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裡,他卻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牡丹公子的他漸漸在消失,太子陽冕正處心積慮數算未來的日子,他的眼神一天凜冽過一天。
「你別那樣瞪著樹看,好醜!」金子心喚醒沉思中的陽冕,她待在陽冕的住處,卻看陽冕望著樹出神,那眼神好像要把樹燒掉一般。
今夜陽冕就要走了,雖然還是有些不捨,但想到再幾個月就能見面,也沒什麼大不了,金子心已能泰然處之。
「你先回去吧,你父親派來接應的人馬上就到,你待在這兒不太合適。」陽冕收回深思的目光。
「那我去跟蕭大哥、殷大哥道別。」金子心倒也乾脆,一骨碌站起身來。
「我要走了,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陽冕伸手拉住她。
「嗯……大概沒有。」要講的話這幾天都講了,「噢,再提醒你一次,我要當皇后喲!」
陽冕回她一個溫暖的笑容,他的眉、眼、唇全都因這笑容變得英俊得不可思議。
他摸了摸金子心的頭,「我也有話要告訴你,你要快快長大。」
「那……再見。」金子心有點怔忡地點了下頭,轉身要走,有一種預感,這一踏出去,好像會很久很久見不到面。
「再見。」陽冕笑了笑,這一次的笑好像秋天的落葉,有抹不去的蕭瑟。
金子心把這印象鏤刻在腦海裡,推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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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冬天,太子失蹤許久的日朔國動盪不安,冰雪紛飛的時節,陽冕帶著復仇之劍回來了。
兄弟鬩牆的王室悲劇在別國也曾經發生,如今也活生生地在日朔國上演。朝廷分為耀王派及太子派,膽小懦弱的皇上早就臥病退位,由耀王處理政事,如今耀王和太子終於正式對上。
耀王沒有料到陽冕有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日,陽冕怎麼可能有這種膽量呢?更沒料到朝中的大將會陣前倒戈,政變在所有人措手不及之時發生,也迅雷不及掩耳地結束。
耀王被殺,錦貴妃自縊,陽冕在十日後登基。
陽冕或許是寬容的明君,但正如歷史上的君王一般,對敵人絕不容留情,即使敵人是自己的手足,仍必須趕盡殺絕。
陽冕初登基的那一年,不斷面臨其他親王的叛變,他南征北討,既要剷除舊有勢力,又要重建自己的新勢力。
在這期間,有人悄悄從歷史中隱退,金國公暗中將兵符轉移到殷正手裡,不帶走一兵一卒,在日朔國消失。
「金國公為什麼不告而別?」陽冕十分痛心,他曾想過,一旦局勢安定,必要厚報金國公山高海深的恩情。
「飛鳥盡,良弓宜藏。金大人不希望牽累到皇上,不願坐擁軍閥以致脅迫到皇上的威信,金大人說他今後將和子心小姐周遊列國做買賣,請皇上將他們父女忘記。」御前行走御影用清淡如風的口吻稟告皇上。
陽冕擰著眉頭走到御書房窗前,滿腔感慨,過去時光歷歷在目,有些事不是說忘就能忘。
一年過一年,日朔國在陽冕的治理、蕭丞相的輔佐下,富足安樂,有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金國公父女倆果真銷聲匿跡,縱使陽冕多次派人去月國尋找,亦不知他們的下落。
陽冕漸漸放棄,往事如雲煙,就像淡去幹涸的墨跡,還記得刻骨銘心,但此情已待成追憶。
他把皇后位置虛懸,縱然已有妃嬪,他仍然堅守當年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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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冕即位已五年,他是一個溫和睿智的皇帝,很得大臣們衷心喜愛,但必要時,他也有冷酷無情的一面,他的威儀令人膽寒,無人敢冒犯。
八月,金風送爽,御書房裡陽冕只手撐著額頭坐在胡桃木精雕的書案前,幾年的風霜將他原本偏女相的俊俏,雕刻成英武的霸氣,他緊抿著唇,目光犀利地審視邊防戰事的奏章。
「都因族今年已是第四次侵犯邊境,我們不能再按兵不動,必要有開戰的準備。」護國大將軍殷正建議,五年下來,他仍是粗獷、不修邊幅,但畢竟沉穩不少。
「我國勝算如何?」陽冕翻看地形圖。
「勝券在握,只是怕鎮守在邊關的輝王會反咬我們一口。」陽旭說出他的擔憂,只光對付都因族,以現在的兵力不成問題,但牽涉到輝王,事情恐怕會複雜。
「輝王爺總是明裡暗裡找我們麻煩,搞得我的手下現在連都因族的一兵一卒都沒抓到。不曉得他是不是早和都因族串通一氣?」殷正抱怨道,無奈自己是官,對方可是王爺,沒有證據就指控王爺的話,自己的命都得送上。
「這樣吧,不如我來領兵親征,如果輝王有什麼大動作,便一網打盡。」陽冕迅速作出決定。
「太危險了吧?你若受了傷,我可是萬萬擔待不起。」殷正和陽冕多年交情,談話中全無尊卑之分。
「我倒覺得御駕親征是個好主意,京師就由我和蕭丞相守著,皇兄親自出馬既可以鎮住輝王,也可以提振士氣,還有那麼一點宣揚國威的作用。」陽旭附和陽冕。
「那就這樣決定!」陽冕臉上有一股興奮及衝勁,散發出王者的神采。
此時,門口侍衛喊喀,「荷妃娘娘駕到。」
陽冕回了一聲,「讓她進來。」
一開門,纖纖媚媚的美人,穿著粉藕色薄紗,言笑晏晏地進來。
「沒打擾皇上的正事吧?」她恭敬地詢問。
「你有何事?」平素對臣子溫煦雋朗的陽冕,此刻聲音卻隱含不耐。
荷妃渾然無所覺。「王爺和將軍大人都在,臣妾不方便說……」
「既知道朕在談正事,還貿然進來,真是大膽!還不退下!」陽冕看也懶得看她一眼,冷然命令道。
荷妃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抱歉,臣妾這就退下。」她連忙離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嘖嘖,你怎麼把她嚇成這樣?我記得你以前在月國都不是如此。」殷正搖搖頭,大感不解。
「皇兄在月國對女人如何?」陽旭興致勃勃地追問。
「國監學的女子都叫他「牡丹公子」,他風流倜儻,又會哄女人,可說是大小通吃。」
「那跟他以前在國內差不多嘛!怎麼當皇帝以後,對妃子這樣不假辭色?」陽旭疑惑道。
「喂,喂,別把我當空氣一樣,當著我的面講我壞話。」陽冕又氣又好笑。
「不過你真的很奇怪,這麼多年,既不立皇后,連孩子也不肯生一個,古往今來,這種皇帝肯定只有你一人。」殷正奇道。
「有什麼奇怪的?我只是比祖先們更懂得人性罷了!立皇后?能立誰呢?看她們爭風吃醋,鉤心鬥角,心裡惦著的儘是那份權力,我幹嘛非要從這些女人中挑一個當皇后讓自己不得安眠呢?我愈瞭解女人,也就愈失望,連哄她們的力氣都沒了。」陽冕冷哼道,「至於生孩子就更別提,我的那些妃子做個伴勉強,要她們當孩子的母親,孩子未免可憐透頂。與其生一堆孩子看他們骨肉相殘,倒不如我皇上當膩時把皇位讓給旭弟好了。」
「饒了我吧,你要給我,我還不敢接呢!」陽旭倒也能體會陽冕對女人的感受,自己的三個妻妾成日鬥爭,他頭疼死了。
「你們別嚇我這個老光棍,我還一直在尋找最佳的將軍夫人……本來討老婆就求冬天能暖被窩,你們就是太挑剔。」殷正頻搖頭。
「你想要的話,下次就讓皇上把進貢的美人賜給你,」陽旭打趣道:「一日一個,一個月也輪不完。」
「不,不,無福消受,我還是自個兒慢慢挑吧!」殷正把頭搖得像波浪鼓,直往後退。
陽冕和陽旭哈哈大笑。
「不過,你當真一個孩子都不想要?」殷正還是難以置信。
「應該說是還沒遇上值得當我孩子的娘的女人。」陽冕微笑著把這問題輕描淡寫帶過,拿起案上的地形圖對殷正搖一搖,「好吧,殷正,你再把這次的戰略擬一份奏折給我。」
大家極有默契地也不再多提。
夜深,黑幕籠罩皇宮,陽冕讓陽旭和殷正回去,身邊剩下御影,陪他在迴廊上漫步。
月光清美,御花園內疏影橫斜,草木扶疏,燈盞的光搖曳不定。
「愛卿,你還未成家嗎?」陽冕好奇。御影也是宮內一等一的美男子,但臉上常罩寒霜。
「沒有。」他的回答一向簡短。
「玉寧公主很欣賞你,如果你也有意,朕可以把她許配給你。」被妃子們煩已經夠累了,最近又被妹妹纏,要陽冕介紹御影給她認識。
御影眉頭馬上皺起。
陽冕心領神會,笑道:「當朕沒講過。朕也想像你一般,自由自在,不受這些瑣事干擾。」
御影護送陽冕回寢宮,今夜侍寢的是蝶妃,她臉上抹著濃麗的胭脂水粉,豐滿明艷,酥胸半露地橫臥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