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睡吧。」他聲音沙啞卻柔和,鬆開她,然後背向她側身躺下。
她惱了。他想證明什麼?要她不必擔心他會夜半失控,對她施暴?
第二天早晨她醒來時,他已不在,只有枕頭上印著他腦袋的痕跡,證明她昨夜不是一人睡的,還有她睡得很香。
搖搖頭,她下床。梳洗之後開始新的一天,心想也許她該抽空到鎮上為他添幾套睡衣。愈厚的愈理想。
下午,她想偷偷溜出農場時,被眼尖的一個工人攔了下來。
原來傅強有事出去了,交代工人看緊她。不想為難工人,她憋著氣回屋。
不知夜晚為什麼降臨得這麼愉,它就是來了。
趁傅強洗澡之際,她想趕快使自己睡著。可當他進臥室時,她依然神經緊繃。
「把眼睛蒙住,我要開燈。」他說得像是有把握她還醒著。
她坐起來,「開燈幹嘛?」
「找東西。」
燈亮了。他在抽屜、櫃子裡一陣翻找。
「怪了,我怎麼想不起來放哪了。」
「找什麼?」
「沒什麼。」
他本蹲在床頭櫃前,答一聲正要站起時,臉上稍縱即逝的痛苦表情被她瞟見了,她記得晚餐桌上也看見他這種神色。
「你哪裡不舒服是嗎?」她好奇地下床。
「我沒有不舒服。」
他轉身時的表情明顯地想遮掩什麼,她一不高興就上前揪住他一隻手,用力拉扯使他又緊皺了下眉頭。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不會無緣無故要我跟你睡一張床,不會無緣無故就要工人看看不讓我出門!你瞞了我什麼?別忘了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無權什麼事都想一手遮天!」
她看出使他皺眉的原因是身上有傷,傷口顯然在他的肋骨部位。她伸手摸了下他的左胸下面一點的地方。果然,當她加重力道時,他往後退了一步。
「把衣服掀開讓我看看!」
他沒動,於是她上前,自己動手抓他的外衣、內衣。
比一個巴掌還大的瘀青教她看得吃驚不已。
「這傷怎麼來的?」她抬頭問他。
「搬木頭的時候不小心撞出來的。」
她半信半疑,再問:「你剛才找跌打損傷藥嗎?」
他點點頭,將衣服扯平,坐上床沿。
她回自己房間拿了瓶驅風油回來。
「咯,給你!」
他默默接過,脫光上半身,開始在瘀傷上抹油。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耍苦肉計,但他那副忍著痛楚的表情確激起了她的同情心。
「要不要我替你揉?呃——我怕你自己揉會因為怕痛而不敢太用力,那樣瘀青就化得不快。好得也慢。」
他點點頭,雖然面無感激之色,但心中恨不得身上多出幾處瘀傷。
接過瓶子,她坐上床沿,「你躺平了我比較好下手。」
她下手了,輕輕的搓揉不久便搓出他片斷記憶——
老三光著膀子在井邊打水,碰上闊兒到院裡取柴草,他準備生火做飯。
「天涼了,別用這麼冷的水。你等會兒,我替你燒點熱的。」
她的語氣十分冷淡,也沒正眼看他,她知道他是想擦洗身子。
「不用麻煩了、」他也不看她。
突然,她丟下柴草,回屋取來紅花油便接在他的傷口上。
他還來不及開口阻止,她先說了:「讓我替你揉揉吧、我知道你這傷是昨天讓牛給撞的,小蘿蔔告訴我的。她現在什麼味道都聞不得,就讓我來吧,我挺喜歡紅花油的味道。」
不容閃躲,她已開始為他搓揉傷口。
「你別在意,愈在意越顯得你心裡有鬼,別忘了我是你大嫂,長嫂如母,媽不在了,你大可以坦然接受我這個大嫂的關懷。」
他不能言語,只能強迫自己呼吸得自然一些。然而,她的搓揉動作已轉成輕柔的撫摸,而且已游移至傷口以外的部分。
堅實的胸膛在她的柔荑下一張一收,他再也克制不住,霍地抽走她手中的紅花油瓶,往地上一扔,將她拉進懷中,唇隨即擠壓住她的。
奮力推開他,她給了他狠狠一巴掌就轉身回屋——阿苗的手被傅強倏地一把握住。
「幹嘛了?太痛了是不是?」她問得有點罪惡感,因為她剛才真是把吃奶的力氣用上了。
他盯著她的頸問道:「我送給你的那顆心呢?為什麼不戴著?」
他的眼底儘是忿怒和不甘。闊兒成了他大嫂,所以把他的心藏了起來,所以只能為他搓揉傷口,卻拒絕他的吻。但阿苗是他的妻——阿苗來不及回答就被抱個滿懷,他一個翻轉將她壓在身下。「我的心呢?」
「在……在我自己房間的枕頭下面。」她喘得艱困,「你好重,我……快不能呼吸了。」
她還是習慣把心放在枕頭下。他釋然地放開她,躺上另半邊床。
「我不重,我是你丈夫。」他那抹動人的微笑柔軟了她的呼吸,「再幫我揉揉。」 他拉住她的手,覆在瘀傷上。
躊蹉片刻,她再度為他揉傷,這回沒用太多力,所以他覺得那是種溫柔的撫摸。
「阿苗。我收到恐嚇信。」
「什麼?」撫摸停止。「恐嚇我們什麼?」
「要我們給錢。信上只交代這個,另外還有一個帳號。」
「知道對方是准嗎?」她已覺毛骨悚然。
「當然不知道。」他歎一聲,「經濟不景氣逼得很多人鋌而走險。我想對方清楚我們這農場還有錢可賺,所以才想動我們的腦筋,他要六百萬。」
「六百萬?」她咋舌,「你給啦?」
「當然沒有。我報答了,警方已在暗中調查,尚沒什麼眉目。」稍停,他再道:「所以我們還處在危險之中,這就是我不讓你單獨出門的原因。我覺得恐嚇的人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你的傷是被人打出來的!」
他無奈地點了下頭。「下午我上鎮裡補點貨,出鎮不遠後就發現路上倒放置一輛越野機車,騎上躺在地上,我以為他車禍受傷,下車去看他的時候,他突然用板手襲擊我,然後就騎車逃逸,我才知道那是埋伏。」
「記下車號,看清他的長相了嗎?」
「他戴著安全帽,我認為那一定是輛贓車。」
「意思是,你白挨揍了?」她急。
「那是警告,要我快點把錢匯給他們。那人只是個打手。」
「那——我們該怎麼辦?只能坐以待斃嗎?」
「我會保護你的,只要你不亂跑。」他說得沉篤、自信。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任人恐嚇呢?我們有免於恐懼的自由呀!為什麼我們連行動自由都要被剝奪呢?你該請警方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我們才對!」
「沒那麼多警力,我們也不是什麼要人,沒出事,警方也沒有派人保護我們的依據。就算有有警方在農場上駐守,你還是不自由。」
他說的有理,「可是我……我怕。」
他很自然地將她拉入懷中,摟得好緊,她沒拒絕。
「我會保護你的,相信我,再沒有誰可以讓我失去你。」
「你是因為不希望農場被捐出去,所以才願意保護我?」
這一句話使她的唇被封住。
躲不過他的吻,她只能瞪眼看他。
「你的眼睛是不是在對我說,我不能吻你?」他揚眉,托起她的下巴,問話的語調雖溫和,但她依舊不安。
每當和他這麼靠近時,她就覺得一切都很簡單,一切也不再簡單。她好矛盾,所以說不出話來。
「我的承諾還在有效期限內,但那並不包括我不能經常吻你。」
「即使在違背我意願的情形下?」她沒傳達出警告意味,這使得她生起自己的氣。
「我不記得你曾在我吻你的時候請求我放過你。」
「你沒給我反抗的機會!你…都是突襲!你很沒教養。」
「突襲?沒教養?」
她懊惱地發現,他眼裡不但沒醞釀出怒意,嘴角還掛著一抹對她的取笑。
「阿苗,我記得我們那兩次寶貴的做愛過程裡,你也沒有要求我放過你。」他咧嘴而笑,「如果我不曾會錯意,我想你對我是有過請求,但絕不是請求我放過你。」
對視一陣,她抱頭大叫一聲,然後越過他在床上躺平,拉過被子就罩住整身、整臉。
他朝被子底下的人笑了笑,然後開始搓揉瘀傷。
第八章
阿苗不甘心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卻又無計可施。苦思兩天之後,她決定找靈媒老闆談談。
知道傅強有回屋檢查她午睡情形的習慣,於是她躺在床上假睡,拗到他來過之後才佈置成床上有人的假象,然後偷溜出農場,牽著輕型機車走了好一段路之後才敢騎上路。
「好久沒來我這兒了,」老闆喜見她的出現,「開始跟傅先生一起過太平日子了嗎?」
「太平個鬼!日子愈來愈難過了。」
「又怎麼啦?」
阿苗不耐煩地朝她揮了下手,「不提也罷。我來看你發功,看看能不能替我解除悶。哎,我進來的時候,酒吧裡根本沒客人,你的生意並不好嘛,經濟這麼不景氣,你幹嘛不乾脆把酒吧生意收了,擺路邊攤是不是比較好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