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忿忿不平地一回身:「當時選秀一見之下嚇死我了,還好我連忙裝癡傻混過去,然後花了大筆銀兩賄賂畫師把我副丑。不然現在……哼哼,光是想到都讓我惡夢連連。」
「連這種小事都不能忍,當什麼女皇帝!」
「你能忍,那就請你去睡那個皇帝!我不去!」
副官聽得簡直想割下自己的耳朵,但眼前這對父女針鋒相對的場面一點也沒有軟化。終於,將軍退了一步,重重地噴了一口氣,再次問了一句:「那好,你不當西極的女皇帝,難不成想去當北鷹的女單于?」
「不行嗎?」昭君一揚眉:「反正都是謀害親夫,親夫年輕力壯的話,害起來至少還有點成就感。」
「哼,就怕你謀害不成反倒成了赤罕男人的胯下之馬,每日除了叫春沒別的事會做。」
「那不勞你費心,乾爹!」昭君不屑地一甩手:「到時還不知誰騎誰呢!」
將軍兩眼瞇成一條線,顏面變得萬分陰險。場面一時又靜了一會兒,接著,昭君小姐再度開口:「不過,我不相信你們的話了。」
「什麼意思?」
「你當時嘴上說著什麼皇上英明神武,結果根本是爛蔥一把。現在我不信你們的話了,我要自己用眼睛看。」
皇上當然得「英明神武」。副將在心底默默地反駁,做人臣子的哪個不這麼誇讚長官?不過確實,這話若出自將軍嘴裡,而且還是說給昭君小姐聽,就絕對是別有用心。只是到底是什麼用心,他實在想不出來。
另一邊,將軍面對義女的指責,只是抱胸滿面漠然:「那有什麼難的?你到北鷹之後少說也得待一旬才能成婚,多的是時間看。」
「那時才看哪裡來得及?如果又是一把爛蔥,這回我可沒機會裝傻逃過!」少女逼上將軍的眼前:「我要你幫忙。」
於是,雖然嘴上罵個不停,王將軍還是讓昭君小姐獨自穿上男裝一走了之。
這對父女到底是怎麼樣的父女呢?鎮遠侯的左右手——副將軍李成高看了這麼多年,還是一點也不明白……
第二章
在北鷹這塊廣大土地上生活的人們並不只有赤罕人,雖然同樣依水草遊牧為主,但是接近海岸地帶就有了水氣,在那裡活動的民族足以發展農業。雖說生活因此而安定,但是有了農業就少了活力,面對戰爭,人民想的是如何自保而不再是得到勝利。
有組織的大國還可以勉強和騎馬的遊牧民族抗衡,再不濟也可以透過外交手段設法與赤罕人和平共處;但是對弱小的民族或部落來講,臣服於赤罕人他們的從屬,任其予取予求,就是唯一的方法。
如果有人終於受不了這樣的奴役而反抗呢?
「砍下主事者腦袋的人是首功,其他人照舊例依戰功分酬。」騎在馬上的男人一身浴血紅袍,毛皮上的纖維凝結成片,糾著一雙濃眉,口氣卻十分平淡。發賞完這次戰役各部將應得的獎賞,他轉身面對被五花大綁跑在腳下的其他俘虜:「十歲以下、四十歲以上的人全部殺掉,不願意投降的就殺。剩下的分發給所有參戰的士兵,結束之後就把這個村子燒了,它對我們沒用。」
接著,他丟下身後哭喊著、嚎叫著、詛咒著、刀口斬進血骨悶聲的撞擊,和士兵們吆喝著催趕奴隸的吵鬧聲響,迎上了旭日的陽光。
在馬背上對著朝陽靜靜頂禮之後,自他左側傳來熟悉的蹄聲。轉過身,他看見母系家族的表哥咧開嘴,朝他舉起一個皮袋子:「這樣一場仗打下來,竟然還有好酒可拿。」
接過皮袋子,辛辣卻又濃郁的酒香確實是赤罕人最喜歡的味道。但他的注意力卻落在表哥身後不遠處,一個衣衫不整,緊抓著已破的上衣,低著頭又不時緊張地望向這邊,猶如驚弓之鳥的少女:「看樣子,女人也不錯嘛!難怪作戰還沒結束,你就不見影子。」
抓抓頭,赤罕人的萬騎長,左賢王庭的輔政肯都侯笑了一笑,回馬將少女撈上懷中:「我好歹也砍下十來顆腦袋,給我這個女人不過分吧?」
端詳少女一會兒,不算美女,身材也略嫌單薄,就地給了桑耶應該也不至於引起其他兵士不滿——何況桑耶的人緣不錯,喜好酒色也眾人皆知。不過嘛……他平靜地說出決定:
「你要這個女人就給你,但是除了這個女人之外的東西,你都要吐出來。」
「耶耶?」桑耶瞪大了眼睛:「為什麼?我當先鋒衝進來,被我拿到的就是我的!」
「不錯,如果你不在半途溜走去抱女人的話。」
一時語塞,萬騎長對著懷裡的少女皺起眉頭,出人意料之外,他一聳肩,就扭斷了少女的脖子,隨手丟下馬背:「留一個讓我遭到損失的女人真是沒趣。」
少女的屍體在陽光下與滿村的屍首雜混,他驅動馬匹漫不經心地任馬蹄踏過屍海,已經流乾鮮血的胸腔被踩過,發出了喀喀的聲響:「反正你的女人那麼多。」
「女人再多,嘗過就沒了味道。當然還是愈多愈好。」桑耶趕上與他並肩,兩騎越過沾著斑斑血跡的村莊建築、士兵們依舊在屋內進行搶掠,將所有值錢的牲口據為已有。
「女人只是麻煩。」厭煩地歎口氣,他對表哥搖搖頭:「我真不明白你和阿帕為什麼那麼喜歡女人?需要的話養兩三個也夠了,多了只是浪費糧食。尤其是像西極或東霖那些女人,不能做事不會騎馬,上了床也沒什麼功夫,毫無趣味可言。」
「哈哈哈哈……」桑耶拍著他的肩膀大笑起來,兩騎已經走出了村落塌陷的外牆,清新的晨風帶走兩人身上濃濃的血腥味,令人精神一振:
「你是不明白那些什麼三貞九烈的女人折辱起來多麼有趣。雖然實質上沒什麼用,聽她們慘叫卻很痛快啊!」
微皺起眉:「女人哭鬧起來的聲音刺耳難聽,有什麼樂趣可言?」
「覺得刺耳的時候就一刀殺了她,不就得了?你才奇怪,都二十多歲的人了,抱過的女人沒超過十個!」桑耶一臉不以為然,隨之注意到他手上那袋酒,不禁開口催促:「好酒還不快喝,你不喝就還我。」
沒讓桑耶搶回去,他舉起袋子喝了一口,任灼烈的口感燒過咽喉,發出了滿足的歎息:「的確是好酒。我們向這村子討的也就只有這樣東西,竟然還要反抗,真是可笑。」
「以後也許喝不到了。」桑耶聞言不禁感歎:「雖然還有其他的酒好喝……」
「酒不比赤罕人的威信重要。」濃黑的瀏海底下,素來冷銳的雙眼閃過危險的光:「要是放任他們反抗,其他部落有樣學樣,對赤罕人來說是很大的麻煩。」說著,他又回頭,望著已經開始點火冒出黑煙的村子,露出深思的表情。
「怎麼?」
「天黑的時候作戰看不出來——你不覺得,年輕力壯的男人少了些?」
「啊,說到這個啊,我忘了告訴你。」桑耶一拍額:「剛剛那個女人說過,村裡為了下個月要祭神,男人們出外打獵去了,預定明天才回來,所以他們才會放鬆戒心。」
「是嗎?」他瞥了表哥一眼:「不管怎麼說,你對女人的確是挺有辦法的嘛!」沒繼續聽表哥發表對女人的高論,他發出一聲清嘯命令士兵集合。沒多久,赤罕人的騎兵隊已經整齊地站在他的面前;後方則是一個個鏈在一起的奴隸,負責拉到裝滿戰利品的台車。
桑耶也收起了原先狎暱的神情,以萬騎長的身份巡過兵隊,回至他的跟前:「左賢王,士兵全員已到!」
「剛剛得到情報,這個村裡具備戰力的男人們外出打獵,近日內就會回來。這次夜襲沒能將他們一次殲滅固然遺憾,但我們更不能放任這批反亂者存活。」左賢王抬起手:「現在,桑耶萬騎和以下,負責護送奴隸及戰利品回左賢王庭,故意尚路留下明顯的痕跡,那些殘破者一定會設法前來劫囚。其餘的士兵跟著我隨後監視,若他們沒有出現,大家回到王庭之後好好休息,再出兵將之一交剿滅!」
雄壯的喊聲劃破了北鷹晴朗的天空,反襯著奴隸們死白的臉。黑煙隨著烈火燒上了雲端,即使是西極邊界的士兵都能遠遠望見。
自北鷹西邊臨海的村莊往左賢王庭前進,因為要避開天鷹山脈腳下的塔散爾沙漠,迂迴南繞的結果,騎馬急行也需要花上兩三天。現在加上了一群步行的奴隸,行進的速度自然更慢。志在誘敵的騎兵隊倒也不急,照著一開始的計劃慢慢走。
等到探子送來消息,桑耶調動半數的精兵,以遊獵補充糧食為由,將奴隸留在原處,驅馬遠離了目前駐紮的營地,直接與左賢王部會合。只要營地發發信號,赤罕人最自傲的馬騎弓兵便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襲回,將餘孽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