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景象,她救了他、替他療傷。原來……他指的五年前,就是這件事,她幾乎忘了,如果不是今天再遇到同樣的襲擊,她也許永遠不會再想起來,但他卻記得清清楚楚。
拖著昏迷的他,好不容易找到附近一處隱密的林地,她立刻著手為他療傷。這種鉤形兵器雖然難纏,卻還不至於難倒她。也因為他的昏迷,讓她有一些安靜思考的時間。
經過五年,他已經不是當初雪山上那個青澀的少年,武功也精進許多;只是每一種武功都有它的特性與弱點,他對這種快速的戰鬥依然處於挨打的局面。
想得深遠一點,如果這是場預謀,那麼幕後主使者一定是非常瞭解他的武功,才會刻意以影子殺手進行暗殺。幸好經過這幾天的調息,加上他命人每天熬藥,她的傷好得很快,今天才能在危急的時候救了他與自己,否則他們兩個要全身而退的機會恐怕不高。
「無情……」他逸出一句低吟,神志逐漸恢復。
「我在這裡。」她輕聲回道,傾過身看他。
水梵天先是看了看四周,再看著昏暗的天色,最後轉向守候在一旁的無情,仔細審視她全身上下有無差池。
「你還好嗎?」看來,除了衣袖上沾了些他的血外,她完好如初。
「嗯。」她點點頭。
「胸口還會痛嗎?」他惦記著昏迷前看到的一幕。
「我沒事。」她再度強調。
確定她無恙,他這才將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我又受傷了,看來『影子殺手』還真是我的天敵。」他自嘲道。
「快入夜了,你要趕回去參加晚上的慶祝活動嗎?」
「不了。」他搖搖頭,起身坐到她身邊。既然已經遲了,索性就缺席吧,只不過……他這麼做,大概會令幾個年紀大的老頭氣得跳腳。
「五年前攻擊你的也是這群人?」她忽然問。
「你想起來了?!」他眼裡有著驚喜。
雪無情點點頭:「他們為什麼想殺你?」
「爭權羅!」他笑得很冷,「既然是一國之君,自然會有想要我的命、在我死後篡位的人。」
「你不在意?」
「他們殺不了我。」他搖搖頭。
「但是……你對影子殺手並沒有反擊能力。」如果今天沒有她,他逃得過這些人的追殺嗎?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我當然會想辦法先逼出他們,這些影子只要曝了光,要對付就不難。」這是他的方法。
繼位的這五年間,幾乎只要他一離開王宮,這些影子殺手便會出現。這麼多次的失敗教訓,虧得「他」居然從沒死心。
「太過自信是一種致命傷。」她提醒,相信他應該明白。
「我知道。」他已經受過教訓,「你在擔心我?」
她別開臉:「我只是不希望見到血。」
「修行之人可以說謊嗎?」他笑笑地問,趕在她還沒反駁之前又繼續說道,「自從五年前在雪山上見過你之後,我就決定這輩子只要你當我的王妃。雖然我一直無法找到你,但是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沒有變。」
「我們只見過那麼一次——」
「只需要一次,你就把我的心偷走,再也要不回。」
「我沒有。」
「你有。」他強調,「天知道我是著了什麼魔,居然在還沒看清楚你的時候,就對你傾心至今。」
她一直是戴著面紗的,五年前替他療傷時,她除了上藥、送食物之外,不曾與他多相處、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照料了他三天、確定他的傷已無大礙後,她便不再出現。
如果這次不是因為她正好受傷,他猜他大概也見不到她的真面目。當刻意與人保持距離已成習慣時,她便不會輕易見陌生人。
「我從來不想要任何人的傾心。」她低響,從他刻意輕描淡寫的言辭裡,還是感受到了他的真心。
「我知道。」他苦笑,「愛上你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震撼?可是它就是來得這麼強烈,讓我只能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你。」
「愛了……又如何?」她空洞著雙眸,「說『愛』又能代表什麼?你說愛我,可是我並不愛你。」
「你會。」他肯定地說,「你關心我的安危不是嗎?你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刻意冷淡自己的情緒。我們才相處沒幾天,你已經會關心我,那麼如果時間再久一點,讓你真正愛上我並不難。」
「不可能的。」她直覺地搖頭,但否定的語氣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水梵天雙手捧住她的臉。
「修行只教會了你自欺欺人嗎?」他盯住她的反應,「無情,名為『無情』,但其實你心中的。情比誰都深。你能為雪獸付出,為了保護它們不惜和全天下的野心分子對抗;在我危難的時候,即使我是一個陌生人,你還是出手相救,從來不求我回報。無情,你也只是個普通人,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也會有種種。情緒,為什麼要刻意壓制住?」
她想退縮,可是他不讓,教她脆弱的心無處可逃。
「我沒有、我沒有……」她送聲否認,他乾脆再度吻住她。
「唔!」她瞪大眼,驚得全身無法移動,僵硬得跟什麼似的。
「你說謊。」他沉聲喊道,氣息拂在她唇上,「無情,你否認一次,我就這麼吻你一次,直到你肯說出真心話為止。」
「你?!」她無比驚愕地瞪著他。
水梵天忽然揚起一抹帶著邪意的笑:「現在,我只是碰了你的唇而已,但接下來,我會真正吻你,吻進你嘴裡,將我的氣味傳進你口中,然後——」
「別再說了!」她摀住他的嘴,臉龐不爭氣地紅了,眼裡卻有抹受傷的狼狽,「我……我以為你會是個君子,可是你卻這麼侵犯我。如果我救你是讓你來欺負我的,那麼我——」
「無情,」這次換他摀住她的口,「我並不想侵犯你,你不會知道,我得多麼克制住自己才能不深深吻住你、索求更多。我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一個愛你愛到不可自拔的男人,我無法對自己所愛的女人始終保持君子的行徑。」
「愛我……難道能成為一種侵犯的理由嗎?」她輕聲地問。
「不能。」他沉聲否認,「戲不想侵犯你,只想保護你、與你相守一生一世。侵犯一個女人是男人最卑劣的行徑,但如果這是打破你冷靜面貌的惟一方式,我不在乎成為一個卑劣的男人。」
「你……不要毀了我對你的信任。」她全身顫動不休。
「如果能得到你、讓你愛上我,這何嘗不是一種好方法?」他平靜地說道。看著她顫抖不安,他的心裡好疼,可是這比不上逼出她的真心重要。
他愛她呀,早已狂烈到回不了頭,存在心底的渴望是一定要得到她的回應。這份渴切,至死方休。
第五章
夜裡,當水梵天與雪無情回到行宮,見一群忙亂的人全都鬆了口氣,但這口氣在見到君王身上的血跡、肩上的傷口時,再度轉化成無與倫比的擔心。不久,御醫被召進行宮裡。
水梵天不讓御醫診治,將所有嘈雜的人全都趕出門外,只留內官服侍他沐浴更衣,同時也命人服侍無情將沾血的白衣換掉。
「王上,是誰襲擊了你?」末龍語氣沉重。
此刻,杜絕了所有人的宣揚與吵鬧後,水梵天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與未龍在書房裡談話。
「影子殺手。」
「影子殺手?!」末龍呼吸一窒,「王上,到現在你還不準備反擊嗎?」
「反擊,當然要。朕的血豈可白流?」水梵天冷笑,「既然他想一再挑戰朕的耐性,朕不介意下場陪他玩玩。」
既然有人已經等不及了,那麼他又怎麼能讓人失望呢?
沒有無情在場的時候,水梵天的狂與做更加毫不掩飾。本質上,他不是個會乖乖處在被動地位的人。一場仗,要雙方勢均力敵才打得起來,現在的「他」,想必是認為已夠資格與自己對抗了。
「王上,請不要以身涉險。」跟在水梵天身邊十多年,末龍太瞭解他的個性。水梵天可以不顧生命危險,親自去打一場生死之仗,但是水之國不可以一天沒有君王。看梵天的表情,末龍無法不擔心。
水梵天利眸一掃:「你認為朕會輸給他?」
「末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王上該為水之國珍重,您的安危關乎全國上下的人民,不可不慎。」
水梵天頓時不語。
過了好半晌,他才又開口:「面對影子殺手,朕沒有必勝的把握。今天,影子陣法若非被無情所破,朕恐怕無法全身而退。」
所以,他要賭,以自己的命去賭,賭無情對他究竟有多少心。如果他賭贏了,那麼便可以得到無情;如果他賭輸了,那麼便是他命終之時。
「王上……」末龍臉色微變,既然沒有必勝的把握,王為何要涉險?
水梵天提筆在桌上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然後起身走到一旁,取出籠中的信鴿將紙條縛上,再將信鴿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