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人。」
老牧人隨即揮動馬鞭,驅趕著馬兒向前行。
安傑皺著眉,因為尋人徒勞無功而感到十分沮喪。
公主不可能還在羅馬城裡,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趕回費拉拉公國。據他的推斷,她不可能走水路,除非她打算繞過整個義大利半島,但那勢必會多花上半個月的時間,所以她只有陸路可走。
然而,不管她是要取道佛羅倫斯或是取道教皇領地,都勢必要出了羅馬城才能辦到,可是已經整整過了四天,他們還是未能發現公主的行蹤。
公主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可能嗎?
正當安傑百思不解之時,一名士兵通報:「長官,公爵閣下召您前往傑爾吉諾堡!」
公爵等了四天,仍然等不到好消息,想必一定非常生氣吧?
安傑沉重地點點頭,立即上馬前往傑爾吉諾堡。
半個小時後安傑抵達城堡,而奧非斯早已在大廳裡等候多時事了。
「還是沒有消息嗎?」奧非斯問。
「是的,爵爺。」安傑戰戰兢兢地回答。
「奧非斯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安傑,把士兵隊撤離了吧。」
「為什麼?閣下,也許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可以……」
「不用了。」奧非斯大林肯定地道:「她已經逃掉了。」
「或許公公主藏匿在民宅裡,如果我帶著手下挨家挨戶的搜查……」
「她不可能還在城裡。」他斬釘截鐵地說。
他知道她一刻鐘也不會待在羅馬城裡,現在的她只想著要回國,回到她那不堪一擊的祖國裡,告訴她的父王與皇弟——他是一個如何陰險、如何背信的小人!
「可是,爵爺……」安傑還想試圖表達自已的意見,卻被奧非斯冷眼一瞪,所有的話又吞回肚子裡。
「撤掉守城的士兵,重新找十個人,明天和我一同上路。」
「上路?」安傑張口結舌。爵爺要上哪兒去?
這回,奧非斯提供了解答:「我要輕裝簡從,去一趟費拉拉公國。」
第六章
為了逃出羅馬城,芙洛依躲進成堆的牧草中,驚險的逃過一劫。
出了城,她立刻在教皇領地雇了一輛馬車,往自己的祖國費拉拉公國直奔而去。一直到她抵達首都為止,她一共換過六次馬車,用光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飾與珠寶,終於來到了皇宮前。
此時的她疲憊而虛弱,身上的衣服髒污而破損,但是仍無損她高貴的氣質。芙洛依小心的從頸子上取下象徵她身份的信物—一條打造成費拉拉公國國徽的墜子,交給把守宮門的皇家禁軍,道:「我是芙洛依公主,我要求見我的父王。」
所有的禁衛軍都嚇呆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身在異國作為戰俘的十二公主,竟然會出現在皇城!
一名士兵拿著信物衝進宮裡,一層一層的通報上去。
接獲消息的吉爾王跛著腿,上氣不接下氣的趕了來,在看見眼前的少女真的是芙洛依後,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噢……真的是芙洛依!」
「父王!」看見父王的腿果真受了傷,她心頭一酸,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哭得不能自已。
吉爾王擁著女兒瘦弱單薄的肩頭,道:「我們先進去吧!
芙洛依。」
她含著淚點了點頭,卻沒有注意她的父親強自掩飾著震驚與恐慌的表情。
芙洛依先吃了些東西,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後,來到吉爾王商討要事的議事廳,而她的皇弟也在座。
吉爾王表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不知該如何啟口。
但芙洛依卻誤解了父親的想法,她以為他想要表達他的欣喜,卻因為她回來得太突然而不知如何問起。
芙洛依深吸了一口氣,道:「父王、皇弟,我知道你們非常訝異於我的歸國,但我必須說……我好高興我終於回家了。」
「我們……當然也很高興你回來了。」吉爾王字斟句酌地開口:「可是,你是怎麼回來的?是公爵將你送回來的嗎?」
「不,當然不是。」芙洛依低聲道:「我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逃回來的。」
「什、什麼?!」兩人詫異的叫了出來。
「是的,我是逃出來的。父王,我知道你或許不能接受這個答案,但我認為兩國之間既然有過停戰協議,那麼雙方就必須遵守!但是當我發現奧非斯並沒有兌現他的諾言時,我認為我國也不需要守約,更何況……奧非斯還對我國發出二度攻擊,甚至傷了您……父王,我不能原諒他。」
吉爾王有些心虛,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女兒解釋。
迪歐王子見狀,站起身來道:「皇姐,你不應該回來。」
「迪歐?」
「就算奧非斯背信,我們也不能毀約。」
她搖頭,「我不懂……」 「羅馬帝國的武力比我們強盛太多,我們是不能反抗的,你懂嗎?」
「不,我還是不懂!」她義正辭嚴的反駁:「儘管我們費拉拉公國只是一個小國,也該有小國的尊嚴!我們不能任由羅馬皇帝剝削!
他們是貪得無厭的狼,我們的容忍與退讓只會讓我們陷入更悲慘的境地!這一次羅馬無視於兩國停戰協定,對我們發動攻擊,那麼下次呢?我們是不是要割讓土地、賠償大筆金錢才能餵飽他們?」
「你……」迪歐王子被反駁得啞口無言,最後忿忿地拍了下桌子,「皇姊,你根本不知道我們的處境,這裡輪不到你來當家作主!還有,別忘了在我國,女人是不允許參政的,你最好收起你的高論回羅馬去!」
「你……要我回羅馬!?」芙洛依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一定是她聽錯了,她的至親怎麼可能會無情的命令她回去敵人的身邊,當個安分守己的俘虜?
「那麼……迪歐為什麼要寫信給我?難道你們不是希望我回來嗎?」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費拉拉公國目前的處境有多麼艱難,我聽聞奧非斯視你為寵妾,或許你可以發揮一點影響力,希望他看在你的份上,留給我們一條活路。」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芙洛依,我希望你能瞭解身為小國國王的悲哀。」吉爾王看著臉色蒼白的女兒,用幾近祈諒的語氣說:「我曾經試圖要使費拉拉公國興盛起來,也想要增加我國的盟邦,所以,我讓十四公主帶著大批員品到法蘭西締結友好協定,也把十八公主送到傑爾吉諾堡去,希望能將停戰協定改為和平條約……」
芙洛依感到血色一寸寸的從臉上褪去。
「父王……你說什麼?」她撫住胸口,無法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你想利用——你的女兒們討好法蘭西與羅馬?」
「這不是利用!」他強調:「公主為了國家的和平而犧牲,這是偉大的愛國情操!」
「但用這種方式換來的和平,能夠持續多久呢?」她喊:「聯姻與納貢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如果父王真的想讓我國成為強國,那麼你該做的是勵精圖治,徹底根除朝廷弊病,這才是治本的方法!」
「芙洛依,你太無禮了,竟敢這樣對我說話!」面對女兒毫不留情的指責,吉爾王不禁惱羞成怒,肥胖的兩頰氣得直打顫。
迪歐王子冷冷地看著芙洛依,「皇姊,你不該回來的。
明天我會差人將你送回羅馬,如果你真心為了我們的國家,你就安分的待在那裡,設法讓奧非斯的軍隊別再踏上費拉拉公國的土地!」
說完,吉爾王與迪歐王子雙雙拂袖而去,臨走前,她看見了他們的表情——
他們的眼中充滿了失望與不屑,那樣的眼神彷彿控訴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父王,我是如此迫切的想挽回我國的頹勢,但你卻出賣了我……」
芙洛依傷心地掩面而泣,議事廳裡,燭火搖曳,將她孤獨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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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太可憐了,其實國王根本不打算反抗羅馬帝國,反而想利用公主加強盟約的關係。」
「是啊!公主千里迢迢從羅馬逃回來,明天就要被國王下令遣回,不知道羅馬帝國的威靈頓公爵會怎麼對待私逃的公主……真令人擔心。」
躺在床上的芙洛依漠然地聽著門外侍女逐漸遠去的談話聲,心中的痛楚早已因為麻木而變得無動於衷。
窗外又飄起了雪,整座宮殿靜得悄無聲息,世界好像靜止了。
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不前,該有多好呢?芙洛依忍不住這麼想著。
半掩的窗子不斷飄進雪花與刺骨寒風,壁爐內的火因為柴薪燒成了灰燼而減弱,少了溫暖的來源,寢宮內顯得格外清冷。但芙洛依不想動,她甚至不想讓侍女進來打擾這份寧靜。
咿呀一聲,窗子風被推開了。
壁爐的火猝不及防地被吹滅,寢宮內暗了下來。
昏暗中,她彷彿看見了一道黑影逐漸朝她逼近,那黑影巨大得像是可以遮蔽天幕,可以將一切光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