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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靜媛

  「這一次,多虧你捨命救朕,否則後果一定不堪設想,朕已決定重重嘉賞你護駕之功,擢升你為步軍統領。」

  靖斯受寵若驚,急忙跪地叩頭謝恩。

  康熙順勢轉入正題.他自腰間取出小荷包,坦白地問他:

  「這個荷包是你的嗎?」

  靖斯大驚,不敢隱瞞,匆匆回答著:「是臣之物!」

  「既然是你的,那就拿問去吧!」康熙若有所思地望著靖斯,直截了當地問:「鳳紋觴是朕賜給端敏公主的嫁妝之一,怎麼會在你的手中?是……端敏贈與你的嗎?」

  「是。」靖斯把荷包緊緊抓住手中,緊張得額上冒汗。

  「你心裡應該清楚端敏公主非常鍾情於你吧!」

  靖斯遲疑了半天,萬分艱澀地回答:「是!」

  「如果。朕有意將端敏公主下嫁於你,你以為怎麼樣?」

  靖斯倏地抬起頭,震驚地望著康熙,這話問得太意外了,簡直讓他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應對!

  「朕知道這個決定下得太突然了,你心裡必然沒有任何準備,公主自幼便不曾受過約束,凡事都隨心所欲去做,就連終身大事也堅持要自己做主,朕實在拿她沒有辦法,只好隨她的意思了,她一心一意只想嫁給你,也坦承並不計較名分,情願嫁給你為妾,你……意下如何?」

  靖斯的思緒亂成一團,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結果的?是那個荷包嗎?為什麼不是殺了他,反而還將公主下嫁?

  他的思緒紊亂至極,低聲提出自己的疑問:「公主……不是已經下嫁襄親王府了嗎?」

  康熙長歎一聲,語氣裡透著無奈與憐惜之意:「朕不如對你實說吧!公主其實打從開始就表明了不願嫁給征貝勒的心意,但是因為朕已當著滿朝百官面前鄭重宣佈了這樁婚事,實在是騎虎難下,礙於面子與朕對征貝勒的一己之私,於是下令端敏非嫁不可,想不到,端敏負氣嫁給征貝勒之後,卻在新婚之夜將征貝勒趕出公主府,拒絕與他洞房!」

  聽到這裡,靖斯一震,心跳聲大如擂鼓。

  康熙又繼續說道:

  「她淨是給征貝勒出難題刁難,然後又擅自作主替征貝勒納妾,朕知道若再不及時阻止,恐怕她會繼續鬧到襄王府雞犬不寧為止。端敏畢竟是太皇太后捧在掌心的寶貝,朕就算想嚴辦公主,懲罰的條件也是有限,心裡又實在愧對於襄親王,如果想遂了公主的心願,又能讓襄親王面子上好看一點,只有一個辦法,也是朕認為最佳的萬全之策,就是命征貝勒休掉公主,再將公主嫁給你當侍妾以為懲戒,這樣一來,襄王府歸於平靜,而你,不過是多一個侍妾,影響不會大大,你認為此計可行嗎?」

  靖斯的心情已經明顯動搖了,他誠摯地說:「嫁給臣當妾,實在太委屈公主了!」

  康熙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哈哈大笑說:

  「這是端敏自己要求的,她為了嫁給你呀,可真是費盡心機,什麼多餘的要求都沒有,她說不願意搶走你元配夫人的地位,也不許朕強迫你把她扶為正室,朕不懂她心裡究竟怎麼想,反正,隨她去吧!」

  靖斯望著手中的小荷包,以為丟掉的東西,最後還是回到他身邊來了。

  他的唇邊泛起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笑容,還以為送嫁那日以後,從此與端敏再不可能有見面的機會了,想不想到,如今卻能得到端敏為妾,這是一個多大的誘惑!

  自從那一夜,端敏對他投懷送抱開始,他對她的渴念一日比一日強烈,愈來愈無法遏止,備受煎熬。他曾經不只一次揣想過,倘若真能娶到端敏公主,是否能將心中邑郁苦悶的情緒紓解開來了。

  此刻的靖斯,已被楚楚柔情的端敏佔得滿滿,騰不出空隙去想其他的人或事,他甚至忘了,自己尚有一個元配妻子————盧婉兒。

  康熙明快的選在第二天的早朝過後,立刻頒下一道諭旨:

  「朕原將和碩端敏公主指婚給征貝勒,但是公主讓朕寵得刁蠻任性、習尚奢華,甚至將襄王府弄得人仰馬翻,全家上下苦不堪言,朕十分過意不去,特准征貝勒休了公主,另擇良配。端敏公主則下嫁步軍統領納蘭靖斯為侍妾,即日搬出公主府,以示薄懲!另外,公主府中的珍禽鳥獸全送進寧壽宮裡,敬獻給太皇太后!」

  襄親王掩不住驚喜之情,急忙跪下磕頭謝恩。納蘭德敘則是臉色驟變,恐懼不安地與靖斯一同跪下謝恩。

  端敏躲在屏風後,聽見康熙還算客氣地數落著她的罪狀,不過,她絲毫不以為意,只要能如她所願選擇自己的丈夫,再不堪的數落她也認為是值得的。

  她開心地捧住暈紅的臉龐,甜蜜的喜悅沖激著她的心房,這個世界,彷彿一瞬間充滿了溫柔的陽光,暖烘烘她裹住她,真想舒服得大叫出來。

  諭旨頒布後的這天晚上,襄王府上上下下無不開心至極,每個人都高興送走了端敏公主這個折磨人的瘟神,就差沒放鞭炮大肆慶祝一番了。

  反過來,納蘭家卻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納蘭德敘和夫人整日戰戰兢兢,食不下嚥,一副就要大難臨頭的驚惶模樣,不只是要安慰彼此,更擔心與靖斯還在新婚之期的婉兒根本無法承受這個消息。

  婉兒一得知這個消息,漠然的神色並沒有大大的改變,至少在納蘭德敘和夫人面前,婉兒的表現是非常識大體的,絲毫看不出一點反常的神情來,納蘭夫人也是個女人,總不免懷疑婉兒只是硬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裡應該是萬分傷心或妒忌才對!

  不過,不論她如何試探婉兒,婉兒總是謙恭賢良地說:

  「媳婦自幼所念的女子三從四德書中,勸夫納妾也是為人妻應做的事,婆婆不必顧慮我,若要我將正室之位讓給公主,我也願意。」

  婉兒的謹守禮教和謙卑恭讓,實在讓納蘭德敘和夫人疼進了心坎裡,他們都非常擔憂,一旦身份尊貴的端敏公主人府之後,不知道會怎樣欺負善體人意的婉兒,柔弱的她,怎麼禁受得住端敏公主的折磨!

  婉兒不動聲色地固房,屋內靜悄悄的,除了她,也不會有別人了,靖斯只在新婚那一夜在這屋中睡過一晚,從那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進來過了。

  一幅剛繡好的戲水鴛鴦,仍架在繡架上未取下來,婉兒有一雙巧手,繡出來的那對七彩鴛鴦活靈活現的,彷彿真的游在水面上一樣,她淒愴地笑起來,倒像趕著繡出來送給靖斯當納妾之禮似的,可憐又可悲!

  知道靖斯討厭她討厭極了,尤其是她曾經讓他那麼難堪過,該怎麼保住自己在納蘭家的地位?

  本來還期待新婚之夜的那一次意外,能讓她幸運懷上靖斯的孩子,如此一來,孩子起碼能保住她,讓她在納蘭家還有立足之地,想不到等了又等,兩個月過去了,一點受孕的跡象也沒有,她萬念俱灰,暗想是不是該嘗試著去求靖斯,去打破這一個僵局,去盡力忘記靖斯那一夜呼叫的名字,不要讓嫉妒吞噬她的理智,還有她的一生!

  她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想不到,靖斯曾經深情呼喊過的名字竟然出現了,出現在她的身邊,而且就要成為靖斯的妾了!

  她被濃濃的妒意蝕痛五臟六腑,千愁萬恨一齊湧入心頭,那麼倉皇的,她什麼都還沒有得到,就全都失去了。

  她扯下繡架上的那幅鴛鴦戲水,怨怒地瞪視著,她奮力一扯,想把它狠狠扯爛,可是她的力氣怎敵得過絲綢的堅韌,任憑她如何用力撕扯,綢布仍然紋風不動,她憤恨未消,抓起剪刀瘋狂地亂剪,把那對鴛鴦剪得支離破碎才罷手!

  她的心,也隨著那對鴛鴦碎成片片了!

  她癱軟地跌坐在床上,眼淚急遽地落下來,她很害怕,端敏一定能輕而易舉取代她的地位,將來,是不是看見靖斯深情凝望端敏的眼眸,她也必須假裝不在乎?

  永遠活在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怨恨當中?她痛恨端敏,恨得牙癢癢,恨迸了骨髓裡!

  夜闌人靜,銀盤似的月亮高掛在漆黑的夜空上,婉兒呆望得出神,明天,太陽一出來,端敏就要進門了,身為靖斯的元配夫人,還得向侍妾大禮跪拜迎接她進門,這樣奇恥大辱,叫她怎能忍受!

  黑夜變得猙獰可怖了!

  婉兒腦中飛快轉過一個念頭,唇邊不由自主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她將兩床薄被剪成因長條,把其中三條結在一起,打成了死結,她搬來一張高凳子,把結好的被子拋上屋樑,深深吸進一口氣,緩緩的,把脖子套進圈圈裡,她跪起腳尖,用力踢開高凳子,死亡的手瞬間掐緊了她的頸子。她的雙足在半空中掙扎亂蹬。髮髻釵環因痛苦的顫抖而滾落,魂飛魄散那一刻,她要靖斯和端敏的大喜之日成為她————盧婉兒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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