處鑽了進來。

  姬冰玉才尖叫了半聲,卻發現鑽進來的是宮泰。見宮泰對著那個倒下的男人一劍砍下,忙拉住他,「別殺他,他是個好人。」

  「外面在混戰,我們快先走吧。」宮泰收回了劍。

  「好。」姬冰玉覺得傾斜的世界又開始回復原狀,「我們回平城嗎?」

  「你要離開我?」拓跋扈正好大敗慕容律回來,卻聽見她要與這個陌生的男人離開他。該死!除他以外所有碰觸她的男人都該死!拓跋扈的臉上浮現一線殺氣。他的樣子嚇著她了!

  姬冰玉倉皇地退半步,不料卻在氈毯上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過來。」發現她的驚恐,拓跋扈的語氣變得溫柔。嚇著她可不是他的本意,她這樣的女人是天生要人呵護的。「別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她可以拒絕他冰冷的命令,卻無法拒絕他的軟語相求。

  對他道一個別吧,屬於姬玉的那段時光已經過去,從此以後她就要忘了這個名字也不再記得他的模樣。

  可拓跋扈卻不這麼想,他霸氣地擁她入懷,「我送你去平城。」

  本來決意要離開他的,可他的這句話卻改變了她的決定:宮泰是斷不肯帶她回平城去自投羅網的,她只有依靠這個她除了名字一無所知的男人了。

  「請你——」她堅決地道,「送我回平城。」

  回平城就是走向死亡,可為什麼她心中忽然漲滿了喜悅?

  「你累了。」她的腳步有些踉蹌,兩個多月的苦役生活已是她能夠支持的極限了。拓跋扈憐惜地伸手抱她在懷裡。

  「你的傷……」她仍記得他的傷有多麼嚴重。

  「你很輕。」他決定的事從不容反駁,而且他喜歡這種對她全然擁有的感覺。

  拓跋扈!

  宮泰忽然認出他來了,在平城,他曾有幸目睹他——北魏最勇敢最英俊也是最冷酷的佐政王出獵歸來;他也曾聽說關於這個人的種種冷血的傳說。

  自投羅網是不是眼前這種情景?

  宮泰慘然而笑:他們從遙遠的平城一路逃亡,卻仍是逃脫不了命運的撥弄!老爺的犧牲實在太不值得了!

  他彷彿失了心魂一樣,只能默默注視她的離去。

  「坐穩了。」拓跋扈將姬冰玉放上馬背,然後踩蹬上馬。

  在千軍萬馬中,他毫不避嫌地當眾抱起一個少年。

  拓跋扈並不在乎此舉給他的聲譽造成多大的損害,心裡有的只有她替他裹傷的溫柔。再一次留戀地看一眼這塊流過他血淌過他汗的土地,由他和心愛女人共同生活過兩個多月的氈帳,拓跋扈揚鞭叱馬。

  「不許傳出此事,違者殺無赦!」獨孤蘇深知佐政王喜好男色這件醜事敗露會給王爺聲譽造成的損害,當下疾言厲色地下令封鎖消息。

  很長時間裡沒有這樣痛痛快快的沐浴了,姬冰玉覺得自己都快忘記熱水那種舒服的感覺了。熱氣的氤氳中,姬冰玉悠然出神:他是誰?為什麼沿途的地方官都對他畢恭畢敬?

  馬前載一個少年本來是十分怪異的事,何況他還總是對她摟摟抱抱的,可為什麼這麼多人就沒有人表示質疑呢?

  沿途來他對她溫柔體貼依舊,因為怕她冷,他依舊日日與她同塌。在未出沙漠時他們住氈帳,進了縣城就住在縣太爺的客房裡。

  其實這一路上她已很少被那種徹骨的寒冷凍醒,可為怕他懷疑她的真實身份,姬冰玉並不敢提出和他分榻而眠。於是她只有任他們這種關係古古怪怪地發展下去。

  水有點冷了,姬冰玉取過搭在一邊的衣物。江南九月仍是風暖香濃,塞外卻已是寒氣逼人了。

  穿衣的時候,她的手碰到了臂上的守宮砂:龍形的標記,只有待選王妃和守貞秀女才有資格擁有。和她一起接受這個印記的還有兩名鮮卑女子,所不同的是她們以守宮砂的消失來求得榮華富貴,而她……

  姬冰玉匆匆地穿上內衣,逃也似的離開了浴室。

  「洗好了?」拓跋扈的聲音低沉。

  室內已升起了火盆,厚厚的簾幃隔斷了外面的寒氣。他背對著門愜意地躺在一堆軟墊中,因為溫暖只穿了一件絲質的內衫,薄薄的衣衫掩不住他背上的鞭傷。在他身邊放著一些散發著清香的藥膏以及一些雪白的布條。

  「哦……」姬冰玉低應著。她從未想過他會回來得遠較平時為早,想到他看見了她這副衣衫不整的樣子,一顆心不由地就狂跳起來,血色也衝上了面頰。

  「過來。」拓跋扈召喚,傷後一直由她為他上藥裹傷。

  姬冰玉低應著,急著去取外衫,卻不料衣衫在他身後,她必須越過他才能取到。她伸長手臂,偏偏他的長腿又擋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看著她一臉窘迫的樣子,拓跋扈忍不住笑了,柔聲問:「怕我?」

  聞言,她的指尖輕顫一下,外衫從指尖滑落,堪堪落在他的另一邊,一時大窘。一股幽香淡淡襲來。在大漠那些艱苦的日子裡,無論在馬腹下還是骯髒的氈帳裡,這股幽香始終縈繞在她的身際。

  拓跋扈忍不住伸手捏住她那只伸也不是縮也不是的小手,「怕和我這樣相對?」她微掙了一下,可他握得更緊了。「我……冷。」她低若無聲地。

  「說謊。」他深深地看著她,強迫她彎下腰來,輕輕地拭去她額上的汗珠,「你在出汗。」微側開臉,她不習慣和他這樣相對。用未被他握住的右手拿起一隻白玉的藥瓶,她輕聲地:「你該換藥了。」

  「不需要。」拓跋扈輕柔地說。

  「我不明白……」她感到他正盯著她新浴後仍然赤裸的雙足,立刻不自在地動動腳,卻沒法將雙足藏起來。

  「我要你。」拓跋扈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沙啞,但仍然溫柔,他的手捉住她的另一隻手。他的手大而溫暖,包容住她的雙手仍有盈餘。

  姬冰玉手裡的白玉藥瓶自指尖滑落,不知掉到哪個角落去了。她想抽身逃開,不料他只輕輕一用力,她就跌在了他的身上。

  拓跋扈微皺起眉頭:她正好碰到了他的傷口,仍未長好的傷口立刻撕開了,血染紅了他純白的絲衫。

  「你的傷……」她驚呼。

  「原來你這樣關心我。」拓跋扈笑,翻身將她壓在地榻上,尋找她的唇。「不!」姬冰玉努力抗拒,可他不光力氣比她大,還控制著她的雙手,享有居高臨下的優勢。情急之下,她迸出一句:「不行啊,我是男人!」

  「男人我也不在乎。」拓跋扈深深地吻她。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佔有的吻,他不光要她的人,連她的心也要!

  姬冰玉殘存的意識提醒她:失去貞潔後她還用什麼去救她的父母?可在拓跋扈熾熱的吻裡,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意外嗎?」

  拓跋若蘭大叫一聲跳進了屋裡,原本她是想要嚇元扈一跳的,可誰知嚇到的竟是自己:元扈居然和一個只著內衫的小男孩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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