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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簡鈺

  嵐兒心口輕躍,秀頰微紅。她不懂,為什麼眼前的情景,給了她一種今生逃不了的奇特預感?

  「你……放開我。」太親近的距離,讓她不自在,而司將淳的逼近更尤為甚。

  「只是為你穿雙小鞋而已,用得著如此緊張嗎?」司將淳的指尖可惡地朝嵐兒腳心輕輕一刮,酥癢的感覺幾乎讓嵐兒蜷縮成球。

  「你……」這種感覺太奇怪、嵐兒想斥責他、卻苦無字彙,偏偏又蹬不開他的箝握,只能微惱著任他擺佈。

  「也許你說的不是真的。」嵐兒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他的唇畔噙著邪氣的笑意,他的眸中燃著令人不敢逼視的烈火,他的態度戲諧,也許他連所說的話那只是隨口唬弄而己。

  「對,『也許』,真是個好用的詞兒。」司將淳根本不反駁她。「不過,你要不要光試—下,自己的內力剩下幾成?」

  他這麼說,自然是有他的用意了。

  在為她解危的過程中,司將淳發現,她的輕功靈巧,幾乎無人能出其右,而她所吹的簫音,暗含玄機;見那些武夫紛紛軟例的樣子,他便知道這簫音中肯定是含化了她的內力。

  比起明刀明槍的打鬥,她用內力傷人,所耗的精力更大;在那一場混戰之後。只怕她已虛弱如該童。

  嵐兒忙運起內勁,屏息去感覺。

  「你的內力,至多只剩下三、四成,你若想冒險回相思林,那就悉聽尊便嘍。在下又不是你的誰,當然不便干涉。」司將淳攤了攤手,悠然笑著,早就料定她走不了,所以才能大方地如此回應。

  嵐兒陡然睜開了眼睛。

  的確,他說的一句不差,以她現在的功力,恐怕是無法對付相思林裡的武夫,就連回到九重懸崖下的谷風別館,她恐怕都難以辦到。這……該怎麼辦?

  嵐兒的心思,司將淳自是看出來了。

  「何不暫且在這裹住下?」司將淳霸道地認定他說了就算。「這裡有碗參湯,是用千年老山參熬燉而成,世上絕對找不到第二支那麼好的山參,你喝了它,內力會好得快些。」

  說完,他走到桌邊,端著一碗暖火煨著的小藥碗過。

  揭開碗蓋,一時之間濃郁的藥香盈滿一室。

  嵐兒識得這是上乘藥材的味兒。她愣愣地看著司將淳瀟灑的身影,不解他為何如此慷慨,竟將這珍貴的藥材熬湯給她喝。他真的待她那麼好?

  司將淳盯著她一口一口地服下藥湯。那上選的藥材一入喉,暖烘烘的熱度隨即包圍了嵐兒,讓她感覺有些燙熱,而經脈正自行順暢地運轉著。

  「對了,你的名字是?」他緩緩地接近,一雙青碧澄空的眸仁望定了她。

  異樣感再次冉冉升起,那眼神所及的玉膚,像是被火燙著了,嵐兒訥訥的,一時之間,竟不懂他在問些什麼,一逕被他蠱惑了。

  「名字。」司將淳再重複。

  嵐兒幾乎有些難以呼吸,感覺自己的臉頰燒辣辣的,卻分不清是因為熱湯藥的神奇療效,還是因為司將淳毫無顧忌的直視。

  「嵐兒。」她細聲地說著。「我叫嵐兒。」

  「嵐兒。」司將淳輕輕喃念著。那嗓音彷彿被火煨過,有著燙人的熱度。「真是個好名字。」

  他彎下腰,與嵐兒齊高。嵐兒在他的眼中望見自己,正微微不安著,但他就那樣靜立著,一瞬也不瞬地凝著她,彷彿享受著她的茫然無措。

  終於,他輕緩地動作了。

  司將淳捧起一束青絲,眼神緊緊地盯著嵐兒的靈眸,像是無比虔誠地將她的青絲湊在唇上,輕輕一吻。

  他的動作,彷彿在膜拜著她的美麗;然而他的眼神,卻像是在肆奪她的心魂,

  「幸會,美麗的嵐兒。」他輕輕地朝嵐兒的紅唇吐著熱息,帶著一抹佻達的笑容,深深睬著她雙頰嫣紅的楚楚嬌顏。

  那碗山參湯,果然就像司將淳說的,具有療愈體質的神奇效果。

  自從司將淳離去後,嵐兒就在房間裡靜坐養息,加以風娘子傳授的靜息法運功自療。有了師娘的絕學,再加上司將淳的那碗參湯,嵐兒的內力很快便恢復。

  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離開。也許相思林是回不去了,但她可以回九重懸崖下的谷風別館,暫時避過一陣子。

  不管那些盤踞在相思林的武夫是為了找尋誰;是她也好,不是她也好,都不關她的事,嵐兒不想知道。

  她自盤坐中起身,很快地整整衣物,拿起「歎情簫」,往清風閣外走去。

  這時夜已黑,繁星已綴上天幕。

  可是,這座府邱中,卻還是鬧烘烘的一片。端酒的、送菜的、守夜的、澆花的,簡直忙個沒完沒了。

  燈火通明的景象,讓嵐兒幾乎傻了眼。她縱是再不懂世事規矩,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韻律,她還是懂的。但為什麼在這裡,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嵐兒悄悄地拉開門,有些茫然不解地張望著。

  「喂,將淳兄,她出來丁。」青史賢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在眾聲喧囂裡說道。

  只見他那張俊顏鬼鬼祟祟地躲在清風閣外的—座牆後,露出一雙星亮的眼睛窺看著,而司將淳也跟他有著同樣的姿勢,只是他的態度更沉著、更莫測高深,不像他吱吱喳喳地說個不停。

  他只是仔細地觀察著無措的嵐兒,猜想她什麼時候會使用她的秘密武器。

  他悠然輕笑,僕傭們在這時忙碌,當然是他故意交待的;他心知肚明,一旦功力恢復,冷情如嵐兒自然不願意留在人口眾多的府裡。她會想要用什麼方式離開?他實在很好奇。

  「回房去吧。」他低聲對青史賢交代道。

  「不要,我要看熱鬧!」

  司將淳望著嵐兒伸手探向「歎情簫」的動作,邪邪一笑。「希望你不會後悔。」他是見識過嵐兒簫音的功夫,搞不好剎那間,宅裡的人會像那些武夫般軟倒在地。

  「我為什麼會後悔?」青史賢奇怪地低聲說道。

  此時,嵐兒的簫音乍起。寒玉巧制的簫兒,在月光下泛著樸拙的清輝,沈紫的飄穗在風中款擺著,幽然的曲兒在夜裡沈靜地迴盪。

  青史賢攀著石牆的身子忽然一軟,砰地一聲摔倒在地上。

  「原來還有誘人入睡的一招。青史賢,我已經警告過你,是你自己不聽的。」

  司將淳對著青史賢趴倒在園園的背影呢喃,只希望明晨他見到自己摔得鼻青臉腫的模樣,不要太驚慌。

  嵐兒邊展輕功,邊將寧神曲在宅子裡低低地吹開。這些不會武的僕傭們,幾乎都在聽到的第一串音符時趴倒,呼呼大睡。

  一個摔著金燒瓷壺的小廝,也在行走的當兒瞬間睡倒了,典麗的壺兒砸到地上,摔了個粉碎,清脆的破裂聲在霎時沉靜的宅子裡,顯得格外清晰。

  不一會兒,宅裡已無聲響了,嵐兒大膽地往前跨了一大步。

  「嘖嘖。」這時,無限歎惋的嗓音響起,幾乎讓嵐兒原地驚跳了起來。「真是可惜了一隻御賜的金燒瓷壺!」

  嵐兒張望著四周,小心戒備著。她差點都忘了,司將淳不會被她的簫音所惑。

  他在做什麼?為什麼躲在不知名的地方,玩弄似地對她說話?他是不是想阻撓她離去?嵐兒根本解讀不了他的心思。

  「還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同你說過的話嗎?」司將淳隱身密處,語中帶笑。「我說過,會再與你切磋輕功與音學。今兒個可要請你不吝指點才好呵。」

  聽到那宛如戰帖的言語,嵐兒開始奔躍起來。然而夜太黑,這座宅子又太大太繁複,不管她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尋,總是找不到出口。

  嵐兒開始有一絲絲倉皇地躍向東南角。

  「呵呵,這個方向不對哦!」

  她一旋身,著惱地往對角的西北方赴去。

  「嵐兒,你往柴房去做什麼?嫌冷嗎?冷了就過來讓我偎暖你!」司將淳總是不見人影,可那邪肆如嘲諷的嗓音卻如影隨形地跟著,就像是近在眼前、卻又找不著。

  嵐兒的心,饒是再不動如山,此時也已被他提至咽喉。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被司將淳放在掌心中耍弄著的小玩意兒。他到底想要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戲耍地?嵐兒一點頭緒也沒有。

  她只是騰躍著,著惱的感覺愈來愈強。她根本不曉得這座宅邸的格局,甚至在不斷施展輕功的時候,迷失了最基本的方向感。

  最後,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嵐兒只好祭出下下之策,以力相擠,吹出了音律尖銳、蘊勁強大的金銷玉熔曲,試著將眼前的建築物整個兒地震垮——

  司將淳初始不明白她在玩什麼把戲,直到發現地頭的石磚微微地開始鬆動,才發現嵐兒居然以命相拼。

  「停止,嵐兒!」司將淳厲聲地出言阻止。「這裡的屋舍都是有文章的,不值得你這樣傾力摧毀!」這純粹是過招,並非生死交關,不必盡毀內勁、盼求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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