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求你不要,你不可以--」她終於還是喊了出來,她不要在這種情形之下被他強佔,她要為徐槙留著這最珍貴、最美的扉頁--即使他再也不會回到她身邊。
她絕望地痛哭出聲音來,酸楚的哭泣和劇烈的抽搐驚醒了浸淫在激情中的他,他抬起頭看見那怵目驚心的一片血水,他愣住了。
「世瀅,妳怎麼了?怎麼會這樣?」她狼狽倉皇的模樣嚇退了他所有的熱度。
她已瀕臨崩潰,沒命地哭著、喊著:
「不要啊--你不是他,你不是徐槙,再也不是了!」她不斷重複著這一句話。
他把她的話聽得很清楚,但卻不能理解她話裡的含意,為什麼說他不是徐槙?她受過什麼刺激嗎?
見他停止了動作,她瘋狂的叫喊才漸漸平息,轉而成為低低地呢喃:
「我要徐槙,我只要他……」她依然啜泣著。
他不再追究她話裡的矛盾,她遙遠而蒼茫的眼神令人想要憐惜,他將她摟進懷中。
「對不起,世瀅。」他輕撫著她,安慰著她。「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對妳,別哭了好不好?」他好氣自己只會讓她流淚。
她漸漸安靜了之後,他才鬆開她,輕托起她的臉,語氣堅定地對她說:
「世瀅,看著我,妳看清楚了嗎?我是徐槙。」他柔情似水地望著她。
她被動地回視他,哭紅的眼裡還閃動著淚光,她覺得自己好虛弱,虛弱得需要從他的聲音裡得到一些安慰、一些力量。他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手輕撫過她的臉頰,柔情由他的眼眸和指尖流露而出。
她恍如置身仙境,一切還是這般完美如初。
「徐槙。」她抱住他,呼喊著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她承受著怎樣的煎熬和折磨,只知道要像這樣與她深情相擁,讓時間在這一刻停留。
***
白天在公司裡他們見面的機會不多,所以在兩人都不出差的日子,他會等她一起上下班、一起吃晚飯,週末假日一同博覽中國文化的精萃。年終晚會那一夜之後,誰也沒有再進對方的家門,除了她可以接受的親吻之外,他再也不敢造次稍越雷池半步。
「妳回家過年嗎?」農曆新年假期前一個下班回家的路上,他問。
「當然要回去。」她將近半年沒有回家了,早期盼著那一天趕快來臨。「你呢?」
「今年想回去了,我有一年多沒有回家了。」他上次回去是為了參加徐晴的婚禮,當大舅子去了。「徐晴結婚了。」他告訴她。
「喔。」她沒有欣喜的反應。她和他分手之後,徐晴的電話留言她都沒回,後來就失去了聯絡,徐晴應該很氣她吧。
「她嫁給阿健了。」見她沒什麼反應,他繼續說著,想引起她的興趣。
「是嗎?阿健一定很高興。」她真心為阿健感到高興,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
「他現在更開心了,過完年他就要當爸爸了。」他記得徐晴的預產期就快到了。
「看見他的時候記得替我向他說聲恭喜。」她在話裡暗示著不會和他的家人見面。
「回去不跟大家見個面?」他有些失望於她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不了,假期只有幾天,我想跟家人多聚一聚,到媽媽墳前上個香。」
「上香?」他十分震驚。
「我媽過世了。」提起母親,她眼眶立刻泛紅。
「什麼時候的事?」知道她正傷心著,他握住她的手。
「她病了很久,我研究所畢業後沒多久她就走了。」她還是忍不住掉下淚來。她從被他握著的手抽出,拿出面紙擦拭著淚水。
她的小動作沒有躲過他的眼睛,他感覺得出她有些不對勁。兩人之間有一陣沉默。
「放了假一塊兒走嗎?」他先開口說話。
「可以呀,一個人搭飛機挺無聊的。」她的情緒已經恢復正常了。
「那我就訂兩張往返的機票嘍?」他順便連回程都一塊兒約了。
「嗯。」她想反正他們是同一天銷假上班,所以就同意了。她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記得請送機票的人帶著收據,你的和我的要分開來。」他們都得向人事部繳收據,機票的費用是由公司負擔的。
「知道了。」雖然她提醒的沒錯,可是話裡明顯壁壘分明的距離,聽得他略微沮喪。
「週末我們上哪兒去?」他換個開心的話題。
「去購物吧,不是要回去嗎?總得帶些禮物給親戚朋友吧?」她建議著。
「也對,就聽妳的。」他沒再問她去哪兒購物,隨她高興,只要她肯陪在他身旁就好了。
***
「過年在家都做些什麼?」香港飛北京的機上,他問她。
「沒做什麼,每天下雨,在家等著發霉。」她嘴裡開著玩笑,心裡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她沒說出又被姑姑拖去相親的事。「你呢?」反問他。
「相親。」他故意提高音量等著她的反應。
「相中了嗎?」聽到他去相親,她的心中一陣酸楚,不過她卻事不關己般的輕描淡寫了一句,看都不看他。
「妳明知故問。」他氣她的漠不關心,但在飛機上他只能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嗎?你沒告訴他們你已經有女朋友了?」過年這段期間她沒有接到任何一通他的電話,心裡十分介意。
「妳是說妳自己嗎?」他眼睛一亮,轉怒為喜。他的確沒有告訴家人,怕他們再一次失望。他對她不再像從前那麼有把握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美國沒有女朋友嗎?」她看了他一眼之後,低著頭等待他的回答,心跳不由加快了些。
他像是坐在雲霄飛車上由最高處急速下降,一顆心一下子蕩到谷底。他狠狠地瞪著她,硬是吞下了就要衝口而出怒斥她的話。他怕自己忿怒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驚動了其它乘客。
他靜不作答的態度,在她的解釋就是默認了。兩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
不聞不問、形同陌路的兩人經歷了長達一個月的冷戰時期,最後他還是沉不住氣,向她豎了白旗,撥了她房裡的電話號碼。
「世瀅,出來好嗎?我想聽妳說話。」他居然顫抖著聲音。
「有什麼話在電話裡說就可以了。」聽見他的聲音,她一肚子的委屈全湧了出來,口氣自然不好。
「不行,我要見妳。」他沒那麼快死心。
「不要。室外只有六、七度,非不得已我是不會出門的。」她想了一個跟天氣有關的理由。
「妳總要吃飯吧,我家已經沒什麼可吃的了。」他低聲下氣地使出苦肉計。
「我有方便麵,你要的話送你兩包。」北京人管快餐泡麵叫方便麵,她已入境隨俗了。
「我不要吃方便麵。」他像小孩耍賴似的抗議著。
見她態度稍微軟了下來,他又靈機一動。
「既然妳怕冷,那我們去吃火鍋好不好?」他繼續慫恿她出門。
她知道他又開始發揮籃球場上緊迫盯人、窮追不捨的那一套了。她無奈地歎聲氣。
「怎麼樣?國際會議中心後面就有一家,走路也能到,不過我們可以坐車過去,不會讓妳挨寒受凍的。」他設想周到地說。
拗不過他,她還是跟他來了火鍋城。
「先生,您要什麼鍋底?」服務生拿了一張點菜單和一枝筆給他,一邊問著。
「鴛鴦鍋。」他沒有對著服務生說,反而朝她笑著,讓她白了一眼。
「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你瞧不起我喲。」他誇張地抗議著,接著補充一句:「跟Dennis來過幾次。」
「Dennis?」她覺得很訝異,他跟Dennis應該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才是呀,怎麼會--她為自己有這種想法感到難為情,低下了頭。
「覺得奇怪是嗎?」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得意地道:「沒什麼嘛,他很有君子風度,早已甘拜下風、祝我成功了。」
「他甘拜下風並不表示你會成功。」她本能地澆他冷水。
他已習慣她這種快速的反彈,她一向懂得如何讓他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拿她沒辦法,只好搖頭歎氣。
服務生端來他點的火鍋料,一碟一碟地放在桌上。
「你瘋了?就我們兩個人,你點這麼多東西怎麼吃得完?」她看著那滿滿的一桌菜,睜大眼睛問道。
「慢慢吃嘛,吃得愈久愈好。」他坦承這是要留她久一點的手段。
店裡的暖氣加上麻辣辣的火鍋,吃得兩人汗流浹背。放下筷子,她往椅背上一靠。
「不吃了啊?」他問道。
「不吃了,我快被撐死了。」她說的是真的,因為火鍋辣得她喝了好幾杯八寶茶,讓茶水都給撐飽了。
「現在不覺得冷了吧?」他嘴裡問著,心裡開始盤算著下一步。
「嗯,好熱。」她一直在擦汗呢。
「那我們可以慢慢走回去,順便吹吹風,比較涼快。」說完他招來服務生買了單,帶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