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烙威故意討打地說。「那妳是說默痕兄不慎重、不嚴肅,帶不出家門嘍?哇,妳對人家的批評怎麼這麼嚴厲?不但失禮,而且太缺德了!」
江默痕選擇抿唇不語。一家人打打鬧鬧的景象對他太陌生,他只能欣羨且動容地看著這種畫面,卻無從加入起。
烙晴在弟妹面前,第一次詞窮了,但這困窘還還不及怕江默痕誤會的憂慮。「我不是這個……」
「不是怎麼不肯答應呢?」烙威賊溜溜。嘿,他的口才也很靈光的嘛!
窘極生怒,烙晴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少管我,你不是要在宴會上宣佈和歡晨的佳期嗎?」就是因為要籌備婚禮,歡晨回美國去,所以才沒人管住烙威那張胡來胡往的嘴。「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正因為席上要宣佈,歡晨即將嫁入葉家,所以她才不想江默痕在宴會上太出鋒頭,以免被別人誤以為她在暗示,他是她的親密伴侶。
他們現在的感覺很不錯,說不上來是什麼關係,但肯定不是單純兼呆板的僱傭就是了;套個通俗的說法,他們是朋友。
「朋友」的適用範圍很廣,本質卻很脆弱,最怕的就是八卦纏身。如果人們把緋聞往他們身上套,頭一個過不了關的,一定是她自己。
「我看,還是按照往例,我跟烙海開舞好了。」這種作法是保險起見,她沒有半分嫌棄的意思,他可別誤會呀!
「大姊,妳還沒聽到我推薦他的理由。」烙海最後出場,慢條斯理地說著。
他慣常的作法是,把戰場讓給別人去廝殺,等各方都筋疲力盡了,再搶出來坐收漁翁之利,是典型的諸葛人物。
「聽什麼?」見鎮壓不住,她拿出小暴君的氣勢。「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請江先生當妳的舞伴,因為他是妳的保鑣,必須貼身保護妳的安危。」沒有把握的言語,烙海不說;然金口一開,便句句成理。「宴會雖然采邀請卡制,但畢竟出入份子混雜,還是小心點的好。」
烙晴正想反唇相稽,這時一個低沈的嗓音響起。「我也贊成。」
「什麼?」烙晴瞠目結舌,終於敢轉頭過去看著他。
一家人排排坐,江默痕肯開口,她已經夠驚訝了,而他一面倒向其它人的意見,更讓她說不出話來。
難道他也很想……跟她共舞?烙晴偷偷捏了自己一下,她在想什麼啊?
「我必須貼身保護妳,」他篤定地說著,眼中有著決心。「安全至上。」
「那……」烙晴手指扭來扭去,已經忘記以前她總是一力抵抗三個弟妹,現在只要江默痕的意見,就足以扭轉她的決定。「那……好吧!」
她垂下頭來,靜聽安排,沒有注意到興奮的小琤兒與烙威已經摩拳擦掌,決定以後都要籠絡江默痕以令大姊!
第六章
為了在宴會上開出漂亮的舞,烙晴與江默痕決定抽出時間加緊練習。
葉宅備有一間偌大的舞蹈室,設置整面牆長的鏡子和彈性地板,並配備高級音響;為了成為社交圈裡優雅而有教養的人物,葉氏四兄妹曾經在此揮霍不少汗水。
不曉得為什麼,自從進入舞蹈室之後,烙晴便心口微怦;被重重鏡影環繞,一種說不出的親密感便襲上心來。
她從來沒看過他們站在一起的映影,每次只覺得那些誤會他們是情侶的人真是莫名其妙,一廂情願得無聊;現在往鏡前一站,她才知道,他們看起來是多麼……登對。
雖然這樣想讓人赫然,但的確只有這個形容詞足以描繪他們的模樣。
他的體格結實,站在她的左後側,像個遠古戰士,永恆地守護著她;他的臉部線條冷硬,望著她的眼神卻帶著令人臉紅的溫柔,使她在欣喜之餘只能手足無措。
她站直了腰板只及他胸口,顯得格外小巧;以前她甚至以「恨鐵不成鋼」來形容對身高的失望,如今卻在不知不覺中,中意自己嬌小的模樣;因為每當他在身邊,就能感覺到一股暖流環著她,是那麼安全又令她心悸不已。
她,開始想要一生一世都擁有這股暖流、這個男人……
「烙晴?」她恍惚出神,發現江默痕正叫喚著她。「妳靈魂出竅啦?」面對她,他的笑容多了,說話的口氣中也多了絲人味。
「我……」見他湊近自己,她的雙頰浮起了兩朵紅雲。
「在想什麼?」看著鏡中的蘋果臉,好奇她幹麼羞人答答。
「沒、沒有哇!」她調調地說著。要怎麼告訴他,她覺得他們很登對?這麼羞人的話,她可說不出口呵!
見她一臉的神思漫遊,他提醒道:「我們該開始準備跳舞了吧?」
「嗯。」慌亂地點點頭,思緒又跑遠了。
只要一想到,他們要相擁起舞,烙晴就幾乎抬不起頭來。到現在還在偷偷地想,他之所以一口應允烙威、琤兒的提議,是不是也有一點點……想跟她跳舞?
在她心裡,男女共舞可是很奧妙的呢!就像情人節巧克力,有「人情」跟「情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意義,舞也有「禮貌」跟「感情」的區份;他應允得爽快利落,心裡想的到底是哪一種?
明知道這個問題不是普通的無聊,但烙晴就是不能停止猜測。
「以前,你們的第一支舞都跳什麼?」見她老是心不在焉,他不生氣,反而感到愉快。
這個小女人,不管跟誰在一起,都是神經緊繃的模樣,好像隨時要跳起來廝殺似的;唯有和他獨處時自由自在,從不避諱神遊太虛的姿態。
他知道,是因為他給了她充分的安全感,也是因為她將他視之如己,所以在他面前才會無所矯飾。
能讓她放寬心懷的人,僅只他一個;這意味著對她而言,他是特別的;他喜歡在她心中佔有如此獨特的地位,光是想起就滿足極了。
「華爾茲。」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會跳嗎?」
不只問得膽戰心驚,她也覺得自己問得可笑之至。昨天他們你一搭我一唱地趕鴨子上架時,她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才記得要問,會不會為時已晚?
「我是在英國長大的。妳說,我會不會跳社交舞?」他深遂的眼神中有迷人的笑意,溫暖地逗弄著她。
「哦。」她放下心了。
社交舞在歐洲是一種必要的教養,也是老少咸宜的娛樂;起源於法國,後來傳遍歐洲之後,整理成英國式舞蹈;他既然來自英國,舞技應該不弱才對。
他來自英國……烙晴還是有點迷茫,對他的疑惑依然存在,她承諾自己會找時間向他問明白;他的事,她下意識想知道得更多更多。
「是ModernWaltz,還是VienneseWaltz?」江默痕繼續問道。
「都嘗試過。」她打起精神,把亂跑的思緒都收回來。「烙海喜歡約翰史特勞斯的圓舞曲,像春之聲、藍色多瑙河,所以他偏好VienneseWaltz。」
「VienneseWaltz?那得不停頓地繞轉舞池一圈。」這並不是容易做到的事,要是男女默契稍有不佳或換氣不順什麼的,漂亮的圈圈就卡住了。
那種場面通常很冷、很冷,大家都會面露尷尬,檢查自己的裙擺有沒有脫線啦、皮鞋有沒有弄髒啦,就是不忍看那一對「卡住」的男女主角……
「我們通常做不到,能繞到半圈就已經算成功了。」烙晴不好意思地說著。「還好開舞後不久,其它人就會下舞池,就算轉不完一整圈,好像也沒有人注意。」
她吐了吐舌頭,真不習慣做這種貨不真、價不實的勾當。
「混水摸魚?」笑意凝在眸中,他挑起了眉。
「沒辦法嘍。」她「監介」地乾笑。
「我們兩種都試試,再決定以哪一種亮相好了。」江默痕行了個禮。
音樂一響起,他有力的臂膀撫上她的玉臂,烙晴立刻心神一顫。
他的體溫熾熱,包裹著她,鐵臂環繞著,她覺得自己開始不停地縮小,直到縮進他的懷抱裡,像一尊小小的娃娃,就要被他融化。
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看著他像發了征似的,無法移開眼神。
右腳向前,他帶出優雅的轉彎,不斷地擁她輕旋。無疑的,他是個極佳的舞伴,成串的歡樂音符流瀉在耳邊,腳下也不斷地旋出優雅舞步,一個接一個的圈圈轉得烙晴有些眩然,卻又心花朵朵開。
跳舞這麼多年,她第一次感受到跳舞的樂趣。在華爾茲的國度,男性是領導者;如果每支舞都能跟這麼棒的舞伴共舞,什麼都不必想,只要靠在他有力的臂彎裡,那她也會沈淪的……事實上,她已經愛上與江默痕共舞的感覺。
江默痕微微低下頭。她一臉悅然讓他愉快無比;不必言語,烙晴總是能以最直接的表現,讓他知道她很喜歡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