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穠,你生氣了?」她囁嚅道。
「沒有!」他將餐巾一扔,沒來由的感到煩躁,起身走到吧檯倒了杯酒一仰而盡。
羽裳走近他,雙手勾在他的脖子上,露出她被眾人公認最具魅力的笑容來。
但這笑容看在李哲穠的眼中非但不嫵媚,反而覺得很諂媚。
他將她勾在他脖子上的雙手拉了下來,伸手又為自己的酒杯斟滿,卻被羽裳一手搶過。
她用鼻子嗅了嗅。「這是曼波羅,酒性太烈了;你一直空著腹,喝多了不好。」她似乎對酒十分熟識。
「妳──喝過?」他試探著。
羽裳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連忙改口道:「我並不愛喝酒;甚至很討厭酒味,不過有些場合卻不能不喝。」
「哪些場合?」他眼中的奇異光芒令羽裳有了戒心。
「像──慶功宴。能不喝我就不喝,因為我很容易──醉的……」她不明白昨天羽霓為何會失身,但鐵定和酒脫不了關係;因為羽霓沒有酒量,哪怕是光聞味道都有可能讓她醉倒。
「一杯應該還不會醉吧?今天對妳我而言是個特殊的日子,妳是否該喝一杯以示慶祝?」他決定按兵不動的試探她對昨夜留有什麼印象?
雖然她的面貌是一樣的,但是其他方面卻令他覺得很陌生;就昨夜和今夜而言。
「好,不過我要是醉了呢?」她眼波流轉,嬌媚到了極點。
「我們就快要是夫妻了,而且經過了昨夜,難道妳還對我有所保留?」他摟住她的柳腰,忘情地在她耳邊低語:「我想妳不會介意在結婚前搬進來別墅住吧?」
羽裳的一顆心像要飛上天了。
正是她所求之不得的,怎會介意呢?
於是她沒多加思考的就一口喝光了杯中的曼波羅;她可是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但今晚她必須再演一場戲,所以──
「天哪!我的頭好暈喔!」她順勢靠在他的胸膛。
今晚她因為作秀的關係,而穿了一件火紅色的露肩小禮服;雖只是露肩,但她那若隱若現的乳溝像在對李哲穠發出最熱情的邀約。
是男人就無法抗拒得了她的誘惑。
藉酒裝「媚」;羽裳乘勝追擊,將整個身子幾乎全靠到李哲穠的身上,那雙手更像八爪魚似地緊纏著他不放。
她像蜘蛛女正對著獵物布下天羅地網。
李哲穠將她騰空抱起,往他的房間大步走去。
星星之火可燎原,更遑論是像羽裳這樣一身烈火的女人!
李哲穠整個身心全浸沉在羽裳為他帶來的激情中,像炸彈引爆般那樣壯觀、猛烈。
他的雙手熟練而且輕鬆地為她除去束縛。他貪婪的眼光流連在她裸露的胴體上;他的唇更像是魔術師的化身,富有技巧而熟練地挑逗著她,引得她嬌喘連連、呻吟不斷。
她擺動身軀,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愛撫;突然,他的吻、他的愛撫全都靜止不動了。
她睜著意亂情迷的眼眸,微噘著紅唇。「怎麼了?」
李哲穠眼中的迷亂神色逐漸轉為犀利。
「妳腰間的那顆痣呢?」
猶如一桶加了冰塊的冰水從羽裳的頭上澆了下來,澆熄了她一身的慾火。
「痣?!」她沒料到他居然連這小小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我記得昨晚的妳腰間有顆痣。」他特別強調「昨晚的妳」這四個字。
羽裳馬上用燦爛如花的笑靨將心中的震驚給掩飾過去。
「我自小到大腰間都從未長過任何東西。你說!你昨晚和我在一起,心裡想的是誰?我不依!我不依!」說著,雙手又去為他解開上衣的扣子。
「我叫司機送妳回去。」他的口氣冷得像冰。
怎麼會這樣?
「哲穠,你──」羽裳急了、慌了。
她可不能因為小小的一顆痣而壞了全盤大計;她不能讓任何人笑話她!
「先回去吧!妳忘記我昨晚有多累嗎?」他譏諷的。
「可是你答應過要讓我住進別墅的。」她的話讓他心中大為反感,但仍不動聲色。
「但我沒說過是今天。」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她臉上那楚楚可憐的神情可能會讓任何男人無法不去憐惜,但他是李哲穠;他有他的原則。
「我會叫李嫂把房間替妳整理乾淨,然後再接妳過來,現在我希望妳乖乖的聽話,嗯?」他的口氣已亮起黃燈了。
羽裳不是個笨得不會看臉色的女人;她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道理。而且李哲穠已經向她求婚,就算她未能如願當上李家的媳婦,她也不會吃虧;整個情勢對她仍然只是有利而無弊。
「好吧!不過我希望早日搬進來陪你,而且一直到我們結婚之前,一定會有不少媒體記者會盯著我不放,我怕一個人無法招架得住。」
「老王!備車!」
對羽裳的話,他根本充耳不聞。
羽裳憤憤地將衣服穿好,步下樓。臨去之前,她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住進別墅!
※ ※ ※
黑眼圈加上浮腫的眼皮、蒼白如鬼魅的臉,羽霓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絲苦笑。
雖然陳朝綽一定不介意她再請假一天,但是她仍然打起精神,向張曉菁借了一些化妝品,上了點淡妝,掩飾自己那近乎病態的面容,準備迎向新的一天。
既然一切都已無轉圜的餘地,她就算自怨自艾又能如何?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的,她不要做個生活的逃兵。
最殘酷的夢魘已過,她要勇敢的面對未來的日子。
就像平日一樣,她仍步行到公車站牌等公車。
一輛火紅的跑車突然在她面前停住,她認出那是羽裳的車子。
「上車!」羽裳像在避人耳目似地戴了一副特大的墨鏡,幾乎遮去她大半面容。
她昨天還斬釘截鐵地不要她這個妹妹,今天一大早就來找她,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羽霓倒想知道她又有什麼計謀。
羽霓上了車,羽裳迅速地將車子駛離,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停下來。
「羽霓,妳是否知道李哲穠已經向我求婚的事?」
「恭喜妳!」羽霓強顏歡笑的。
「羽霓,妳還在生我的氣?」
「這個問題對我已不具任何意義了。」她的表情木然,心中卻翻騰不已。
「羽霓!」羽裳臉上有著虛偽的悔意。「我知道我不該利用妳,可是我沒有其他的方法。」
「什麼叫做沒有其他的方法?」羽霓壓抑許久的憤恨一時間爆了開來。「妳犧牲我一生中最珍貴的貞操來換得自己的榮華富貴,妳於心何忍?我是妳的親妹妹!唯一的妹妹呀!」
「羽霓,我也不想如此,但我真的是過怕苦日子了!我要的是上流社會的榮華富貴;我要的是不必再為五斗米折腰的日子;我要的是不必靠出賣自己才能換得溫飽的生活,這一切只有李哲穠給得起,所以我只有……」
「只有犧牲我的貞操來換取妳所想要的一切?」羽霓明知一切已成事實,多說也無益;除了更加不堪外,還能如何?但是她卻壓抑不了那排山而來的憤怒。
「羽霓……」
「姊!妳今天來找我,不會只為了表達妳的愧意吧?」
「是!我是來求妳的!」羽裳明白一切不必再浪費唇舌;再怎麼掩飾都無法扭轉她們已決裂的姊妹關係。「妳知道我對外宣稱我是華僑子女,家裡只有我一個獨生女;所以,我希望從今以後,妳不要告訴任何人,妳和我是姊妹。我的婚禮──」
「我不會參加!」憤慨、傷心的淚水滑下羽霓的臉龐。
為了榮華富貴,羽裳連僅有的姊妹情份都可以拋棄,怎不叫羽霓落淚?
「羽霓,妳要瞭解我的苦衷,妳不會怪我吧?」她故意用苦肉計。
「不會!」她抹去淚水,挺直脊背;這眼淚流得一點價值也沒有。
羽裳從皮包取出牛皮紙袋放到她手中。
「這是什麼?」
「這是我的銀行存折,裡面的錢全是我這兩年來存的;還有我小套房的房地契,現在全送給妳。」她說得像在施捨。
「我不要!」羽霓把牛皮紙袋還給她。
「羽霓,骨氣不能當飯吃,不能讓妳的日子過得舒服。」
「那又怎樣?出賣了我、出賣我們姊妹的情誼,妳的日子就過得舒服了?骨氣是無法當飯吃,但卻能讓我活得更像自己!」
「妳不識好歹!」羽裳惱羞成怒。
「姊──呃,倪小姐!」她諷刺地笑了笑。「如果沒有什麼事,我要去上班了;妳這未來的李夫人,恐怕無法想像像我這種市井小民仍得努力工作才能過日子吧?」
「好。」羽裳一咬牙,大有豁出去之意。「那我送妳去畫廊。」
「妳送我?」羽霓不想讓自己變得刻薄,但情勢逼得她不得不如此。「妳不怕被一些愛惹事生非的人見到我們在一起而起疑心嗎?」
「羽霓……」
「妳走吧!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沒有一點留戀地,羽裳駕著跑車駛離。羽霓看著那漸漸變小的紅點,淚水再度不爭氣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