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綾嫣嬌軀往旁騰挪,伸手拍擋他落下的手。
"你好大的膽子!"杜飛怒目相視,但眼底暗暗閃過一絲讚賞。
所有的孩子中,就只有嫣兒還像個樣子,其他人都是軟趴趴的,尤其是他唯一的兒子,簡直懦弱無能到令他無法忍受。
正因如此,嫣兒也是他最喜愛的孩子。若非他覺得韓韶晦的氣勢如日中天,嫣兒嫁到韓家能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然而疼愛她是一回事,能否容忍她的不敬又是一回事。
"爹,韓朝岳喜歡拈花惹草,不是個好東西!"杜綾嫣收回手,說道。
"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如此善妒,你娘是怎麼教你的?"杜飛斥責。
杜綾嫣盯著爹半晌,最後咬咬銀牙說道:"既然爹爹堅持要孩兒出嫁,我也無話可說。爹爹請回,我現在立即更衣。"
她已經盡力跟爹講道理了,既然爹不講理,那她只有祭出對付不講理的法子。
杜飛沒料到她會突然爽快地答應,懷疑地看著她。
"你啊,最好別再給我耍花樣,你們兩個,快來給她換衣服!"杜飛朝縮在角落的小婢吼完後,轉身出門。
他決定特別加派人手監視女兒的動靜,以防萬一。
"小姐,快點,咱們沒多少時間了。"那兩名小婢衝上前,飛快地替她更衣,雙手還兀自顫抖。
杜綾嫣沒有再開口,定定地坐在梳妝台前,凝望鏡中的自己。
面無表情的她,像尊石雕像般地讓她們梳頭化妝,一絲寒光閃過明亮的美目。
她痛恨被人擺佈,即使他們是自己的父母。
從她出生以來,她便不斷地努力想作一個讓父母滿意的女兒,然而,這次的情形不同。
她,杜綾嫣,這次決心反抗到底,即使要冒著生命危險,也在所不惜……
一個時辰之後,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熱熱鬧鬧地來到將軍府的大門前,新郎滿面春風地躍下馬背。
早已等在門口的杜飛走上前相迎。
"拜見岳父大人。"韓朝岳一揖倒地,白皙俊俏的臉孔上帶著得意的笑容。
聽說杜綾嫣嬌媚動人,乃長安城內第一美女,他韓朝岳能娶得美人歸,當然心花怒放。
杜飛滿臉笑容地扶起他,領他到大廳稍候,慈祥和藹的態度與方才在杜綾嫣房裡判若兩人。
隨行的媒婆在杜綾嫣娘親的帶領下,到杜綾嫣的閨房牽新娘。
不一會兒,身穿大紅嫁衣、披著紅蓋頭的新娘,在媒婆的導引下緩緩步入大廳。
韓朝岳眼睛一亮,光看她這婀娜的姿態,就夠銷魂的了。
等新娘坐入花轎之後,韓朝嶽立刻翻身上馬,在眾人夾道祝賀之下,又浩浩蕩蕩地往相國府的方向前進。
本以為這件婚事不會再出差錯了,不料當迎親隊伍行經跨建在永安渠上的石橋時,坐在花轎內的新娘突然破轎而出,將花轎頂篷撞出一個大窟窿。
眾人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驟變驚呆,愣愣地看著新娘翻身躍至橋頭的石獅上,扯下紅蓋頭和鳳冠。
杜綾嫣絕美的容顏霎時引起眾人的讚歎。她冷冷地掃了在隊伍前頭的韓朝岳一眼,之後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直直落入冰冷的永安渠。
直到聽見嘩啦啦的水聲,大家才回過神來,連忙湊上橋邊,低頭望向河水。
"來人啊!快去把杜小姐救上來!"沒料到會有這種突發狀況,韓朝岳急得大吼。
幾名頗識水性的家丁撲通撲通地往水裡跳,可哪裡還有杜綾嫣的影子?她就像消失在水中一般,任大家怎麼找都找不著。
"少爺,咱們已經搜遍附近河底,都找不到杜小姐。"半個時辰之後,一名家丁爬上河岸,渾身濕答答、哆嗦地說道。
此時杜飛已經接到通報趕來,面色凝重地站在渠邊,眉頭緊緊皺起,分不清是因為憤怒或是擔心。
"繼續找!就算翻遍整座永安渠,也要給我找到她!"韓朝岳又下了一道命令。
他已經派人回相國府調派了不少人力,待會兒就會有更多人一起加入搜尋他的新娘。
方纔的驚鴻一瞥,杜綾嫣的美貌已在他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先撇開他們兩家的聯姻是鞏固政治地位的重要手段不說,光是那樣的美人,他就不能讓她從他身邊跑掉。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望入黑沈沈的河水,眼底有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杜綾嫣,我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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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綾嫣屏著氣息,潛在水面下,順著河水的流勢,拚命地往前游去。河水很冷,吸飽水分的嫁裳拉得她不斷往下沈,縱使她是習武之人,氣息較一般人悠長,但閉氣一刻鐘之後,也開始感到眼前發黑。
無可奈何地,她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氣。
隱隱約約中,她聽見遠處後方傳來騷動聲,知道又增加了許多人手開始尋找她。
用力地吸飽空氣,再度潛回水底。
既然選擇跳河逃婚,便已沒有回頭的餘地,從今以後,她要為自己而活,不受任何人擺佈。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他們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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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城,是僅次於長安的另一個重要大城,其繁華擁擠,比長安有過之而無不及。
殷放宸率領著迎娶隊伍,趕在城門關上的前一刻進城。守城的士兵看見他們打著殷家堡的旗幟,並未多加刁難,直接放行,態度相當客氣。
當然,殷放宸事先派人送給他們的"孝敬",也是令他們眉開眼笑的原因之一。
進城後,他們下榻於洛陽城內最頂級的客棧。他們和傅家約好,將新娘送到此地後,便由殷放宸親自護送回殷家堡拜堂成親。
晚膳之後,殷放宸回到房裡,讓店小二替他準備一桶熱水,正準備洗去一整天長途跋涉的疲憊時,門上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輕敲聲。
他沈聲道:"進來,門沒上閂。"
一名男子推門而入,態度恭敬地垂手而立,說道:"啟稟堡主,方才屬下接到消息,說傅家的送嫁隊伍在洛陽城外西方二里處遇劫,新娘失蹤。"
"哪裡來的消息?"殷放宸立刻蹙起濃密的劍眉,面色凝重地走到他面前。
"官府派人來通知的。"那人回答。
在他們抵達洛陽城之前,殷放宸便已先派人來此疏通關節,所以從守城的到官府衙門,對他們都多所照應。
何況殷放宸親自前來洛陽迎娶傅家小姐的消息,在洛陽人人皆知,現下發生這樣的意外,官府自然會來通知他。
"竟有此事!"殷放宸開始往門口移動腳步,黑眸中閃過精光。"召集所有兄弟,我們一道去看
看。"
雖然他與那位傅小姐沒有感情,但她畢竟是他未過門的妻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劫走他的人?
"但是……堡主,這個時辰城門都已經關閉。"那人面露難色。
"有錢能使鬼推磨。"殷放宸揚起一邊唇角,說道。"大家跟我來就是。"
當他走下樓時,店小二已經替他備妥馬匹,和他的兩名手下一同候在門口。
殷放宸俐落地翻身上馬,領著數名手下,依據方才得知的消息,朝洛陽城西方飛奔而去。
買通守衛,出了洛陽城之後,殷放宸一行人靠著明亮的月光引路,奔馳在官道上。
"你們眼睛放亮點,注意週遭的情況。"殷放宸一邊說,黑眸仍不忘搜索著兩旁的樹林。
"是!"眾人應道。
依照官府指引的方向,殷放宸◆進一條林間小路,高低不平的路面減緩了他們的速度。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他們終於來到了傅家遇劫的地點。只見大紅箱子散了一地,裡頭全都空空如也,一地混亂。
隊伍中央的大紅花轎歪斜地倒在地上,殷放宸上前掀開轎廉,瞧見新娘的紅蓋頭遺落在轎中。
傅家的送嫁隊伍,光是家丁便有十來人,這還不包括陪嫁的婢女、小斯等,怎會沒半個人跑來客棧求救?殷放宸心中納悶。
他飛快地檢視一遍轎子,幸好,上面沒有任何血跡。
從這情勢來看,打劫的盜匪應該人數眾多,所以傅家的人才會跑得一個都不剩,連前去求援都不敢。
當然,也有可能是全都被俘虜。
"我們再往前看看。"殷放宸又翻上馬背,繼續朝林子裡前進。
往前又走上一刻鐘,殷放宸突然勒馬停下。
方纔,他的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一個紅色的"物體"。
可是那兒應是往河邊的方向啊!
他掉轉馬頭,策馬小跑步地往右邊馳去,淙淙的流水聲隨著他的前進越來越明顯。
最後,他來到河畔,果然看見前方有一個紅色的"物體"趴伏在一塊大石上,那形體彷彿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