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朕的命令,不許將朕受傷的事宣揚出去。另外,明天辰時一到,輦車準時出發回宮。」由書房西邊的軒窗望出去,正對著的是無情的房間,此刻燈火已滅,她就寢了嗎?
「是。」末龍恭敬地頷首,對於王上的決定,他即使有再大的疑惑,也不能多說什麼;然而眼一抬起,卻正好看見水梵天望向窗外的眷戀目光。
「末龍,如果朕有萬一,立刻要仲天回國,他會知道該怎麼做。」水梵天交代道。
「王!」末龍摹然明白水梵天心中的想法。
在未尋著人時,王上可以為雪無情執著了五年,這份執著在見著她之後,只怕已轉變成非愛不可的堅持。想到這裡,末龍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雪無情的出現……究竟是水之國的幸運,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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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裡調完內息後,無情的思緒開始浮動。房裡雖然沒有燈火,但房外的月光卻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光線延伸到她右手的無名指上,在與戒面相輝映時,突然閃過一道特殊的光芒。
無情並沒有注意到,但在低首望見戒指時,水梵天與她在林子裡的那些對話突然變得清晰。
世間的七情六慾、貪嗔癡怨,不過只是過眼雲煙,不應該執著,但他卻偏執地一意孤行。
他強烈的佔有如同宣誓,對她的拒絕與各種理由不當一回事,一而再的宣告令她無法不將他的心意看得明白。
為了一場不經意的邂逅,他心心唸唸了五年,始終不曾放棄尋找她,這又是什麼樣的一種決心?執意要她對他的付出開始在乎。
如果她不曾回想起五年前的事、不曾記起他們之間有過的牽扯、不曾察覺過他付出的癡心,或許……
她閉上眼,悲哀地知道,她的心已不再平靜。
「動情是一件那麼令你痛苦的事嗎?」
空氣裡忽然傳來的輕柔話語令無情驚訝地張開眼,一抹淡灰色的身影緩緩在她眼前成形。
「遠離人群可以讓自己不受外界所影響,但那種平靜真的是平靜嗎?」她再度開口,當女子纖細的身形完全呈現時,她身旁竟伴著一隻全身覆著銀灰色毛皮的高大銀狼。
「你是?」
「我叫芸兒。」她回道,然後走向前,握住無情戴著戒指的右手。在她的手掌覆上戒指時,一道氣流順著兩人接觸的地方直竄入無情身體裡,與她體內的真氣相融,打通了她窒礙的心脈。
「你?!」無情的眼眸因驚愕而張大。
芸兒笑笑,收回雙手。
「承受天劫雖然是你修行的見證,但卻未必真是你的劫難。無情,到現在你還不懂你的『劫難』是什麼嗎?」
「我只想修行,不再受世間種種所羈絆。」無情輕聲回道。
一聽見她的回答,芸兒如水的雙眸似乎覆上了哀愁。
「情,不盡然是可怕而傷人的,絕兒和修羅的相守相依、互不離棄,不曾令你感動嗎?」
無情點了點頭:「我有感動,但那並不是我想要的。」
芸兒看了她好一會兒。
「也罷。」她轉身準備離開,那匹端坐著的銀狼也昂然站起。
「你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她特殊的出現方式、全身泛出的奇特氣息讓無情知道她絕非普通人。
在身影淡去之前,芸兒轉回頭。
「雖然我能打通你窒礙的心脈,但護身的法力還是必須由你自己再修行才能得回,好自為之。」
在身影消失時,芸兒彎下身攬住了銀狼的頸項,兩者明明迥異,相依的景象卻又無比契合。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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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宮的路上,水梵天不曾再對她做出逾矩的行為。事實上,在趕路的行程中,他們真正能單獨相處的機會幾近於零。
奔波了近十天,他們終於回到富庶祥和的水國都城。輦車才到城門口,無情已經聽見城裡頭眾多百姓的歡呼聲。
「王上、王上!」
「這是怎麼回事?」水梵天皺眉。
策馬在輦車右方的末龍將身體倚近珠簾,低聲說道:「是長老們領著城民到門口迎接王上的歸來。」
「停車。」水梵天一下令,整隊輦車隨即停下。他撥開珠簾,整個人昂然立於車轎之上。
眾長老立刻迎向前。
「恭迎王上歸來。」
「嗯。」水梵天目光掃向四周,隨著輦車停下而止息的歡呼聲再度揚起。水梵天在眾人的恭迎下,挽著雪無情走過眾人面前。
可以聽得見人們的討論聲,有驚訝、有評論。有不以為然、有歡呼……水梵天無視於眾人異樣的眼神,直接步行回王宮。
才一踏入御書房,眾長老已尾隨而至。水梵天挑了挑眉,一臉似笑非笑,看不出真正的情緒。
整個長老院的所有成員都出動了,末龍恭敬地守在御書房門外,看著水梵天挽著雪無情面對眾人。
「眾長老是來找朕發呆的嗎?」水梵天開口打破沉默。
長老們私下互看了一眼後,忠長老被推出來發言。
「呃,恭喜王上此行順利完成祭典。」十足蹩腳的開場白。
水梵天一聽,差點不客氣地當場笑出來。
「祭典一切順利是水之國所有人民的期盼,也是所有人的功勞,朕只是做該做之事。」水梵天淡然說道,等著他們說出重點。
長老們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又是由忠長老發言。
「王上,這位姑娘是?」忠長老今天才發現,身為德高望重的兩朝元老果然不是一件什麼好事.因為不論什麼事,第一個送死的就是他。
「朕中意的王妃人選,雪無情。」水梵天也不拐彎抹角,直接給他們答案。
聽見王上這麼說,雖然和長老們心中預期的答案一樣,但所有人還是僵住,很難再保持微笑。
「王上早該立妃,這原是一件喜事,但是王妃的人選卻不能不慎——」謹守王室規矩的仁長老才要提出建言,卻被水梵天一個威嚴的眼神給止住。
「仁長老的意思是,朕所選的女子身世不清白?」
凝眉是發怒的前兆,眾長老噤聲不敢隨便發言。
「王上,臣等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認為立妃乃宮中大事,應該審慎舉行,不應該草率——」忠長老試圖緩和僵持的氣氛,水梵天卻沒有讓他說完。
「所以朕認為立妃的儀式交給長老院籌備,應該是再合適不過。你們不會令朕失望吧?」
「臣等當然不會令王上失望。」眾長老恭敬地說完,才發現答得不對,想將話題轉回,水梵天卻又截斷他們說話的機會。
「那麼,立妃之事就煩勞眾位長老。朕一路趕回來,覺得有些累,如果沒有其他事,朕想休息了。」
「呃、嗯……是。」長老們彼此交換了眼神後,挫敗地逐一告退。一踏出御書房外,八名長老全停在花園的走廊上。
「王上果然想立她為妃。」和長老歎息道。
「但是雪無情並不是長老院所選出來的王妃人選,真要讓王上立她為妃嗎?」信長老神情遲疑。
「王上一旦決定的事,就算我們反對也未必有用。」忠長老並不是那麼反對,只是想著方才雪無情沉默的神情。
「不行,王室血統不容玷污,王上不能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為妃。」仁長老堅決反對。
「仁,既然是王上的妻子,只要不對水之國有害,讓王上要一名自己所鍾愛的女子,這並不算真的違背王室規矩。」孝長老中肯地說。
「不行,若先例一開,往後王室中人的婚姻必定混亂。」義長老的想法與仁長老相同,就是反對。
「但是王上已經下令要我們籌備立妃大典,我們再反對還有用嗎?」平長老不以為他們的意見會被採納。
一時之間,八位長老面色各異,無法拿定主意。
「長老院的存在是為了輔助君王,對於王上所下的任何命令,只要無損於水之國,我們都沒有理由反對。」忠長老說道,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反對王上立雪無情為妃了。
「我贊同忠的說法。」和長老率先說道。
「我也是。」
「我也是。」
一時之間,八名長老分立兩邊,除了仁長老與義長老,其他六名長老都不反對王上的這項決定。
「我堅決反對。」一見此狀,仁長老沉下了臉,「不能尊重王室規矩的人,沒有資格成為水之國的君王。」
忠長老搖搖頭:「要成為水之國的君王,最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好好治理國家、能不能體恤民意、為水之國著想,至於王室的規矩,應該是用來約束王室中人的行為,不應該成為評論資格的條件。」
「忠,你——」仁長老十分生氣。
「長老院的決議一向是少數服從多數。仁、義,我希望你們好好想一想,能接受王上的決定。」忠長老委婉地勸說。
「除非雪無情擁有高貴的出身,否則我與義絕對無法接受她成為王妃。」仁長老堅定地說完,與義長老拂袖而去。