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兆桓白了康元傑一眼。
沛羚用眼角餘光瞄了兆桓一眼,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生氣了。因為萬一她發生了意外,他怎麼向她大哥交代呢?之前她才告訴過他,不會再給他添麻煩的,如今又出這種狀況,難怪他會這麼生氣。
「對不起。」沛羚低語。
康元傑面帶微笑地說:「別這麼說,這事不能完全怪妳。不過,這是個很好的教訓,妳只要記取教訓,下次小心點就行了。」
沛羚點點頭。她又看著卜兆桓,她好希望他可以說點什麼,不要再這麼冷漠不語。難道他真的希望她回台中嗎?
康元傑拉起沛羚。「我們出去吧!卜經理需要冷靜,更需要獨處。」
沛羚輕咬下唇,心虛地看著依舊不說話的兆桓,從他的眼中,她似乎看到怒火、不屑、厭惡……天啊!他真的討厭她了嗎?
沛羚的心都糾在一起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都已經道歉了,他還不肯原諒她嗎?可是她真的不想回台中,不想離開台北,否則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啊!
「等一下!」卜兆桓喊住正往門口走的元傑和沛羚。
沛羚的心顫了一下,馬上轉身,期待他會說些原諒她、安慰她的話?
康元傑也轉過身。
「小玫給警方的供詞是說,她自己一個人去PUB喝酒,姓廖的在她酒中下藥並強暴她。完全沒提到阿勝和沛羚,所以,在未瞭解小玫為什麼這麼說之前,妳先別對任何人說妳和小玫一起去PUB的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流言。」卜兆桓冷冷地道。
「小玫是為了保護阿勝,還是沛羚?」康元傑蹙眉道。
「不知道,也許是要保護她自己。警方正在緝拿姓廖的,至於那個叫阿勝的,如果他想報仇,我們三個都可能會有麻煩,所以,以後還是小心點。」
康元傑想了想。「阿勝知道小玫和沛羚是同事,如果他知道這裡,來公司找沛羚,沛羚不就危險了?」
「很難講,他也有可能不知道。小玫常在PUB混,應該會做某些防範措施以避免麻煩。反正,小心一點準沒錯。」
「那這樣吧!沛羚,以後就由我接妳上下班,若要外出的話,就找個伴一起去。」康元傑很熱心地說道。
「康經理,不必麻煩了。我自己搭公車很方便,應該不會有事的。」
「那怎麼行,我不放心,最起碼,這陣子得特別注意,以防那個渾蛋再次騷擾妳。」
卜兆桓在沙發上坐下,悠悠哉哉地道:「對呀!有人接送上下班是比較安全,不過,也得看是誰,如果是康經理……那只會更危險。」
「喂!我危險?那你呢?你接送就安全了嗎?」
「我又沒說我要接送。」兆桓一副不予理會的模樣。
站在一旁的丁沛羚心痛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硬是擠出一道若有似無的淺笑說道:「你們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我還是搭公車就行了。大不了……我準備些防身器,像噴霧劑、電擊棒之類的,反正,我可以保護自己。」
她話一說完,一轉身就跑出兆桓的辦公室。
「你……看看你,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一定要把她弄哭,你才甘心是嗎?」元傑憤然地站在兆桓面前說道:「口口聲聲說要保護她,不讓她傷心,現在呢?當她正需要保護時,你卻說那種風涼話!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康元傑氣呼呼地走出辦公室,留下真的需要冷靜的卜兆桓。
兆桓站起身,來回踱步。
他沒想到自己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他的話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可是,他也是擔心她、關心她,所以才會這麼說她啊!
昨晚,他睡在她屋裡客廳時,他一直想著,如果當時他和康元傑沒有及時阻止那個渾蛋,她會有什麼不堪的下場?一想到這兒,他就害怕……他害怕她受到傷害啊!
康元傑說的沒錯,他不僅沒有好好地保護沛羚,還讓她傷心……
第六章
晚上九點半。
卜兆桓已經在巷口的公車站牌下等了半個多小時。
今天下午,他下班後去找沛羚,她的同事卻說她剛離開。所以,他直接到她每天等車的公車站牌下找人,卻沒見到她的身影。他心想,或許她已經搭上車回家了。
在他回到家後,他直接上三樓的空中花園澆花,主要是想確定沛羚是否已安全到家。可是,直到花都快被水淹死了,沛羚還是沒回來。
他左等右盼的,都八點多了,還是沒見沛羚回來。他越等越急,生怕她會不會又遇上什麼麻煩,抑或是阿勝找上了她?
「丁沛羚!妳到底要怎麼折磨我?為什麼老是要別人替妳擔心呢?」兆桓心急又擔心的嘀咕著。
最後,他乾脆到巷口的公車站牌下等。
剛開始,公車一來,他還佯裝是來散步的,等公車一走,確定沛羚沒搭那班車後,他又開始伸長著脖子等下一班公車。因為他不想被沛羚知道,他是特地來等她的。
可是,等了半個多小時,公車也不知過了多少輛了,依舊沒等到沛羚。所以,他也沒心情再佯裝是來散步的,索性就坐在休息椅上等。
煙一根接著一根點著,究竟有沒有抽完才丟掉,他完全不知道。他只覺得這種等待好難熬,集希望與失望於一剎那,讓他的心在短時間內大起大落。
又來一輛公車了。
他氣餒地坐在休息椅上,失落的眼神直盯著正要關上的公車前門。
剛剛只下來一個老先生。
正當他又想點根煙時,他發現好像有個身影站定在他左邊,他往旁邊一望。
「沛羚……」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輕輕吐出。
丁沛羚正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原來,她是從後車門下車的。
他繼續點香煙的動作,微微顫抖的雙手難掩他心中的激動。他終於見到她平安站在他面前了。此時此刻,他竟然有種想感謝上蒼的衝動。
「你……在這裡做什麼?」沛羚本來想問「你在等我嗎」,不過,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他吐出白霧後才說道:「去哪兒?怎麼現在才回來?」
「去逛逛……順便買點東西。」她舉起手上的紙袋晃了兩下。
他還是坐在休息椅上,沒說話,而她仍舊站在原地不動。
街道突然變得好安靜,彷彿只剩下他們倆。
「你要繼續坐在這兒……還是要回去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
「我想再坐一會兒。」他把視線落在正前方說道,同時丟掉手中才抽了幾口的香煙。
在香煙落地時,沛羚也注意到他右前方那堆長短不一的煙蒂。
「你在這裡坐很久了?」沛羚問。
「沒有。」他馬上否認,好像怕她知道什麼秘密似的。停了一會兒後才接著說:「沒多久。」
「喔!」她應了一聲。
他們的對話雖然是一問一答,聽起來簡短、鎮定。可是,在他們心裡面的情緒早已經翻騰不已,如排山倒海之勢的席捲了他們。
沛羚對於他會出現在公車站,感到很意外,尤其他肯同她說話,更讓她驚喜萬分。因為這兩天,即使他們碰了面,也是如陌生人般的擦身而過,這令她好沮喪、好心痛。
她和他的關係好像陷入膠著狀態。她已經無法分清楚,她對他的感覺和心態。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樣的角色面對他,是鄰家小妹?同事?朋友?還是愛慕他的女人?
此時此刻,她只能確定一件事,一件很糟糕的事。那就是:她愛上眼前這個對她態度冷淡卻又濫情的男人了。
在一陣沉默之後,沛羚淡淡地說:「那……我先回去了。」
兆桓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點頭。
從剛才一看到她,卜兆桓就強忍下衝向她、抱住她的衝動。在他確定她沒事的那一剎那,他終於明白自己有多在乎這個毫無危機意識的笨女人。
兆桓知道,在未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再愛一次之前,他不能貿然地拿沛羚當實驗品。他曾說過,他會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所以,他只能維持目前的關係,繼續當她是鄰家小妹妹,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事。
當年田惠惠的事,或許是他處理不當,才會造成對方心理嚴重受到傷害與不小的後遺症。
如今,田惠惠的出現也令他頗為頭疼,難道他真的被吳先遠說中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過著女人一個換過一個的愛情遊戲,就是因為還沒對惠惠死心?
丁沛羚看著陷入沉思的卜兆桓許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可是她看得出來,他想的事一定很令他頭疼,否則不會在丟了那麼多煙蒂後,還想不出個結果。
她以為地上那堆煙蒂是因為他在思索某件事而來的,卻不知那些煙蒂其實全是兆桓對她的擔心、害怕、等待而產生的。
在她轉過身舉步離開後,兆桓側過頭看著她柔弱的背影。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看著她的背影和路燈下她纖細的影子,他竟然覺得好心疼、好心疼,這股突生的情愫讓他不由地開口喚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