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飯廳裡望著尉靖的岳寧,看到他終究沒有發現自己,心中不禁失望得緊。
她知道尉靖回到尉家來,唯一會做的事就是把自己鎖在房裡。她支開僕傭,親手準備了一壺咖啡、一些茶點,放在托盤上,打算親自送到尉靖的房間去。
方纔看到尉靖冒著風雨回到尉家時,她感動得眼淚差點掉下來。自從他八年前不辭而別之後,這是他第七度回到尉家來;每年他都在這天——她的生日出現,她足足印證了七次,才敢向心傷纍纍的自己承認這不只是巧合……岳寧數了一口氣。
八年前,尉靖在雨中擁吻她之後,隔天就提著行李走得不見人影,徒然留給她夢一場與夢醒後的心傷。她在多少個夜裡淚流不止,拚命問自己: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一吻之後,尉靖就突然不告而別?
她想了許久,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那個吻發生得那麼自然,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為什麼原本沒說過要離開的尉靖會落荒而逃?
岳寧鑽牛角尖地苦思。最後她不得不承認——千錯萬錯,是她錯了!
錯在她不是尉靖的夢中情人,錯在所有的美好都是她胡亂想像的,錯在她以為那個吻是最美的、在尉靖心中卻什麼都不是!
自承此錯,比被人指著鼻子痛罵還催人心碎;岳寧因此大病一場,病後,它的元氣、自信幾乎部消失了,沒什麼事是她提得起勁的;連尉靖久久回來一次,她也只敢遠遠看他、不敢去跟他說句話,深怕有所期待的心再次落空。
毅哥哥不只一次搖著頭說她變了。
她真的變了嗎?其實岳寧也不在乎自己變不變、變成什麼樣,反正日子就是這麼過,太陽朝起夕落、四季照常流轉,沒有什麼變化。唯一不同的是尉靖走了,他末經她的同意,把她的靈魂也一併帶走了……從此,她成為一具行屍走肉。直到有一天,毅哥哥偶然提起,尉靖每次回家的日期總是固定在某日,好像專程回來過這一天似的……這句戲言,彷彿是一陣甘霖,降在她枯竭已久的心上。
岳寧仔細回想,毅哥哥說得沒錯,尉靖的確每年都是在七月十九日——她的生日那天回來……一開始,她不敢對這個巧合多加遐想,不過她向自己承諾,如果尉靖連續七年都在這天回來,她會鼓起勇氣,同他當面問明當年他不告而別的理由。
哪怕事情的真相會令她再次心碎,她也在所不惜!
今天,正是尉靖離家後的第八年,這也是他第七度還在她生日當天歸來。
岳寧壯起膽子,懷著萬分複雜的心思,捧著托盤來到他的房門口,吸氣、吐氣數回之後,才終於伸手敲門。
「進來。」房內傳來他危險低沉的應聲。
岳寧連忙開門進去,慌亂中撞掉托盤上的奶精罐。鎮定啊!她對著自己心理建設,但手指仍抖得厲害。她左看右看,尉靖人呢?
浴室裡傳來嘩啪啦的水聲。
岳寧想起尉靖剛才站在大門外等老唐應門,淋待全身濕透的模樣,雙眼倏然大睜。她猛然頓悟,它是在浴室裡……沖澡?尉靖全身赤裸的想像圖出現在腦海中,岳寧雙頰燥紅地往後退。
哎、哎呀,雖說久別末見,但現在也不是談話的好時機吧?岳寧開始想撤退。
她連托盤都端不穩,兩腿軟得像棉絮,一想到尉靖隨時都有走出來的可能,她就緊張得快要昏倒了。岳寧勉強退後了兩、三步,卻踩到她剛剛忘記撿起來的奶精「啊——」她失聲尖叫。
「怎麼回事?」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尉靖隨便繫條浴巾在腰上就衝了出他緊繃的神色在看到岳寧之後,先是驚訝地一愣,隨即放鬆。
「是你。」尉靖看著她仰倒在地毯上潑了一的黑咖啡,她一向澄澈透亮的大眼睛驚慌失掐地盯著他看,滿腔笑意差點迸出。「你在拆房子嗎?」
岳寧望著他輕鬆的表情,結巴道:「不是……我……我送咖啡過來給你。」
「嗯哼。」他嘴角微微往上勾,十分閒適自然。
岳寧幾乎要對這睽違已久的表情著了迷。「對……對不起,我不小心的。」
「先起來再說吧!」尉靖把手伸給她,僅僅披掛著浴巾的精壯身軀微向前傾。
面對眼前如此養眼的特寫,岳寧一再地對自己說——她是來問尉靖的話,而且這話關乎她多年來的心碎與等待,是很嚴肅的、開不得玩笑的……可是她的眼睛就是要溜到尉靖身上去,有什麼辦法?
岳寧口乾舌燥地起身坐著,癡迷地由下往上仰視尉靖蓄滿力量的健軀。古銅膚色、勻稱的肌理、黃金比例的倒三角身材……岳寧瞅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尉靖的身體線條真的好美,讓她多想伸出手指去探索他的溫熱、他性感的隆凸與凹堅……她的眼神來到他的下腹。尉靖彎腰的動作讓他緊繃腹部結實的肌肉,抽緊的線條充斥著它的陽剛氣息,她忍不住想:下腹的延伸、浴巾之下會是……岳寧的粉臉又熱又紅,簡直要著火了!她憶起八年前尉靖擁吻它的時候,他的體魄尚未鍛煉到如此精壯,那時他還介於男孩與男人之問,而現在,他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了!
天啊!岳寧差點為他的健美身軀讚歎出聲。
尉靖,無疑是上帝造人最得意的作品!
岳寧毫不掩飾的欣賞眼光兜轉在他身上,尉靖還沾著水的體魄突然急速升溫。
媽的!他低咒一聲,他不是回尉家來亂性的,他不能忘記他對自己約束過什麼!
他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你到底起不起來?」武裝表情,尉靖不耐煩的嗓音催促岳寧回到現實。
她的迷濛神智被他粗哽的問話給震醒了。奇怪,尉靖以前從不用這麼粗魯的口
氣跟她說話,不過話說回來,她發現尉靖似乎變了不少。
像他以前總是任憑陶阿姨咒罵,見面也很少與她打招呼,但是他現在不但開口
喊她「大媽」,還會針對她的話回嘴,活像要氣死她似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岳寧驚跳起身,猛然想起自己到尉靖房裡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再低頭看看被自己弄得狼藉的地板,又蹲下身去清理。
尉靖若無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直起身。看著岳寧手忙腳亂的模樣,他突然湧上一陣柔情,想恣意呵疼她——不行!那是不對的,他痛苦地提醒自己。
可是,只要岳寧在他面前,他就難以壓抑心中的愛潮……尉靖勉強變了變臉色,裝得皮皮的,像是戴上面具似的,似笑非笑地下逐客令。「你先出去吧,「未來大嫂」。」
「等等,我先把這裡弄——」岳寧突然話一頓,僵在那裡。
尉靖剛剛叫她什麼?岳寧暈眩了一下,她緩緩抬起頭,盯住眼前那張全然陌生的表情。尉靖像變了個人似的。剛才他看起來閒適而熟悉,怎麼現在突然變得這般輕佻又賴皮?
她慢慢地開口,吃力地問道:「你叫我……什麼?」
「『未來大嫂』。」二尉靖看似滿不在乎地重複一遍,其實他的心緊縮了一下;
但唯有用這樣的稱呼,才能斷了他心中想愛岳寧的妄念。「其實你跟大哥同進同出這麼多年,早該把儀式辦一辦,好讓我能正正式式喊你一聲大嫂才對。」
「辦……什麼儀式?」岳寧的臉蒼白得像張紙。他在說什麼?她不懂。
「結婚儀式呀,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尉靖的笑容幾乎是殘忍的。
「結……婚?」岳寧如被悶雷劈中,她呆愕地望住尉靖。「我跟毅哥哥……」
他是在開她玩笑吧?岳寧驚疑不定。八年前,他們最後一次獨處時,熱情地攤吻了彼此;八年後的第一次獨處,他怎麼會把她說成是「未來大嫂」?
有誤會,這其中必定有天大的誤會。「我跟他不可能的,我跟他是……」
尉靖不聽她辯解,眼睛瞟向他處不由分說地道:「別害羞,『未來大嫂』。」
「尉靖……」要不是他語中有絲不容否認的堅定,岳寧真的會以為他在說笑。
岳寧身子顛躓了一下,腦子亂哄哄。
他是那個曾讓她有同病相憐感覺的尉靖嗎?他是那個在雨夜裡吻她、彷彿要把她揉造體內的尉靖嗎?怎麼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岳寧恍惚地轉過身,她要回房去想一想,除了尉靖不告而別的原因外,他們還有哪裡出了問題,他的那句「未來大嫂」究竟從何而來?
尉靖不敢直視岳寧,他眼中問過與愛情訣別的痛苦。不是他自動放棄岳寧,而是老天注定了他沒有角逐岳寧情人的資格,注定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心輸者……尉靖像剛想到了什麼,彎下腰去,往行李袋裡左翻右找,找出一隻絨布盒。他猶疑了一下,要現在就拿給她嗎?
他想看看她收到禮物時的驚喜表情。畢竟今天是她的……「岳寧!」在她的手摸上門把之際,尉靖叫住她,把它扔給岳寧,她手忙腳亂地接住。尉靖攤攤手,經描淡寫地說道:「給你的。我有個朋友的珠寶行剛開張,我去捧場時順便真的。反正也不是什麼多好的貨色,你要是看得順眼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